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朝歌》白银庄主

21、（二十）

　　晋王老了。

　　他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呵斥我，要我去学那些繁琐的规矩了。自从王妃薨逝，他就不再上朝了，对外就称病。
　　但我知道他是真的病了。

　　等我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坐在王府的庭院里，默默地看着正在开放的白梅。
　　即使发现我站在他身旁，他也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皇后娘娘，恕老头子无法见礼了。”
　　我回答：“做小辈的，回来看看长辈，哪里有什么皇后？”
　　晋王笑了笑，似乎很高兴。但其实他头发灰白，一身颓态，不复初见时的上位气度。
　　“去，”他挥挥手，“搬个椅子来，娘娘还有孕在身呢。”
　　晋王很用力地在挥手，但手上没什么力道了。

　　我坐在下人搬来的太师椅上。四个月了，身子果然开始沉了。
　　“听说皇帝把我的儿子召回来了。”
　　我答道：“是。还派了郑祎去接替世子。”

　　晋王点点头，有点满意的样子。
　　“郑祎那孩子是我见过的，我很喜欢。”他说，“他那样的汉子，就该去北地，再把景云十五州给收回来。”
　　停了停，又自暴自弃地说道：“哎，老头子以前也想干这事儿，但老头子干不了了。还是让他们年轻人去做吧。”
　　我道：“王爷为国尽忠多年，也是劳苦功高。”

　　晋王道：“妮儿啊，别跟老头子装了。把我儿子叫回来的，是不是你的意思。”
　　我点点头。
　　晋王笑道：“你做得好哇，妮儿。老头子没看走眼。”

　　我忍住一阵悲痛，道：“王爷就当是再享几日天伦吧。”
　　晋王摆摆手，道：“不行啦，老了，一身都是病。”
　　“那……”我哽咽道，“替干娘看一眼外孙可好？”
　　晋王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点头笑道：“好吧。”

　　他又看着我，缓缓说道：“妮儿呀，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就敢为了那小皇帝，跟老头子编瞎话。”
　　我忍不住笑出了泪来。
　　晋王自顾自地说道：“老头子那时就看着你，心想：这个小妮儿不错哇，要是她能一直都帮着那小皇帝该多好哇。“
　　“我这样想着呀，就看到那小皇帝……”晋王说道这里的时候，停了下来，歇了好一会儿，又说起来。
　　“就看到他死死抓着你的帕子。我就捉摸这事儿有戏，哈哈。”

　　他又歇了会儿，才道：“妮儿，看在你干娘的份上，老头子求你个事儿，行吗？“
　　我答：“王爷请说。”
　　晋王叹了口气，道：“等老头子入了土，就让我那仨不成器的东西都离开这里吧。给块地儿就行，别让他们来朝廷了。位极人臣，封无可封，赏无可赏，又是宗亲……”
　　他摆摆手，道：“太危险啦。”

　　我起身，道：“定不负相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