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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 66 章 ...

  •   谁也没想到容柳会与鸽赞和亲。

      就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都没想到容若与容柳当真是一对兄妹。

      明明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但这二人,除了眉眼有些相似,其余根本可以用天差地别来形容。

      天自然是容柳,温柔善良的公主谁都捧在手心,她若生得男儿身,龙椅上的位置保不准就是她的囊中之物。

      但其实没几个人知道,容柳小时候,比他撩鸡逗狗的哥哥好不到哪去,小丫头性子野得很,成日里领着一群短腿公子哥们或爬树翻墙,一件外衫顶多穿两次便要蹭破。

      帝后天天都要担心她会不会磕着碰着,还要担心她会不会让旁人磕着碰着,女官们起初都是用发带束她的头发,簪子花珠决计上不了她的身,毕竟小公主和小贵女们打架扯头发也不是不常见的事。

      按照这样的发展,她本该如容若一般成长得肆意灿烂,以后估摸会当个不温柔,或许还有些骄纵的剽悍奇女子,能大口喝酒吃肉那种,可能二十来岁了凶名外露,怎么也嫁不出去,还需要她哥帮着用权势逼着路上相中的俊俏公子娶她。

      容若后来曾瞧过个话本子,书里边有个高门贵女,狐假虎威,仗着娘家的宠爱欺压丈夫,还因为婆婆不许家妇出府而大闹,白日撒泼不耽误夜里钻洞。话本子用词生动有趣,逗得他咯咯地笑。

      他笑着笑着,就平了嘴角,他本该是狐假虎威里的虎,本该是疼爱妹妹毫不讲理的兄长,他的小柳儿,本可以是天底下最随性最快乐的姑娘...可那样的容柳已经离开了很多年,不仅是他,天底下也没有人记得她嚣张的模样。

      正是深冬,天很冷,雪很大。

      容柳这一年六岁,还是枚矮不愣登的黄毛小丫头。

      黄毛小丫头后边多了不计,少了也起码有这么四个哥哥跟着,其中沈长秋和周韫要皮厚些,穿着的外袍勉强靠得上风度二字,容若和李梢就不行了,吸着鼻子缩着手,才出了床被就冻得发慌,衣服一件一件得添,披风下边鼓出的轮廓像个球。

      自打入冬,宫人们便总能瞧见这几位小贵人在宫里来来去去地窜。与春秋季不同的是,最前边一个劲儿冲的人从小太子换成了小公主,孩子体热,脸红扑扑地像个自热小火炉,又穿着小红袄系着红发带,多看几眼,周边似乎都要暖和起来。紧跟其后的青色黑色衣裳属于沈家和周家公子,他们褪去些孩子稚气,有了正经兄长的姿态,一人手里牵着一个焉不拉几的球团团,青衣旁边依偎着金黄龙纹,黑衣旁边则总是粉粉桃花。

      两个浅色的球团团往往还在发困,一边雪里深一脚浅一脚地磨蹭,一边眯着眼睛打哈欠。

      忘了说,容柳有一匹小红马,马儿温顺乖巧,个头也矮,攀着缰绳用力蹬一脚,便能稳稳当当地坐上去,手再轻轻扯一把,马就带着她颠颠地跑。

      她很喜欢小红马,每日里领着几个哥哥来来去去,就是想着雪什么时候踩化了,能磨软了他们容她骑骑马。

      因为枝头的雪是最白的,她总想抓着玩。

      与前几日形式并无不同,四人谁也没同意将马放出来让她骑。

      容若揉着眼睛,奶膘未褪的脸颊鼓起来,吓唬容柳的话一字不改:“你敢把马厩门打开,我就跟娘亲说,让她跟爹爹说你胡闹,再把你的马丢出宫去。”

      容柳骂他是个告状精,不理他。

      “风好大的,骑马吹风会把脸吹歪,会变丑,小柳儿想变丑吗?”李梢把脸往毛茸茸的白绒围脖里埋了埋,觉得还是冷,就悄咪咪把手顺着周韫略大的袖口伸进去贴他热乎乎的手腕。

      周韫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也没躲,李梢偷袭成功,笑得眼睛弯弯,然后出馊主意:“想骑马还不容易,回屋里让阿若驮着你也成嘛。”

      容柳看他,撑着脑袋想了想,犹豫挣扎地开口道:“阿红比哥哥厉害,还是想骑着阿红。”

      “胡说,我比它厉害!而且..而且说得好像要我驮就驮似的,小丫头居然还嫌弃我。”

      容若瘪着嘴翻了个白眼,有样学样,也把手塞进沈长秋的袖口,他朝着李梢道:“我才不当马呢,你让我当马我今天就不跟你玩了...你别忘了你昨天才惹了阿韫,我再不许长秋的功课给你抄,看你怎么应对老头子。”

      李梢略略略地吐舌头,握着周韫的手腕朝着马厩走了两步,两人将锁口处挡得十分严实。

      沈长秋把容若摸进来的手扣在掌心,另一只手摸摸容柳的头,他个子是四个人里边最高的,略弯下腰才能和容柳平视着说话,沈长秋温温柔柔地哄她:“小红马不能出来,它和公主一样,也会觉得冷的。”

      容柳叉着腰,理所当然地气鼓鼓道:“我才不怕冷!”

      说着不怕冷的小丫头隔天便缩成一团,她嘴唇干裂,脸色惨白,紧紧地蜷住手脚,被子里明明掩了几个滚烫的手炉,小小的身子却怎么也捂不暖。

      容若在门外的长廊边虚虚靠着,指尖掐进手心,宫娥们捧着一篓一篓的银丝炭送进阁楼,御大夫们也行色匆匆,带着银针和药汁前脚跟后脚地跑进去。

      “阿柳...”,他呆呆地看着身边皱着眉的几个人,问道:“阿柳会死吗?”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新撕出来的伤口,冒着森森的血气。

      炉火烧得很旺,门窗漏出的热度将附近树梢瓦顶的积雪都化尽了,周韫和沈长秋垂着眼站着,李梢闻言看了容若一眼,又把视线转回滴滴答答淌下来的雪水,缓慢地摇了摇头。

      这事儿怪不到他们身上,是容柳不听哥哥们的话,趁他们去徐太傅处听课,偷偷溜出去寻她的小红马。

      再然后,她就摔进御花园的水池子里了。

      说是水池子,其实比湖还要大些,枯掉的草叶埋在下边,水面结了冻,再冻上个十天半个月,或许能同往年般比上几场冰嬉。但此时冰还不够厚,面又光滑,小红马多日不曾出厩,跳跃着将蹄刺进去,小孩子摔得惨烈,硬生生将冰撞碎,吞下好几口凉水。

      事不小,却也不至于特别严重和伤及性命。可容柳的身子,突然就这样不好了。

      仿若一根牵引着无数火药的引,轻轻一点,便是难以扼制的一场又一场大病,她力虚气喘,体寒头疼,走两步路便能吐出一口血。

      她的性子,就是被一场一场病痛声声磨平的,大夫说,她不能动怒,不能大笑,不能跑,也不能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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