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是个万人迷》素白歌

29、仙人

　　午后的周府越发的热闹了起来，客人来了一拨又一拨，在这热闹里，有三个人避着人群走进了望景楼，拾阶而上直到三楼，为首那人龙章凤姿，腰悬龙形玉佩，威仪端方，正是当今陛下赵暄明。

　　是为老师祝寿，也是旧地重游，赵暄明并不想惊动太多人，随行的不过近侍宋高和禁军统领林江两人，周彦昌自是了解他的性格，只让人引路送到望景楼，免得他人打扰。

　　上了三楼，宋高将提着的食盒里的东西在桌上摆开，糕点果品清茶齐备，一低头看到躺椅旁的画轴不免顺手拾起，画轴系带未系好，画卷顺势落下展开，赵暄明转头看来，心头就不由得跳了一下。

　　画中人凌风踏浪，仙姿神态，那含威剑眉，似有情似无情的眼眸，分明是他这多年来魂牵梦绕难以忘怀的周暮染。

　　看赵暄明神色不太对，宋高连忙要收起画卷，赵暄明已开口，“别动。”宋高连忙停下，心里不免好奇画上是什么。

　　赵暄明几步上前，小心接过了画卷，心中又惊又喜，没有错的，真的是暮染的画像。宋高瞟了一眼已然看清，不由得心中微惊，怎么会是这位。林江也已看清楚了画中人，神色也显得凝重了起来。

　　在他们上楼的时候，周暮染就醒了，想着他们也看不见自己，也就没有动，却没有发现画卷掉了，眼看画卷落入了赵暄明手里，心中是暗道糟糕，这下事情更不好办了。

　　赵暄明痴痴的看着画像，宋高小心的扯了下林江的衣袖，林江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前几时澄西湖出现了鱼妖，不少人看到水光之中有仙人出现击退了鱼妖，救了不少人性命，后来便出现了仙人图。”

　　赵暄明也听说过仙人图的事，当时只以为百姓愚昧，一笑置之，只是没想到这仙人竟会是暮染，“仙人。”多年来你不曾来过我的梦里，是因为你已飞升仙界，忘却凡俗了吗？

　　他拿着画坐了下来，“鱼妖不是除了吗？是道门何人？”

　　“那道师名唤窦三垚。”事关长宁城安危，林江自是清楚此时。

　　“什么来历？”

　　“祖上皆是除妖师，这窦三垚少年时曾参军，是北境金锋营一校尉，卸甲之后就继承家业当起了除妖师。”

　　北境，也是暮染牵挂的地方，“查细一点。”

　　“是。”林江应下。

　　周暮染听着就觉得头疼，查了窦三垚，段朝旭必然就保不住了，都怪那个谢邵安，没事画什么画！可现在拿走画卷也来不及了，反而会平添怪异。还是先把这个坏消息告诉段朝旭吧，也好有个准备。

　　见赵暄明还盯着画看，周暮染不由得觉得气恼，伸出手就用食指戳了戳赵暄明的额头，没事来这观景楼干嘛！

　　赵暄明只觉得额头一点微凉，像是一点雨滴落下，可晴空万里楼阁之下哪里有雨？伸手一摸也无湿意，倒像是，像是有人轻轻的戳了自己一下。哪有人会戳自己额头啊，从小到大都只有她会这么做，可现在她已经不在了。

　　心中悲凉，“周恒青也在这里吧，让他上来。”

　　“是。”林江转身下楼去唤人。

　　本要离开的周暮染闻言就停了下来，唤青弟干嘛？瞟了一眼赵暄明，算了，还是待在这里看看他想做什么，也好有个应对。依然在躺椅上坐下，只是不去摇晃，看了眼天空，目光还是落在了赵暄明身上。

　　也曾竹马伴青梅，也曾同窗共读一卷书，也曾挥剑齐纵马，也曾许愿，愿他岁岁无忧年年好。她死了五年，他总忌日前几日的夜里来霁月院里祭拜她，同她絮叨着那些琐事，开心的不开心的，都愿意说给她听。

　　一声声的唤她，暮染，暮染。

　　何必呢？天地一孤魂，何以承担此情此心。

　　“你说，如果没有那一场火，我们现在会怎样呢？”赵暄明喃喃对着画像问出了话，这一问也刚好是周暮染此刻所想，闻言不由得微愣，会怎样？她也不知道。

　　楼上连着风都是安静的，一人坐着看画，一魂坐着看人，我知你在，而你不知我在，生死距离，阴阳相隔，是已跨不过去的鸿沟。

　　林江带着周恒青很快就上来了，周恒青规规矩矩的行了礼，站在了一旁，赵暄明已收起了画卷，他看着周恒青，暮染这个弟弟长得五分像她，仿佛故人在眼前，赵暄明周身都温和了许多，“回来在忙些什么，也不见你多进宫走走。”

　　周恒青回道，“回陛下，臣许久未归，最近多与亲戚好友相聚。”

　　中规中矩，不冷不热的回答，让赵暄明心底叹了口气，曾经还哭哭啼啼的小孩子也长大了，有周大将军的风范了，“也是应该。”起身走到了窗边，看着底下院落里来来往往的人们，“难得出宫，夏日里澄西湖的荷花开得最好，顺路去看看。”

　　“陛下？”林江想要劝阻，赵暄明抬手让他不要多言，只道，“那里的荷花真的很美。”

　　那一年也是荷花开了，她从北境回来，他迫不及待的召见她，她怀抱着一大束的荷花菡萏跨进殿里，行止风流，貌比花妍，看到他时就莞尔一笑，笑吟吟的说，陛下，刚才路过澄西湖，特意给你摘的礼物。

　　仿佛那几年从未远隔，他们还是当年无忧无虑一起闯祸嬉闹的孩子。他接过了那一束清香鲜妍，也接住了自己满怀情意，他的暮染长大了，已是耀眼夺目的明珠。

　　陛下旨意，周恒青自是无法违背，下了楼，他交代侍从去告知周绫兰他有事先走了，让她寿宴结束后早些回去。将马车留给了周绫兰，自己骑了马和赵暄明他们一起前往澄西湖，周暮染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去了。

　　鱼妖刚除不久，又是夏日午后，澄西湖的游人不多，三三两两的在柳荫下闲聊，宋高收拾了个近水凉亭，亭子旁就是一片片拥簇着的婷婷袅袅的荷花，风送清香，荷花曼舞荷叶翻银浪。赵暄明就近折下了一枝荷花，遥望澄西湖，漫漫水波不见仙人影。

　　“前些时候，澄西湖出现了仙人，恒青可知晓？”

　　周恒青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那天他就在澄西湖，又出面救人，说没看到那是不可能的，“当时场面混乱，臣忙着救人，恍了一眼，未看得真确，倒是招了些流言蜚语。”

　　“可见过仙人图？”

　　周恒青镇定道，“见过，画得不错，只是画像肖似家姐，未免不敬已逝之人。”

　　“你觉得不是她吗？”

　　“陛下，是或不是都已是天人永隔，只愿若有人别有用心，莫要污了家姐清名，扰了她泉下安宁。”

　　此言一出，赵暄明不由得微皱了眉头，是他一见画像有些欢喜过头了，周恒青这般猜疑也是有道理，若有人敢利用暮染，他必不会手下留情。

　　“林江，将城里所有的仙人图找出来封存，查清楚源头。”

　　“是。”林江应下，此前仙人图已禁止流传，再彻查一遍也不麻烦。

　　赵暄明看着手中荷花，些许惆怅，“世间难道没有仙人吗？”既然有妖，应该也有神仙吧，暮染那般的好，应是那谪仙下凡，匆匆的再红尘里历了一劫便归去了。

　　“陛下，花开花谢终有时。”周恒青劝了一句，陛下与姐姐确实称得上是青梅竹马，心中有情难忘也是自然，可是陛下绝非是姐姐良配，他的姐姐应该是那自由翱翔的鹰，而不是那金丝笼里的雀。

　　“恒青啊，你不懂。”赵暄明何尝不知，只是他不愿放下。

　　周暮染就站在亭子旁的一朵荷花之上，飘飘如风荷，情之一字，伤人伤己，不懂有时候也好。

　　赵暄明在湖畔停留了一个多时辰，眼看夕阳西下，还是在林江和宋高的劝说下回了宫，周恒青很是尽责的送他们进了宫门才回转忠信街，随即就派人看着段朝旭这边，等段朝旭一回来就请他到府里。

　　段朝旭今日路上稍耽误了一会，回来已经天黑了，来不及吃饭就先过去周府，一路被带到了霁月院里，周恒青已经在那里等他了，周暮染也在一旁，周恒青摆了下下手，让侍从都退出院子。

　　“段公子，姐姐可在此处？”

　　段朝旭点头，“就在这。”疑惑的看向周暮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有个人拿到了仙人图产生了疑惑，已经去查窦三垚了，想必很快就会找到你这里，你与我的关联是瞒不住了。”周暮染是言简意赅。

　　段朝旭有些小心的问到，“这个人是你的仇人？”

　　周暮染轻摇头，“不是，不过不能让他知道我的存在。”

　　“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会小心的。”段朝旭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周恒青挠了挠脑袋，“姐姐，那个人？”

　　“没事。过两日，你去请谢邵安到府里，问问他为什么要作仙人图。”周暮染示意段朝旭转述她的话，段朝旭重复了一遍。

　　周恒青嗯了一声，果然是谢邵安在搞鬼，什么锦绣公子，敢欺负姐姐，就别怪他出手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