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家“傻”儿子的快乐你不懂》一源儿

4、第四章

　　易华的院子在这整个易府里也算是独一份的好认了，易麟总担心这个心智不全的傻儿子看不清路乱跑会受伤，命人将整个院子里都点满了琉璃灯盏。
　　远远都看见一方院子上方散着昏昏的黄光，在深夜里像是一个橘黄的大灯笼，照的人心暖暖的。
　　那小丫鬟带着自家小少爷到了院子门口，易华就着灯光抬头看看，门匾上用金粉描了“华聪院”三个俊秀的字。
　　虽说名字是土气了些，但还是能看出易麟对这个儿子的期望，易华都有些羡慕原来的小傻子了，就算什么都不懂还有人这么护着宠着。
　　小丫头探头进去唤了一声：“少爷回来了！”便向易华行了个礼退下了。
　　数个专职照顾易华的女使应声上来接手，一个个动作熟练得把易华迎进院子里。
　　易华从小一个人长大，有些懵得被众人架着，幸而原身也是个痴儿，只需要配合得伸伸手抬抬脚，不出半个时辰就被洗白白丢上了床。
　　见他安置好了，一众女使脸上露着慈爱的微笑动作轻缓得放下纱幔，悄无声息得快速出了屋门。
　　这还是来这里后第一次独处，易华终于松弛下浑身的肌肉，舒了口气四下看了看。
　　坐在记忆里从来没睡过的雕花大床上，易华试探得伸手摸了摸柔软而温暖锦被，鼻尖耸了耸也没有闻到潮湿的霉味儿而是淡淡的木材香。
　　这少年的身子被拥在柔软的被子堆里不自觉泛出乏意，但是易华还不舍得睡觉，现在的一切都太好了，有些出神得感受着这一切。
　　这么眼神飘忽得盯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易华差不多睡了，窗外的橘黄灯火被一盏盏熄灭。
　　没等多久，这屋里就只剩下冷白的月光直直的打在桌上，正好照在易梨给的桃子上。
　　少年的身子猛的一抖回过神来，一股委屈涌上心头。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美好的，有疼爱自己的父亲，有嘴硬心软的妹妹，自己身体健康，甚至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可是这些都不是自己的，是借来的，也不知道多久会还回去，而自己有一瞬间甚至恶劣的想着永远不要还回去了……
　　易华逃避得躲进被子里，果然人不能轻易尝到甜头，原来怎么不知道自己居然是这样贪得无厌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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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座布置温暖的院子旁边，还有一座新建的院子，门匾上简单粗暴的用刻着“书房”，字体也就是大街上普通的那样，跟旁边的华聪院相比尽显敷衍。
　　时至深夜，书房院子里却依然有人在忙碌，大总管喜公公实在是放心不下年幼的皇帝要出宫来这陌生的易府读书，易相的心思也是实在让人揣测不透，自己没有什么办法，也只能在这些小事上多多花心思了。
　　毕竟是小皇帝要长久停留的地方，喜公公把小皇帝伺候就寝后专程深夜出宫来，带着宫人给这处书房按着小皇帝的习惯添了不少东西，即使不能处处顺心，也能尽可能得顺心舒服一点。
　　最后指挥着小太监轻声把小皇帝惯用的砚台摆上书桌，这下看着应该是差不多了。
　　喜公公忧虑得出了院门，心想着或许该去看看周围的布局，回去细细的说与小皇帝听，也好让他少些对陌生环境的不适应感，更别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让易相抓住了错处。
　　没想到刚出门行了几步，亏了在宫里做事练就的耳聪目明，喜公公脚步一顿看向隔壁的院子，里面好像……有谁在哭。
　　易华正哭到劲头上，就听到房门传来“吱呀”一声轻响，少年赶紧噤声装作睡着的样子，却不想刚哭得实在太狠，憋不住的打了个哭嗝……
　　易华脸有些烧红，逃避的想：这可太不体面啦，我还是装个傻子吧。
　　正乱七八糟的想着，一只手隔着锦被轻轻拍在轻颤的少年背上，有些苍老却温柔慈爱的声音轻哄着：“这是谁家的小崽子呀，躲在这里舔毛毛哟？”
　　喜公公似乎也没指望易华能给出回应，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只自顾自的轻哼起不知名的小谣。
　　喜公公自然知道这是白天殿上那个傻子少年，也不是不知道这小傻子身份特殊，名满朝堂的易相出了名得宠爱这个傻儿子，定不会让他在这自己府上受了什么委屈。
　　但是回想刚刚听到的那宛如小兽般的哭泣，竟然莫名让喜公公久违得想起自己都还年幼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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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公公原名本没有一个喜字，时间久远到连自己都忘了自己原本叫什么了，只深深记得自己十二岁那年，被父亲卖入宫中做了个无根之人。
　　没有混出名堂的小太监连个名字都不配被人记住，只跟着个老太监做了段时间的活。
　　日子没安稳多久，那老太监死后小太监就被分去伺候一位贵人，饿得恍惚间不小心摔了一跤，打碎了贵人的杯子。
　　一个小太监哪里有贵人心爱的杯子值当，没有被拖下去打死就算是福大命大了。
　　当天晚上，一张破席子裹着小太监那点东西，被人囫囵扔到了寒冬的宫道里。
　　喜公公仔细感觉了下被子里少年的动静，那时候的自己似乎哭得也是像这样的无助，但也是在那里，自己见到了当时还是异姓王爷的先皇。
　　裹着狐裘的少年蹲在面前，问：“你是谁啊？这么冷的天怎的在这里哭呢？”
　　小太监心灰意冷得没有应他，那玉雕一般的少年也不生气，又接着说：“我看你露天席地的蹲在这儿，想是没有去处罢？我也不知道我能去哪里了，但我想我总该是有能力让你的日子过的欢喜些的，你可愿意跟我回去吗？”
　　后来小太监成了小喜子，渐渐成了喜公公，再变成现在的大总管。
　　喜公公想的出神间，锦被下的少年突然开了口：“我不知道我是谁了。”
　　喜公公笑了：“你知道的，你你不是正在跟我说话吗？”
　　锦被下的少年安静了，不久就在轻柔的歌谣中传来缓缓的呼吸声。
　　亲点了易华为状元的皇帝自是慧眼识珠，这位年仅二十岁的状元郎玲珑心思，一点及透，寒门艰苦却种成大器，更见坚韧心性。
　　等喜公公轻轻推开房门出来，已是过三更天了。
　　喜公公一开门就看见易相抚着胡子站在被月光照得有些清冷的院子里，灰色衣袍沾了地气有些泛湿，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
　　易麟对着喜公公一作揖，恭敬谢道：“多谢喜总管对幼子照拂。”
　　喜公公也不露怯，还过一礼：“令公子怕是神志已开，易相还是早日请太医来看看吧。”
　　易麟眼里泛过笑意，明显也已经有了同样的感觉，令人拿来一份易府布局图给他，亲自送了喜公公出府。
　　马车走后，暗处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易麟身后，攥着手臂把他拉到石板路上免得沾染泥水。
　　易麟一手按在拉着自己手臂的手上，笑得眼里仿佛都闪着细碎的月光：“华儿终于舍得长大了呢！”
　　这晚，仿佛有人把一个念头硬塞到了易华脑子里：他本是天生的富贵命，而那具先天不足的身子却该是个死胎，阴差阳错间居然把易华逮了进去。
　　直到他高中状元显于人前，天道才发现搞错了，居然就这么硬把人从那身子里拽出来，塞回这具缺失了灵智十六载的壳子里。
　　易华梦里颇觉无语，意思是他要是一辈子平平庸庸，就没有机会拨乱反正了呗？
　　只不过前二十年易华孑然一身，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东西，唯一值得思念的居然也只有那些邻居罢了。
　　知道自己不是鸠占鹊巢，易华仿佛终于踏到了实地，有了些归属感。
　　第二天早上，从天刚破晓，易府众人就忙忙碌碌的没停下来过。毕竟小皇帝要到府上上课，自是怎么准备都不为过的。
　　即使所有人都小心的注意着不吵醒少爷，但毕竟书院就建在华聪院旁边，易华还是被阵阵的碰撞声吵醒了。
　　少年一坐起身，门后恭候的女使立即推门进来，上前帮他穿衣束发。易华擦脸的时候终于想起还没见过自己的样子，赶紧让人拿了镜子来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下。
　　从眉眼来看好像和上辈子倒是长得一样，不过上辈子自己形容削瘦没有一点生气，现在确是白里透红，没想到自己健康的样子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呢！
　　欣赏了自己的美貌一阵，用了些女使端来的粥点，易华就被女使们打包送进了隔壁的书院。
　　这时候时辰还早，小皇帝估计还有一会儿才会下朝过来，刚好让易华自己去熟悉熟悉环境。
　　易华前二十年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读书，但所有人怕是都想不到，状元郎一直念书的地方只不过是一张小小的木几。
　　他那屋子地处阴暗，到了晚上更是不见光，只能对着月光勉强看看或者默背温故一下白天看到的策论。
　　现下见了这四面通透，清秀幽静的读书之处易华自是喜欢的紧，整个人都扑到了那张布置细致的书桌上，这桌子大得甚至能让十五岁的少年在上面翻一个身了。
　　春日的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易华又开始犯了困。原先他身体有疾，一到晚上难以入睡，只能背些晦涩的书引导入眠。
　　数年没有个囫囵觉，现在有了机会，仿佛是为了弥补，整个人都嗜睡的紧。
　　等上完朝堂的小皇帝进了这间院子，看到的便是喜公公交代的摆在向阳面属于自己的书桌上，趴着个穿深灰色衣服的小少年。
　　小皇帝认出这就是在他登基大典上乱跑还男扮女装穿嫁衣给他使绊子的那个小傻子，自是没什么好脸色给的，毫不客气的上前推了易华几把：“喂，小傻子，你起来，这是孤的位置，你的桌子在那边！”
　　一睁眼就被小皇帝略带婴儿肥的小帅脸晃了一下，易华懵懵的坐起来，缓了一下神才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皇帝心想：你就不能从我的桌子上起来再说话吗？再说了，哪有人冲上来问皇帝姓名，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果然就是个傻子罢了！
　　也不想跟傻子多作计较，为了让他快些让开位置，爽快开口答他：“李清晏”。
　　易华伸了个懒腰，依旧趴下桌子上：“哦哦，我叫易华。”
　　说实话易华根本没把这皇帝当回事儿，昨天在殿上就看出来了，这皇帝现在不过是个摆设，不管未来如何，起码现在他定是不敢动自己一根手指头的。
　　易小公子毕竟也是及冠的大人内里了，看到这还没长开的小皇帝，就像看到了住窄巷时隔壁大娘家天天来送饭的小崽子，只不过长得格外好看了些。
　　他“慈爱”的从怀里摸出来一把蜜饯果子，塞到小皇帝手中：“晏晏是吧？拿着果子去那张桌子吃吧，不要来闹我睡觉了好不好？听话。”
　　这张桌子靠阳不说，桌子上还多了不少灵巧的小玩意儿，“读书人”易华表示这桌子就长在自己心坎上，说什么都要包个场的。
　　李清晏虽说现下确实是没什么实权，却也是在宫里千娇万宠着长大的，什么时候还被别人抢过东西？当场就冷了脸硬拽着易华去另一张桌子。
　　易华这具身子自然是从没锻炼过，李清晏出生皇家，又是个从小必须精学武艺的主。何况年岁上易华尚且小了这小皇帝半年，很快被他按在旁边那张椅子上爬不起来。
　　想自己“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被一个小破孩子欺辱成这个样子，易华也顾不得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了，当场咬在李清晏手腕上，印了一个深深的牙印，我这也是动口不是？
　　先生一进门就看到两人纠缠在一起的模样，倒是什么也没说，只转身就出了门。
　　等半个时辰后易麟急冲冲赶到书房，就看到两个孩子一个捂着手瞪人，另一个摊在向阳的桌子上晒太阳，脚还一翘一翘的。
　　见自家傻儿子没吃亏，易相眉头瞬间放松，微笑着平缓了一下气息，招呼两个孩子靠过来听他讲话。
　　于是两个孩子由易相亲自教导着上了在这易府书院的第一课——学会分享
　　……
　　小皇帝看了眼晒着太阳睡的口水都要流出来的占了自己半张书桌的小傻子，又看看盯着自己心肝儿笑得眼睛都要没了的易相，只感觉自己被套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