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林蕴之

17、前往S城

　　前往S城的飞机上。
　　杨顺宇放下《戏剧表演基础》，揉揉酸胀的眼睛，瞥到谭欣手里抓着一本书，眼睛却不在上面，久久都没有动过。他觉得有些新鲜，很少看见她放空的样子，这样看，有点不同与往常的呆萌。
　　“哎，谭欣，” 杨顺宇叫她。
　　“嗯？”
　　“谭欣，你怎么看这次发生的事儿？我想听听的想法。”
　　谭欣回过神，定定地看着他，“你先说说你自己怎么看？”
　　杨顺宇合上书，手指在封面摩挲了两下，说：“我知道这事儿有我的责任，可是要让我说出一二三来，我脑子里乱乱的没有头绪。”
　　杨顺宇看谭欣依旧没什么表情，嘴角弯了弯，“我还是想听听谭老师的想法。自从出事后，你还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地骂过我，我知道，你是照顾到我的情绪，憋着一直没说呢是吧？”
　　谭欣没有立即回答，盯着他的眼睛几秒，继而转开眼睛，吐出一个字，“是。”
　　杨顺宇笑起来，轻轻摇摇头，“没事，你有什么就说什么，给我一记响亮的耳光，我才能清醒得更快啊。”
　　谭欣合上书，想了想，开口道：“杨顺宇，你自身的问题在于三点，第一，是作为偶像，没有正确引导粉丝。优质的偶像应该是起到正面带头作用，积极地影响粉丝，而不是放任粉丝胡乱带节奏，攻击其他艺人等等。第二，你过分讨好和依赖粉丝，在粉丝群里出现不良苗头时，不敢坚定地敦促团队去管理和校正，错过了最佳的时机。第三，在前两点没有做到的情况下，事态恶化爆发。而在事发后，你的沉默和躲避，相当于默认了自己的立场，让公众更加愤怒和失望，造成了今天不可挽回的局面。”
　　杨顺宇的笑容随着她的话渐渐隐了下去，到最后谭欣说完，他陷入沉思中没有吭声。
　　良久，谭欣以为他不会理她的时候，听到他说：“谢谢你。”
　　她看向他，他也正转头看她，谭欣第一次看见，他的眼神不再是那种干净得近乎纯粹的阳光，而是一种有些深邃而复杂的情绪夹杂在其中。
　　杨顺宇转回头，语气平静地说：“从来没有人能和我推心置腹地说这些。从小我父母对我是放养的，对我从来没有严厉地约束过。工作后也没有出过大岔子，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什么，出道以后没几年莫名其妙就红了。”
　　他的手指头在书上轻敲了两下，说：“不过上天是公平的，很少有人能一帆风顺到底的。这次的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是我人生中的第一道坎。公司注重利益，雯姐从来不会和我分析这些，小尹只会安慰我。只有你，”
　　他抬眼看她，谭欣能看见他瞳孔里倒映着窗外的白云，“只有你，会那么冷静而理智地给我分析利弊，指出我的问题。我真的，很幸运能够遇见你。”
　　杨顺宇说得很真诚而郑重，可谭欣莫名觉得有些心酸，那个从前阳光纯粹，无忧无虑的杨顺宇，从今往后，怕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谭欣转过头看向窗外的蓝天白云，谁不希望自己的人生和童话一样平平顺顺，甜度爆表，可是现实是残酷的，人只有在挫折中才能快速成长。

　　一下飞机，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谭欣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走在后面n米远的一个人。
　　一顶土里土气的渔夫帽皱皱巴巴的，帽檐压得低低的，隐约看见帽下一副九十年代款式的大框眼镜，露出的下半张脸皮肤暗黄，嘴唇上还有一撮胡子，配上松垮的大汗衫大裤衩加凉拖，活脱脱一个邋里邋遢的大叔形象。
　　没错，这个人就是几个月前还人气高涨，粉丝无数的流量明星杨顺宇。
　　谭欣回过头，她想起下飞机前，旁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易容”了的杨顺宇，嘴角弯了弯。相比较一身明星标配，潮牌墨镜口罩的“掩人耳目”，这身装扮更加低调安全。
　　两人直到上了出租车才汇合。谭欣看着汗衫短袖外露出的暗黄的胳膊，不禁笑问：“你这涂的什么？胳膊腿都这个色儿？”
　　“这个啊，这是我的法宝。这是物理防晒粉，特地挑了个深点的颜色，既防晒，又易容，一举两得。怎么样？效果不错吧？” 杨顺宇眼睛亮亮的，像是炫耀新玩具的小朋友。
　　谭欣嘴角翘起，转头看窗外，因为热浪而造成的气流不均，远处的地面上都呈现了波浪状的幻象。
　　司机师傅忽然开口说了几句什么，谭欣还没反应过来，杨顺宇已经接过了话头。谭欣一怔，他们说的是本地的方言，乍一听有些字发音和普通话有点像，可是调子很特别有魔性，以至于听不太懂说的什么。
　　司机师傅似乎很健谈，杨顺宇也可能是难得能畅快地说家乡话，两人不知道聊的什么，时不时哈哈大笑，交谈甚欢。不知道是因为车内的冷气够足还是什么，谭欣看着外面的似火骄阳，内心却像是刚喝下一碗酸梅汤一样舒爽。白敏嘉说得对，她扎在书中的时间太长了，是时候走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快到谭欣订的酒店时，杨顺宇说：“你先休整一下，晚上我带你吃饭去。”
　　谭欣疑惑：“你不陪你父母吃饭吗？”
　　“陪啊，但是我也要陪你啊，那就一起吃呗！” 杨顺宇回答得很自然。
　　谭欣摆摆手，“别闹了，我自己逛逛，S城不缺好吃的，跟着美食攻略就行了。”
　　“那些都是哄游客的，坑的就是你这样的外地人。你跟着我，保证你吃好喝好玩好。”
　　杨顺宇转过脸绽放出一个笑容，雪白的牙齿在暗黄皮肤的映衬下有一种诡异的违和感，“你是在怕什么吗？要不然这么心虚地躲着我爸妈干嘛？放心吧，他们都是很和气的人，你见了就知道了。我以前朋友来找我玩儿都是要带家里吃一顿的，之后怎么玩儿跟着我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