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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伴读 ...

  •   “须知今岁今宵尽,似顿觉明年明日催。向今夕,是处迎春送腊,罗绮筵开……”

      “今古偏同此夜,贤愚共添一岁,贵贱仍偕……”

      “小兄弟好文采!”两名作文人打扮的男子先后走来,两人气度不凡,身上不说锦衣华服,但布料看起来质地特别,想必身份不低。

      两人双颊微红,眼底却一片清明,看得出刚喝过酒,酒气上头正微醺着,人却清醒得很。其中一人朝方才念词的年轻人一拱手,双方互相作揖,身着蓝衣的文人笑道:“方才从酒肆出来,就听见小兄弟的词——今古偏同此夜,贤愚共添一岁,贵贱仍偕……妙哉!妙哉!今日正是除夕,京城不设宵禁,不论男女老少身份高低都汇聚一堂,共庆佳节……小兄弟寥寥数语,便令人身临其中,想必在诗词这方面造诣颇深!”

      “前辈谬赞!晚生不过读了几年圣贤书,恰逢上京,碰上京师的除夕,忽有感而发,班门弄斧罢了。”年轻人被称赞后有些兴奋,却还是努力保持平静,故作淡然道。

      “哎!小兄弟你可太谦虚了,”旁边那位着青色长袍的男子说,“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年轻人不必如此谦逊,年轻就该张狂一些嘛!哈哈哈哈——”

      “你倒是够张狂的,捉住了谁的小辫子便使劲儿地揪,看你昨日那疯样儿,我都替你着急!”蓝衣文人“教训”完了自己的同伴,又转向那年轻人,“听你这口音,不是北方人罢?难不成是从江南过来参加恩科的考生?”

      “前辈好眼力!不过不是江南,晚生是从宁山来的,那边地广人稀,挺偏僻的,因此来到京城,见如此盛景,没忍住献了丑,还望二位不要介意……”

      年轻考生说完,抬头望着空中悬浮着,缓慢移动的巨大画舫,这种庞然大物,别说是宁山那种乡下地方,就是富裕如江南,也甚少得以遇见,何况这一出现就是整整四座!

      青衣文人见他好奇抬头张望,摸了摸并不算长的胡须,尽地主之谊介绍道:“天上这四座,乃京城最具盛名的销金窟——东边那座元宝形状的叫金盛坊,南边建得像一座楼的飞舫是如意楼,西边画舫状的是凝香阁,最后北边这座外表看起来最平平无奇的,就是竹凌轩。”

      这名考生从宁山千里迢迢而来,虽然出生乡下,但毕竟途经江南盛地,路上也见识过不少事物,一听这几座飞舫的名字,便知道其大概用途,倒是最后一家,名字听起来无甚特别之处,外表看起来更是毫无特色,不像食肆,不像烟花之地,更不像赌坊。

      除了“雅致”一词,他真想不出别的评价——

      正如此想着,他将目光移到了那座毫无特色的飞舫,却见熠熠灯光中,似乎有一个黑影在移动,且移动的方式十分诡异,像是被线牵着的木偶,被人东拉西扯的;又像是喝得酩酊大醉走路走不稳的醉鬼。他喃喃道:“那里怎么有个人?”

      青衣文人正盯着西边的飞舫直摇头,听见他的话,立刻作出了反应,“人?什么人?在哪儿呢?”

      “就那座竹凌轩上,三层那里!”

      “噢噢噢!看见了……不对呀,我怎么好像看到两个头?”此时除夕的第一簇烟花正徐徐升起,在黑夜中迸裂,紫红色的花火照亮了整片天空,同时也照亮了竹凌轩的三层房檐。青衣文人原本正眯起眼睛四处寻找,这一下就赶巧望见了。

      蓝衣文人习惯性地与对方抬杠,“什么两个头?!我就说你醉了还不承认!一个人怎么可能长两个头?不对!那个地方如何能站人……”

      话音未落,人群中传来一声划破长空的尖叫,不知是哪位姑娘被吓破了胆,方圆十尺以内人们的耳朵都没能幸免。

      突然的变故令年轻考生愣在了原地,蓝衣文人与青衣文人对看了一眼,扔下已经变成了木头人的年轻考生,疾步往人群聚拢的方向走。不必他们开口,周围热心的群众便已替他们问出了来龙去脉——

      “有人从天上摔下来啦!”

      “是竹凌轩!那人是从竹凌轩上掉下来的!”

      “喝多了自己爬出围栏,失足摔下来的罢?”

      “……这好像是那谁……工部尚书的小儿子!”

      一夜之间,工部尚书家的小儿子除夕当天在竹凌轩风流一夜,喝醉了爬出围栏失足摔死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有人为这名年纪轻轻便意外去世的尚书公子而惋惜;有人因此伤心欲绝;有人躲在幕后看戏;有人则开始计划,自己能从中获得多少利益。

      昨夜在闹市与那名宁山来的考生谈天说地的两位文人早已换过了一身常服,却仍是一蓝一青,似是对着两种颜色有着独特的偏爱。

      两人一左一右,立在石亭中的一位老人面前,那老人双鬓均已花白,头发却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沟壑自然形成了一副严肃的神情,哪怕不开口,也给人一种如泰山般的压迫感。

      “陈相,尚书之子意外去世,这其中怕是还有蹊跷,学生认为,这‘意外’指不定是人为的。这时候,如果我们不表明势要查清真相的态度,难不保我们当中的某些人会不会起二心。”青衣文人说道。

      蓝衣文人看了看老人的脸色,斟酌着说:“学生以为,岳公子的死因固然要查,然则眼下最重要的,是找人填补上伴读这个空缺。如今各位皇子逐渐成长,像二皇子、三皇子等都是已经能独当一面的人物了,无论在朝中还是宫中,五皇子身边能用之人本就不够,岳家小公子本在所有伴读中能力最为出众,他一走,五皇子在宫中更是举步维艰。”

      “为今之计,应尽快为五皇子甄选一名优秀的伴读!”

      陈相国正跟自己下着棋,闻言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问:“哦?那你可有属意之人?”

      “依学生看来,司徒师兄家的公子就很不错。”

      “学生也如此觉得!”青衣文人完全没有抢了别人话的自觉,顾自滔滔不绝道:“师兄他儿子从小便聪颖过人,且家学深厚,待人善良有礼,如若能成为五皇子伴读,日后辅佐五皇子,不失为一段佳话!”

      老人像是习惯了青衣文人的不合礼数,望着棋盘出了会儿神,说:“裕儿啊……他去了有一年多了罢?他孩子如今还在司徒家?还是带回娘家了?”

      青衣人说:“还在司徒家。他外祖家人丁凋零,很多年前就只剩下他娘亲一人了。前年师兄被马车撞成重伤,当晚便熬不过去了;嫂子天生患有心疾,伤心过度,没几天也跟着去了。孩子外祖家没人,便暂由司徒家抚养。”

      “可惜了……”陈相国叹了一声,司徒裕是他的得意门生,原本还将成为大周朝最年轻就入阁之人,当时诏书都拟好了,还是他帮着陛下拟的,可惜司徒裕没能等来第二天的早朝,便撒手人寰。

      “他孩子好像是叫‘司徒蒙’?沁儿年纪还小的时候还见过几次,挺机灵一小孩,看着就很讨喜……记得有一段时间沁儿天天跟我念叨他,给我念叨得耳朵都生茧了……”

      提起往事,陈相国的脸上多了些笑容,这使得他看起来终于像一个慈祥的老人家了,“后来怎么不见裕儿带他出来了?”

      “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嫂子她病情加重了,说是连下床都有些困难,孩子便替师兄守在娘亲身边伺候,别说进宫了,连出门也很少出了。”

      “这点倒与他爹一样,是个孝子。”陈相国将最后一颗棋子落在棋盘上,胜负已分。

      “沁儿念旧,想必这位新同伴他也会很喜欢。你们准备一下,待初十过了,就拟定新伴读的折子交上去!”

      “学生明白!”

      ……

      泰安宫中,五皇子一会儿整整衣襟,一会儿又理理袖子,肉肉的小圆脸上一会儿挤出一个兴奋雀跃的表情,一会儿又一脸忐忑不安。他在厅中转来转去,身后一堆太监宫女也跟着他转来转去,像是一只迷路的母鸡领着一群茫然的小鸡。

      亲娘陈贵妃终于看不惯蠢儿子的行为,一拍桌子,喝道:“都给我停下!”

      这一喝声音不算大,然而气势十足,倏然间整个泰安宫鸦雀无声,就连蚊子飞到门口也被吓得绕路跑。

      然则五皇子根本不怕她,却在她的怒喝后还是停下了绕圈疾走的脚步,他摸了摸腰带上的玉佩,纠纠结结地说:“一会儿蒙哥哥就来了,你说他还记得我吗?这些年我长高了那么多,他肯定也长高了,不晓得是他高一些还是我高一些……他跟以前的样子还一样吗?变化会不会很大?不知道能不能一眼把他认出来……”

      他忽的叹了口气,捏了捏肚子上的肉,说:“胖了那么多,他肯定不认得我了……”

      陈贵妃忍着想翻白眼的冲动,淡定地吃了块百香糕,又从容地用茶水漱了漱口,继续看傻儿子演独角戏。

      “司徒公子到——”

      传话的声音至门外传来,五皇子一溜烟跑到陈贵妃身边的位置坐下,甫一落座,身上的气势就像变了个人,方才的活泼轻浮在如今的他身上半点也看不出。

      来人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一身淡蓝色的长袍,伴以银色暗纹,这身衣服极衬他的年龄与气质,使他看起来温顺沉稳,加上其面容俊秀,嘴角带笑,很讨长辈喜欢。陈贵妃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面前此人一番,于心中对他的评价又高了一些。

      自从这名期待已久的“新伴读”、“老朋友”来了之后,五皇子却一动不动,也没发出任何声音,就这么眼睁睁地盯着眼前之人。

      少年被他盯得有些尴尬,提了提嘴角,试探着问:“殿下?”

      “你就是司徒蒙?”五皇子总算开口了,然而出口的却是质疑的话。

      少年心中咯噔一声,脸上却仍保持着温和的神色,他有些茫然,又有些无辜,像极了一个被冤枉了的孩子。“不知殿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确实是司徒蒙,不然如今怎会站在这里呢?”

      五皇子疑惑地望了他一眼,眼中似乎有些动摇,慢腾腾地绕着少年身边走。后者紧紧握着拳头,手心已涂满了汗。

      “不,你不是司徒蒙!”这次五皇子非常干脆地给少年下了判决书,并有始有终地将其失败原因分享出来——

      “蒙哥哥左边的下颚上有一条很浅的疤,约莫一个小指指节那么长,是小时候我在御花园爬假山摔下来时他护着我伤到的,御医说这伤哪怕好了,还是会留下伤疤;你的眼睛也长得跟他的不一样,他的眼睛比你的要圆一点,下巴也没你的这么尖……还有,他有一颗泪痣,你没有!”

      五皇子掰着手指头,一处一处,如数家珍,将司徒蒙的特征记得清楚明白,哪怕两人已经将近六七年没见过面了。少年单薄的身躯立在偌大的泰安宫中,就像把一颗小石子扔在大漠里,被烧得浑身难受。

      陈贵妃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她只优雅地喝着她的茶、品尝着盘子上精致的糕点,仿佛面前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待终于把两人之间的不同之处罗列完后,五皇子吁了口气,给自己猛灌了三杯茶,才转身与少年面对面,他眯起眼,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派你来的人又是什么人?”

      “……还有,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第一次发文,希望大大们喜欢~
    本文架空,私设很多,年下熊孩子攻(前期),所有科学知识都是瞎编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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