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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民国才子的文盲妻(11) ...

  •   陕南某处山村,气候干燥,土地干硬。人们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呼出一口燥热的气息。

      这里排起了长队,当地的一些青壮年满身疲惫,但双目有神,藏着一点期盼。

      各地赶来赈灾的人们在队伍前分发食物,部分老弱妇孺从旁协助。

      和三个月前相比,这里似乎变了一个样子。

      三个月前,陆季迟来到这个位于陕南边缘的小山村时,看到的一幕幕都在挑战他的神经。

      草根、树皮早已经被饥饿的人们剥的一干二净,衣不蔽体的孩童在泥土里寻找虫子,有的人走着走着就饿晕在地,再也站不起来。周围的人脸上全是麻木的冷漠表情,仿佛已经看惯了这样的生死。几乎所有人都面黄肌瘦,没有一丝精气神。

      陆季迟生于和平年代,和死亡最靠近的一次是十几岁的时候经历的一场地震。但那个时候他的国家强大而和平,在天灾面前反应迅速,极力将人民损失降到最小,全国各地支援下,人们的生活依然有希望。

      这个时代则恰恰相反,时局动荡不稳,百姓是最受罪的人。本就不是一个很好的时代,又恰逢天灾,富裕的人依然富裕,贫苦的人却越发痛苦。

      这些人脸上的麻木和绝望一点一点侵蚀着陆季迟的心脏。

      “我们救不了他们。”

      张会长满怀热血地来到陕南,被这里的境地打击得体无完肤。

      粮食只能短暂地救他们的命,但改变不了这些人的命运。

      张会长心头大恸,他只在这里停留了十几天就把带来的粮食交给其他来救助陕南当地人的青年们,颓唐而无望地离开了。

      陆季迟没有走,他走遍了附近村子,默默地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用脚步丈量这片土地期间,陆季迟也看到了许多他以前从来不曾想过的场景。

      路边随处可见饿的面黄肌瘦、双眼无神的村民,他们躺在路边田地里,没有力气动弹,一副等死的模样。

      也确实每天都有人死去,人们把能吃的、不能吃的都吃光了,地里的草根、房梁的木料都不算什么,他们甚至把棉衣里的棉花棉絮扯出来吃掉。

      赈灾的人带来的粮食虽多,但对于陕南来说杯水车薪,大多数人依然没等到粮食就闭上了眼睛。

      张会长等人陆陆续续离开,陆季迟始终没走,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他不知道他能做什么,只希望尽力为他们做点事。

      在这个山村待了不久,陆季迟见到了一个意外的“熟人”。

      应该说是原身的熟人,陆季迟对他并不熟悉。只知道对方叫白乐,和陆季迟同龄,曾经在国外留学三年。

      这个人是原身在回国的邮轮上遇见的,因为两人都是北平人,又有几分共同语言,所以一路结伴。

      陆季迟一听对方说起就反应过来,这个人就是他在这个世界刚刚醒来时看见的那个年轻人。

      白乐看上去家境不错,他也是听说了陕南的饥.荒后带着粮食过来赈灾的。年轻人热血澎湃,听闻同胞有难不顾家人反对就跑来了,看到这里的情况后精神很是受了一大刺激。

      但年轻人毕竟有年轻人的好处,他们热血有激情,明知艰难却不肯放弃。
      白乐是这样的人,陆季迟也是。

      两人一碰面,互相观念契合,便一起留下给当地饱受饥荒之苦的人们分发粮食。

      曾经有人说,饥饿对人性是一种考验,人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会丧失人性,变成吃人的怪物。

      陆季迟过去只把它当做一句哲理,却没想到有一天会亲眼看见这句话在他眼前变成现实。

      他和白乐同行前往一个镇子,那里有人驻守,几个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青年要去村子里查看情况。

      陆季迟和白乐来的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就被招呼着一块去了。

      远远看见村庄的时候,他们一行人就看见几具尸体被随意丢弃在路边,走近了才发现这些尸体的大腿,胳膊等部位全都血淋淋的,稍微有些肉的地方生生被切下。

      陆季迟望着这一幕,手脚冰凉。胃里一股酸水涌上来,陆季迟艰难忍住干呕的欲望。

      白乐的脸色更难看,他跌跌撞撞地往后退,扶着树发出呕吐的声音。

      视觉冲击倒也罢了,最受打击的是两个年轻人的心理。

      “这些人……他们割掉这些人的肉……是为了……吃……?”

      白乐干呕了一阵,眼神涣散地望着虚空低声说道。

      那些青年反应倒没有这么大,脸色变化了一阵,就上前把那些尸体搬到一起,待会儿会有人过来安葬他们。

      听到白乐的话,有个青年叹了口气:“别说是死人,饿得狠了你再看看,会不会有活人被吃掉。”

      其他人默不作声,显然是赞同的。

      陆季迟心里憋闷,饥饿会引发一系列问题,这还只是刚刚开始。

      果然,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陆季迟见证了各种各样的人间悲剧。

      这些年轻人见到这种情况,当即意识到要想陕南恢复秩序,光有粮食是不够的。当地受饥荒迫害的人们需要从精神桎梏中走出来。

      不久后,陆季迟在村子里看见了几个衣服破旧、眼神坚毅的青年,他们中有男有女,谈吐不凡,气质更是比这些富家子弟要出众。

      这些青年带来了粮食,并且在当地勘测地形,挖沟渠想要引水到陕南。

      陆季迟的眼睛对上这些人锐利坚毅的眼神,愣了一下,目光在他们身上打量了几秒,触及磨损的衣角和布满老茧的手掌,几乎一下子就猜到了这些人的身份。顿时,敬意从胸腔中油然而生。

      现在的他们还没有后世那么强大,但已经在用自己的双手拯救这个风雨飘摇的民族。

      陆季迟眼睛酸涩,把诸多情绪藏好,加入其中。专业的东西他不懂,但招募人员,维持秩序还是能做到的。

      这些人想要挖水渠引水这一举动引起了不少人私下热议,就连白乐都无数次欲言又止。陆季迟明白他是对这个举动不抱希望,觉得是徒劳无功。但陆季迟知道,这绝不是白做工,这些人今天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陕南。

      没过几天,又有一些年龄各不相同的人到来,加入青年们当中,对陆季迟等人的举动抱以微笑,双方心照不宣。

      一连三个月,陕南和陆季迟刚来时看到的完全不一样了。至少没有当初那副人间地狱的场景。

      几乎所有青壮年都响应号召去挖河渠,一部分妇女也自发去帮忙,更多的老弱妇孺则被安置在后方,做点给挖渠劳动力准备伙食的活。

      三个月里陆季迟也收到了不少从北平寄来的信。有陆老爷陆太太催促他回去的,还有妹妹陆文涓给他的汇报。

      从这些信中,陆季迟人不在北平也知道了许多事情。

      听说陆季迟刚离开北平没多久,贺长生就接手了贺家的生意,和陆文涓在生意场上见面了。

      贺长生对陆文涓管理陆家生意不屑一顾,与人交谈之间时不时流露出对陆季迟目光的怀疑,颇有陆家要完的架势。

      不过他也没有威风多久,和于曼宁结婚以后,贺太太开始挑起这个儿媳的刺。贺长生一开始还会帮着于曼宁,时间一长,他就不耐烦了,对于曼宁的抱怨心生烦躁,经常不想回家,于是出去喝酒。

      这一喝就喝出事儿来了。在会所喝酒时,贺长生为一个受到纨绔子弟纠缠的陪酒女打抱不平,跟对方争论中不小心用酒瓶把那个纨绔子弟的脑袋砸伤了。

      纨绔子弟后脑勺见红的时候,贺长生的酒一下子就醒了。

      果真闯祸了,这个纨绔子弟家里是北平有实权的大官,哪里是贺家一个生意人能招惹的。

      贺长生当场被抓到巡捕房去了,他爹贺老爷求爷爷告奶奶砸了大半家底才把人弄出来。

      但经此一事,贺家的生意算是完了,贺长生整个人都颓废了,也不去会所喝酒了,他改在家里喝。喝完就和于曼宁吵架,吵完接着喝。

      不过这些都和陆文涓没有关系了,她提及这些只是想告诉陆季迟,看到现在的贺长生,她真的放下了。

      陆文涓的信都是她自己写的,从最开始的歪歪扭扭到后来一板一眼,可见是下了功夫的。除了陆家的生意,陆文涓平时做的最多的是和刘主编待在一起。读书毕竟不是个闭门造车的事,刘主编愿意给她指点,陆文涓觉得既感激又喜悦。

      读着陆文涓一封封信,陆季迟的心逐渐放下,陆文涓的人生轨迹应该算是扭转了吧。

      三个月,足够陕南产生不小的变化,在这期间,也足够很多事情发生。

      比如,北平被军阀攻占。

      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收到陆文涓寄来的信了,陕南因为饥.荒的原因对外界消息并不那么灵敏。直到北平有人找过来,陆季迟才知道这件事。

      陆季迟听说有人找他的时候,没想到会在陕南见到陆家的人。

      那个穿着灰袍,满身疲惫的中年男人牵着一头骡子站在外面,一抹脸,脸上就多了几道灰印。

      陆季迟惊讶:“刘叔,你怎么来了?”

      刘叔是陆家粮庄的管事,平时比陆老爷还忙,轻易不会离开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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