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的孩子》如流

25、第二十五章

　　坐在后座儿上的时同乐居然睡着了。
　　等他迷迷糊糊有些知觉的时候，他发现南星正沿着一个大下坡儿飞快地骑下去。
　　坡儿底下很亮，像个地下室。

　　南星停了车，转头看着背后睡眼惺忪的时同乐，心头莫名一软。
　　“醒醒诶，到了。”他笑着说。
　　“啊？”时同乐环顾四周，哑着声音问：“这哪儿啊？”
　　南星依然在笑：“小区车棚儿。”

　　时同乐从车后座儿上翻下来，差点跪在地上。
　　“怎么了？”南星腾出一只手，扶住他。
　　“草......大腿根儿疼。”大腿内侧被硌得又麻又疼，时同乐不自觉地叉着双腿。
　　看着时同乐诡异的站姿，南星表情似笑非笑。
　　“笑麻痹笑......”时同乐用手揉了揉发麻的部位，小声嘟囔着。

　　存好车后，时同乐和南星一前一后进了那栋小破楼。
　　楼道电路整条线跳闸，楼道灯全都不亮。
　　整个楼道黑漆漆的。
　　不过，时同乐却没感觉害怕，他紧跟在南星背后，心里反而挺开心。

　　南星从兜儿里掏出一把钥匙，将掉漆的铁门打开。

　　屋里亮着灯。
　　“你家有人？”时同乐脱口问道。
　　“我奶奶在。”南星将门“咣当”一声撞上。“不过她在屋子里。”
　　“哦......”

　　“我去做饭，你先去我屋子坐会儿。书架上有漫画。”南星将他屋子里的灯点开，侧身让时同乐进去。

　　还是之前的那间屋子，还是之前的样子。可能是早晨走的急，被子没有叠，乱乱地摊在床上。
　　时同乐走到写字台前，用手按了按红色小键盘上的按键，又玩儿了玩儿打碟机上的黑色转盘。
　　然后，他忽然看到写字台靠近床的那侧放着几团卫生纸。

　　难道......
　　草......

　　时同乐呼吸一滞，似乎是发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他伸手想将纸团扔掉，但是环顾四周也没有找到垃圾桶。
　　他顶着一张大红脸，默默从屋子里退了出来，坐到了客厅的餐桌旁。

　　从他坐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南星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这会儿，南星脱了羽绒服，只穿了里面的一件灰白相间的薄款针织衫。时同乐隐约能看到他胸肌的轮廓，还有锁骨舒展的形状，窄腰上还系着一条小碎花围裙。

　　时同乐觉得自己脸很烫，但又移不开眼睛。他真心觉得南星长得特别好看。
　　南星一抬头，正对上对面痴迷且专注的眼神，当下心脏一顿。
　　“怎么没在屋里看漫画？”南星有些慌乱地别回头，眼神专注在手中的那颗西红柿。
　　“......现在不想看漫画。”时同乐说。
　　“哈！我以为你们小孩儿都爱看漫画呢。”南星笑着说。
　　时同乐站了起来，走到厨房，身体靠着厨房门框，严肃地道：“我不是小孩儿。”
　　南星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然后又埋头去打鸡蛋：“初中生不是小孩儿是什么？”
　　“南星，你也没比我大多少。”时同乐说。
　　南星将葱花和姜片洒进锅里，浓郁的香气瞬间充斥整个厨房。他抬头冲时同乐笑笑：“那我也大你，按理你该叫我哥。”
　　时同乐冷哼一声，道：“手下败将，不配当哥。”
　　南星知道时同乐说的是那天学校后门打架，他输给了时同乐。不过，他并没有不开心，反而语气轻松，道：“我那是让着你，谁叫你还是个小孩儿呢。”

　　“你......”时同乐伸手推了一下南星。
　　“干嘛？要打你哥么？晚上不想吃饭了？”说着，南星也拿胳膊肘怼了时同乐后背。
　　“草......SB么？”时同乐来了劲，一下子扑向了南星。
　　南星敏捷地一躲，放了手中的铲子，来挠时同乐的侧腰。
　　时同乐最怕痒，当下缩成一团：“别，别挠我。”
　　“要叫哥，知道吗？”抓准了时同乐软肋，南星左一下右一下地挠着，“早知道这样，那天打架我就该用这招制你。”

　　“错了......我错了。”时同乐笑得喘不上气儿，只得求饶。

　　“叫声哥听听。”
　　......
　　南星加快了手上的频率，沉重声音道：“快点。”

　　时同乐笑得大脑缺氧，他红着耳根子，小声唤了一句：“南哥。”

　　南星一愣，当即就停了手上的动作。他没想到，这句“南哥”对他杀伤力有这么大。
　　他怔怔地看着时同乐黑亮的眼睛。

　　时同乐也呆在原地。
　　在南星无比认真的眼神的注视下，他的心脏开始疯狂跳动。
　　有那么一刻，他感觉到南星肯定是冲动了。
　　不过很快，南星就克制住了。他转过身，继续炒菜。

　　“我......先出去了。”时同乐定了定神，转身出了厨房。
　　他坐会餐桌旁，拿出手机，平复心情。

　　修长的手指点开了学校贴吧。
　　刚点开，他感觉自己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置顶的帖子居然是关于他的南星的。
　　——标题：初中校霸和高中校霸相约小卖部。相爱还是相杀？
　　卧槽……八中同学们都是什么八卦人才啊……

　　时同乐内心震惊，眼睛快速扫下去。
　　贴子是十分钟前刚发的。
　　一共三楼都是照片，还没有回复。
　　第一张，是他和南星走在路上的背影。除了两人背影都挺帅的，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第二张，偷拍的是南星将小浣熊干脆面递给他的瞬间。偷拍的技术和角度都很专业，高倍变焦镜头对焦在南星的脸上。看了这张照片，时同乐这才发现当时南星脸上的笑居然那么明显。
　　第三张……
　　时同乐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
　　第三张偷拍的居然是刚刚南星骑车带他的时候。
　　还好照片拍摄距离远，再加上傍晚光线昏暗，照片上看不清人脸。
　　但是，在这光线很暗的照片上，后座儿上那人紧拥着前面骑车人的样子，却更显暧昧。

　　时同乐要哭了。八卦中的他俩居然比现实进度还快。

　　很快，南星左手端了盘西红炒鸡蛋，右手端了盘儿猪耳朵拌黄瓜，从厨房出来了。

　　他又盛了两碗白饭，坐到时同乐对面。他发现时同乐脸色不对。
　　“怎么了？菜不好吃？”南星问。
　　“不是。”时同乐放下了筷子，将手机递给南星，“南哥，你看看这个。”

　　刚看了标题，南星就有点傻眼。
　　“草。”
　　他赶紧掏出自己的手机，快速阅览着帖子。
　　“谁这么闲得慌啊。”南星表情有点不自然，“没事儿，我找管理员删帖。”
　　时同乐看他用微信联系了一个人。
　　不到一分钟，那个贴子就404了。

　　“没事儿了，快吃饭吧。”南星给时同乐夹了一柱子猪耳朵。
　　“谢谢。”时同乐闷声闷气地道。
　　“你多吃点。”南星担心地看了眼时同乐，“贴子刚发十分钟就被撤了，应该没什么人看到。”
　　时同乐突然抬起头，看着南星道：“南哥，你说是不是有人跟踪咱们两个？”
　　南星也停下来筷子，道：“应该是我连累的你，因为我经常被人跟踪。”
　　时同乐一愣，突然对着南星笑了起来，道：“还不是你长得太帅。”
　　“也没有吧，咱俩彼此彼此。”被小孩儿一夸，南星心里美滋滋地。

　　“南哥，我跟你说一事儿。”时同乐突然降低了音量，“不过，我说了，你别生气。”
　　“什么事儿？”南星好奇地问。
　　时同乐抬眼扫了一眼南星，小声道：“以前……我跟踪过你。”
　　南星左侧嘴角扬起，看样子没生气。
　　他眯了眼，戏谑地问道：“真的假的？什么时候？”
　　时同乐看着南星有些得意的表情，突然觉得这事儿不该告诉他，但话头都起了......

　　“就刚开学没多久，我同桌要跟踪你，非得拉上我一起去。”
　　南星若有所思：“你同桌？那个挺漂亮的小姑娘？”
　　时同乐莫名其妙地，心里就是有些不爽。他语气带着一丝不悦，回道：“我同桌就是那个挺漂亮的小姑娘，叫徐桃，追你来着，还让我给你送过情书。”
　　“我记得。”南星一脸坏笑，看着眼前认真吃饭的时同乐。“你生气了？”
　　“没有，这有啥好生气的。”时同乐闷声道。
　　“没生气就好。”南星道。

　　两人默默吃完了饭，时同乐帮着南星一起收拾碗筷。突然，南星没头没尾又问了一句：“那你们跟踪我，是在咱俩打架前还是打架后啊。”
　　时同乐以为这茬儿过了，没想到南星还在问，所以语气冷淡地说：“打架前，开学两周的时候吧......”
　　南星停了手里的动作，用夸张的语气说道：“原来那么早，你就注意到我了。”
　　“草......开学第一天你就把我撞倒了，从那时候我就恨上你了。”时同乐道。
　　南星腾出一只手，摸了摸时同乐的头，道：“我也是，那天我还纳闷儿呢，怎么地上趴着这么好看一小孩儿。”

　　时同乐感觉自己脸肯定红了。他没搭理南星，转身将碗放到水槽里。他刚要撸起袖子洗，就让南星给推出了厨房。

　　“洗碗不用你，快出去吧。”说话这会儿，南星动作神速，几个碗已经快洗完了。
　　“我一会儿得喂我奶奶吃饭，你在我屋子里等我。”南星说。

　　“哦……”时同乐看的台子上摆着一碗单独拨出来的饭菜，不禁有点好奇南星的奶奶。

　　进了南星屋子，他本来想坐在写字台前，但是面对那两团手纸，又觉得不自在。
　　床角的小粉沙发看着很舒服，他随手抽了一本书架中的漫画，坐到里面看起来。

　　不过这漫画，时同乐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怎么老是亲亲我我，抱来抱去的。没看一会儿，就脸红心跳。

　　一会儿，南星进来了。
　　时同乐举着那本漫画，皱着眉头，问道：“南星，你怎么会看这种漫画？”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本漫画，道：“我侄女的，上回来玩儿忘我这儿了，你要是喜欢可以拿回家看。”

　　“我不喜欢这种，亲亲我我的。”时同乐低头继续看着。

　　“不喜欢就放下。”南星语气平淡地说。
　　他很快也注意到写字台上那两团纸，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他快速将纸团攥在手里，出门扔进了卫生间。
　　回来的时候，他尴尬地没敢看时同乐，时同乐也装作用心看漫画，没抬眼。

　　南星将插在屏幕下面的U盘拔下，放进口袋里。
　　“喂，别看了。”他走到时同乐面前，用脚踢踢时同乐的脚，“到点儿该走了。”
　　时同乐将书放在腿上，故装不快，道：“有这么叫人的么？”

　　南星笑笑，没有理他，只是默默将门后挂的羽绒服拿下，转身披到了时同乐身上。

　　时同乐这会儿已经站起来了。他配合着南星给他穿衣服，心里有种诡异的羞涩。他纳闷地想：南星为啥老给我穿衣服啊。
　　南星脸色表情相当自然，他瞟了一眼时同乐，淡淡地说：“把下巴抬起来，要不又夹肉。”

　　时同乐乖乖抬了头，拉链被刷地拉到了下巴颏儿正下方。他觉得自己在南星面前，仿佛只有五岁。

　　南星又将书包给他背在身后，然后才去穿自己的衣服。

　　都收拾好后，南星推开对面那间屋子的门，跟里面的人小声说了几句话。
　　顺着门缝，时同乐看见里面有一张护理床，床上躺着一位虚弱的老人。
　　时同乐心想：估计这就是南星的奶奶了。

　　很快，南星就出来了，他轻轻带上门。随即冲着门外的时同乐温和一笑。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