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够像他》折耳大官人

53、Chapter 53 前任迷惑行为集锦（6）

　　头几天的拍摄还算顺利，只是周楚吟吃不惯酒店的饭，一连几天没有吃好。小葛比较粗心没有注意，见周楚吟瘦了一些，还以为是他为了角色需要又减肥了。
　　以周楚吟的戏份为主的那天，收工比平时早了些，导演心情不错，便组织着大伙儿去半山腰的农家乐吃饭。
　　周楚吟见宋涣和关瀛有说有笑地聊着这边农家乐里可能有的土产，便有意识地走慢了些，渐渐远离人群，以图待会儿寻机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号。
　　他原本走在李潮升后面，李潮升一回头发现人没了，不由地驻足观望，向着人群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句，“宇文护呢？！”
　　周楚吟附近的几个人都看见了他，他也不好继续假装空气，只好紧走了两步跟上李潮升，“导演，我那个……”
　　李潮升往他后背上一拍，长声叹道，“太瘦了！太瘦容易没气势，你骨架本来就小，可别再瘦了，一会儿多吃点！”
　　周楚吟只得把冲到牙关的话又原封不动地咽了回去，强笑着应承，“哎，好。”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周楚吟总觉得刚才导演说话的时候宋涣好像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待到周楚吟抬头去寻他的目光，却只看到少年不可一世的后脑勺。
　　农家菜重油重盐，调料也放得千奇百怪，好在比前几天的饭菜还是优秀很多的，至少一看就是给人吃的。周楚吟和宋涣中间隔了导演和摄像两个人，属于既不挨着又不会又目光交汇的绝佳位置分布，周楚吟总算能心无旁骛地好好吃两口饭。
　　只是周楚吟忽略了一件事，由于长期的饮食不规律，即便他愿意勤勤恳恳地干饭，他的肠胃也不愿意规规矩矩地接收了。他正捏着鼻子往嘴里塞烤烧饼，胃里已经上演起孙悟空闹龙宫，一阵接一阵地翻江倒海。
　　他把没嚼碎的半个烧饼吐在骨碟里，急匆匆冲进了包间外面的洗手间。
　　包括刚才咽下去的半个烧饼在内的所有晚饭，就这样在他的胃里逛了一圈后又尽数回归了大自然。周楚吟胃里虽然舒坦了，整个身子却因为呕吐带来的不适瘫软下来，他须得双手撑在马桶的水箱盖上，才不至于趴在洗手间隔间气味诡异的地砖上。
　　周楚吟这厢正浑浑噩噩地在洗手间里吸臭气，外面传来了宋涣和关瀛聊天的声音。他不禁在心里轻嗤，还真是公不离婆秤不离砣，连上个厕所都要手拉手一起吗？
　　“你和阿梅姐说过之后，她怎么说？”关瀛的声音。
　　宋涣，“你能不能不要叫她‘姐’，这样我总觉得和你差了一辈。”
　　“我们本来就差一辈呀，是你小时候不会叫‘舅舅’，只会叫‘哥哥’，所以才错着辈分叫了这么多年的。”
　　周楚吟挑了挑眉，颇为不爽地发现，这俩人居然早在宋涣牙牙学语的时候就认识了。
　　关瀛似乎对这个细节并不在意，只执着于刚才的问题，“快说呀，你妈妈到底怎么说的？”
　　宋涣笑道，“她当然乐见其成咯，不过她也说了一句，这种情情爱爱的事年轻人自己做主。”
　　关瀛的声音里立刻多了几分喜色，“她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周楚吟却是越听心越沉，需要林阿梅首肯的年轻人的感情问题，那不就是……关瀛和宋涣？这么快就到这一步了？
　　他转念一想，关瀛一回来双方家长就见面了，这也不算快了，搞不好这部戏一拍完人家婚都结了。
　　想到这里，刚刚消停下去的胃，又在他的身体里练起了武术。
　　“小阿姨最近怎么样？”
　　“情绪还是不高，我尽量多陪她就是了。说起来，上次我们在‘莲花’吃饭碰到了于凤声，他看到我很激动，差点动手。”
　　“唉，于导看着文静，其实还蛮有脾气的……”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近，周楚吟却没再注意他们谈话的内容，只是胃里又是一阵滚热。他连控制都来不及，几乎要灼伤食道的酸水便奔涌着冲出了喉咙。伴随着折磨人的呕吐，喉咙中还会发出抑制不住的呻吟声……
　　周楚吟不知道这种状况下发出的声音会不会被宋涣听出来，不过他委实不想这副尊容被前男友撞见，这时候就算宋涣喊他的名字他都不会应的。
　　好在宋涣似乎并没有发现他，或许只是把他当作了一个在洗手间呕吐的醉鬼，没有停留太久，就和关瀛一起聊着天离开了。
　　周楚吟一个人在洗手间隔间里恢复了很久，才出去洗脸漱口，神色如常地回到饭桌上。彼时宋涣和关瀛已经不在，大约是跑到什么地方二人世界去了，周楚吟带着自己罢工的胃坐在一桌不能吃的饭菜面前，挂上他的半永久笑容，和全剧组的人谈笑风生。
　　回到酒店房间，周楚吟用矿泉水瓶接了一瓶热水抱在怀里，百无聊赖地靠在床头刷朋友圈。酒店的WiFi网速很慢，晚上上网的人多了更是让他想起了拨号上网的年代。
　　某新闻软件忽然推了一则消息，“茄子地产大股东重新洗牌”。
　　他平时对财经新闻并不关注，各类软件给他推荐的一般是健身类和影视类的内容，购物软件则会给他推荐一些他确实想买却从来没有搜索过的东西。虽然他不太明白大数据到底是根据什么算法成为他肚子里的蛔虫的，但不得不承认这些软件都做到了“投其所好”。
　　直到今天收到这条推送，周楚吟简直对大数据这门学问产生了五体投地的膜拜，大数据居然连他喜欢的人家里是做什么的都知道……
　　点开推送，他却又感受到了和智能大数据背道而驰的网速——大部分图片都打不开，智能零零星星地看到一些文字描述。
　　大意是几个大股东签署了一致行动人协议，合计持股比例已经能和林阿梅分庭抗礼，林阿梅极有可能采取联姻的方式和持股比例相当可观的关雎集团联姻。小编废话奇多，洋洋洒洒讲完了财经方面的内容后，又八卦地讲起了两家适合联姻的人选。
　　“豪门贵公子”与“学霸小少爷”等等字眼刺进周楚吟的瞳孔，他把文章拉到最后，比牛车还慢的网速居然忽然超常发挥，奇异地显示出了一张图片，正是前两天拍戏时关瀛和宋涣拿着剧本打闹的合影。
　　周楚吟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一会儿，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划拉了两下，果决地按了“举报”，原因：虚假信息，恶意造谣。
　　恶狠狠地按下“提交”的同时，门铃响了。
　　周楚吟想假装睡着了，故意没吭声。
　　门铃又不耐烦地响了两下，宋涣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开门，我知道你没睡。”
　　周楚吟的脑子跟自己的四肢反复强调，老子不想见他，手脚却如有自己的意志一般，下床开门。
　　临开门前还到洗手间的镜前照了照。
　　周楚吟把门开了个小缝，并没有要请他进来的意思，“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宋涣瞥了他一眼，“我看见你朋友圈给风哥点赞了。”
　　周楚吟低着头站在门口，既不赶宋涣走，也不出言请他进去。倒是宋涣带着点有恃无恐的光明磊落，径自推门进了屋。“楼道里热死了，进去说。”
　　他一进来周楚吟就赶紧关上门，浑身僵直地站在他身后，“你深更半夜的别往我房间跑，别人知道了会误会的。”
　　周楚吟说的这个“别人”自然特指了某个人，而他说这句话的心态也颇为奇妙，有点像情窦初开的中学生，喜欢以试探和说反话的方式表达感情。
　　比如，“你放学跟我一起回家那谁不会生气吧？”等的是一句，“我跟你一起回家和那谁有什么关系啊？”
　　比如，“这题不会你问那谁去啊，你俩上课不是传纸条来着吗？”等的是一句，“我就想听你给我讲，那谁给我传纸条我根本没回。”
　　但是显然宋学霸的青春期不是这样过来的，压根儿听不懂这般矫情的情话，冷哼了一声，“我两分钟就走，耽误不了周老师的名声。”
　　周楚吟知道他想错了，可这时候用平铺直叙的方式把自己委婉的感情解释清楚又显得十分突兀，他只好闭上嘴等宋涣的下文。
　　宋涣把两盒药扔在桌上，“胃药。”
　　周楚吟惊讶地看向宋涣，话还没问出口，就被宋涣顶回去了，“别看我，我可不知道你今天是不是犯胃病了。我是带了以前跟你一起出差时候的行李箱过来，今天整理的时候发现的，我留着也没用，是你的就还给你吧。”
　　周楚吟拿起一盒胃药，想问宋涣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送来，想问宋涣为什么不直接扔了，却最终只点了点头，说了一声，“谢谢。”
　　宋涣的答案不会是他想要的答案，多余的期待也只能换来更大的失望。
　　周楚吟随意翻弄着手中的药盒，无意间看到了这盒药的生产日期，是上个月。他和宋涣那时候已经分手了，一起出差更是半年之前的事了，这盒药……明明是新的。
　　一排简单的数字让周楚吟的心河又不可抑制地泛起波澜，他用的这种药不是常见药，要品类非常齐全的大药房才能买到。这里距离市区有50多公里，往返需要将近四个小时，如果刚才在农家乐吃饭的时候宋涣进城买药，到现在差不过刚好四个小时。难怪周楚吟从洗手间回去后就一直没见到他……
　　宋涣隔着平静的脸没能看到他心里的这一通风起云涌，把药送到了便不再多留，随意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讽刺地笑道，“一分钟都不到，我走了，省得有人误会周老师跟我有什么牵扯呢。”
　　宋涣还没迈出一步，周楚吟便先起身冲到门口，被靠着门板拦住了他的去路。
　　“怎么，周老师想潜规则我？”宋涣并不急着走，耷拉着眼角看着周楚吟。
　　周楚吟当年对宋涣说“你以后跟着我”的霸总范儿已经荡然无存，单薄的身子喘得厉害，似乎如果不靠在门板上便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似的。
　　“宋涣，”他颤声叫了他的名字之后，便像被扼住了喉咙似的，又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宋涣难得见他这样，原本还觉得有趣，看久了却又忍不住心疼了，走过去扶住他的手臂，皱眉问，“你怎么了？还是先把药吃了吧。”
　　宋涣掌心的热度从手臂处传来，周楚吟总算从这熟悉却久违的温暖中找回一点勇气，他抬手反握住宋涣的手臂，问道，“你跟关瀛……在一起了吗？”
　　周楚吟看上去虽然虚弱，手劲儿却不小，几根手指按在宋涣的手臂上，仿佛要通过摁着他的动脉和静脉摸出他心中所想似的。
　　宋涣皱眉把眼睛都皱出了深眼窝，“我和关瀛？”
　　四目相对，周楚吟的眼睛里有期待也有失望，几番明灭之后，只余心如死灰的寂寥。宋涣眼波流转之间，眼底却滑过一丝狡黠。他未置可否，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周楚吟紧抠在宋涣手臂上的几根手指慢慢松开，宋涣白皙结实的手臂上留下几块浅浅的红痕。
　　周楚吟忽然局促地笑了，只是眼底的血红却让人不禁怀疑“笑”这个表情，真的是用来表达喜悦的吗？“是啊，肯定是在一起了吧，估计大家都看出来了，只有我……消息这么不灵通。挺好，你们……挺好的。”
　　不知是被周楚吟吊丧一般的情绪感染了，还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宋涣脸上的戏谑渐渐淡去，“嗯，所以我们两个的事彻底过去了，我不再怨你了。说什么你欠我之类的话都是我不懂事胡说的，你不用放在心上。拍完这部戏，我们以后不会再有交集了。”
　　周楚吟把药盒的生产日期对着掌心，紧紧地攥在手里，铝箔和塑料的包装发出不悦耳的摩擦声，这盒药给他的最后一点勇气也消散在宋涣的冷言冷语里。
　　爱没有了，恨无处寄生自然也会很快逝去，他周楚吟终于沦为宋涣人生中一个普通的社交对象。

　　每章都想问问，还满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