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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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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星盐自考核结束之后就被调到了楚离修身边。
楚三叫她好好照顾楚离修,还托人送她一些稀奇古怪、就连陈星盐也能察觉到异常的药,让她喂给那个连拿个勺子都费劲的病弱妖王。
明面上说让她对楚离修好,暗地里又要害他。
真是个小心机boy呢。
陈星盐当然不会照做,某种程度上来说,楚离修的小命就是她的小命。她回家的希望,目前都寄托在这些在死亡线上反复横跳的大佬上,必须重视起来。
陈星盐用工资买许多书,又靠着这个身份的便利搜寻残籍,以让人惊叹的学习能力,海绵一般吸收了植物侧绝大部分有关治疗方面的知识。
再融会贯通,还找机会偷偷采了几片万生树的叶子,做了许多实验,在原药的基础上,炼出一种没有副作用的药来。
陈星盐把楚三给的丢到自己储物袋角落,每天仍给楚离修按时喂药,他的身体在陈星盐的悉心养护下逐渐健康一些,可以不用披着披风就去外面遛弯了。
养花挺快乐的。
楚三也发现了楚离修这样的变化,但并没生气,笑着看陈星盐,眼神晦暗不明。
陈星盐当时正给楚离修整理头发,不得不说,虽然她觉得楚离修娇娇弱弱的,可无论是从气质还是形象上,楚离修都是当之无愧的王者。
他无论出现在哪里,都会是人群的焦点,都会得到崇拜、仰慕,即使剥离他妖王的身份,这特点也绝不可能改变。
头发捧在手里,细滑软凉,发丝像流动的白金,又像银河,陈星盐很享受为楚离修梳理的过程。
虽然楚三在一旁看着,一边看还一边意味不明地笑,陈星盐手下动作也没乱分毫,井井有序,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毕竟,笑是会传染的嘛。
冷笑也不例外。
终于给楚离修处理好了,陈星盐本来想出去找个合适的位置听墙角……啊不对是打听情报,但楚三叫她留下。
并扔给她一瓶陈星盐十分熟悉的药水,正是楚三最开始交给她的那个,味道像掺了屎的蜂蜜。
陈星盐之前分析过这药的性质,震惊地发现这他妈的居然是安胎药,只是安胎代价太大,要以受药者的身体为本,向胎儿输送营养。
陈星盐不是不知道这个设定,但看文字跟真情实感的体验是两回事,她看着楚离修藏在轻薄外衬下的紧实腹肌,很难想象日后大着肚子的样子。
生一次,命就短一截。
做掉?
陈星盐这样试探过楚离修,不出意外得到否定的答案,药他愿喝,崽也要生。
至于原因,楚离修并未解释,只是用那双深邃而通透的眼睛看过来,他的眼睛能照出每一个人的心思,让他们对未说出口的答案有自己的判断。
王真是太可怜了。
油然而生的保护欲武装起被培养到膨胀的野心,一时冲动在心中立誓,一定要反抗恶势力楚三夺回王的自由和荣耀,他将成为王的剑王的矛……
如果陈星盐是土生土长的妖族,恐怕确实抵抗不了楚离修如此强大又隐秘的暗示,被驯服成一只指哪咬哪的恶犬,得不到肉和骨头,只是为了胸中那点微弱的,临时的,短暂的英雄气概。
然而可惜的是,楚离修给的东西太少太少,没有利益的巩固,回归现实时,恶犬发现自己不是想象中强大威风的拯救者,而拯救这一行为也并不能让他吃饱穿暖。
这时候,只需要有心人勾勾手指,恶犬就会当场叛变,亮出獠牙对准前主人,并向曾经怒目而视的敌人摇尾巴。
这就是很容易产生的问题——背叛。
陈星盐总觉得不对劲。
楚离修是个很聪明的人,而且手里的资源并不少,如果他想,绝对可以培养出一个可以和楚三抗衡的存在。
但是没有,像是一种放纵,像是对楚三的纵容。
好像就连背叛也在他的掌控之中。
如果再继续往下想,像这样的背叛都在他安排之中,那楚三在楚离修那里又是什么存在?仅仅是图谋不轨的同胞?仅仅是无力反抗的独裁者?
陈星盐心中暗暗推测出一个结论,这结论没有严谨确切的事实用来证明,只是她观察二人之间暗流涌动那种自我感受。
但也足够她头皮发麻。
她在照顾楚离修这段时间,一直在找他的破绽,试图扒开他伪弱的面具,探究他真实想法,但一直没能有所突破。
直到她意外看见楚离修把玩手中剔透玲珑,散发清冷寒香的树枝时,一切都明朗了。
原著里写过,树枝是万生树的精魂,是万生树的根本,一小枝里包着足以炸裂小半座宫殿的能量,但树枝一旦从万生树上脱离,能量就会随时间迅速消退,最多只能维持半天。
这是只有接受过万生树祝福的楚离修和楚槿木才知道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在妖域,楚离修藏得很好。
保存时间很短,除非把树枝嫁接到受祝者身上。
于是楚离修把它们接到自己身上。
楚离修不但被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一次又一次吸□□魂,还用自己饲养整整上百枝万生树的树枝,置身在生命力不断流逝的虚弱中足足数十年。
他图什么?
——图个开心。
陈星盐最后这样总结概括,再看楚离修的时候就老忍不住顶着他脑壳看。
这是什么趣多多脑回路。
本以为你是为了万生族奉献一切的极端牺牲者,没想到两极反转,竟是为了把整个妖域炸到天上而处心积虑卧薪尝胆的愉悦犯。
比变态更变态。
按照这个思路走,他的所作所为是为了快乐,而他的快乐就是培养巅峰再一手毁掉,那楚三的定位就很清晰了。
他是玩具,楚离修精心打造一手构成的玩具。
楚离修培养他,给他势力助他欲望野长,露出自己的不堪一击让他产生自己强无敌的错觉,楚三以为他是玩弄楚离修的猎手,却不晓得真正的猎手通常以猎物的方式存在。
陈星盐咂舌。
楚离修比想象中还离谱。
楚离修演楚三,陈星盐扮演的“藤五”是楚离修用来滋长楚三自负的工具人,每死一个藤五这样的人,楚三傲慢和自尊就增加一分。
等到时机成熟,楚离修就可以收获他的果实——由巅峰到毁灭瞬间,那种震撼人心的视觉效果和控制欲被满足的幸福感。
陈星盐在认识到这一点后,大方向不变,改了改小部分,决定将计就计,扮演楚离修游戏中的棋子,帮他顺利地结束这最后的培养。
然后让他看自己精心设计的一切被一枚小而不起眼的棋子颠覆,让控局者者被操控,让他挫败,击碎他的快乐,最后再重塑。
赐其新生。
“藤五”看了一眼楚三,他笑微微地立着,风度翩翩,俩人视线相对,藤五狼狈地扭过头去,难闻的药水从小瓶子倒入碗中,藤五乘起一勺送到楚离修嘴边,眼神中是无限悲伤。
对不起,我是被胁迫的,我不得不如此。
楚离修眸光闪烁,一切情绪最终被卷翘的睫毛挡住,他启唇,藤五于是将药汁喂进去。
太久没喝到这么恶心的东西,楚离修生理不适险些吐出来,第二勺却是无论如何都喂不下去了。
藤五看见自己悄悄在心中立誓效忠的主人如此难过,就忍不住后悔刚才的一时软弱。
还好为时不晚,藤五面沉如水,把碗撂到一边,白瓷和实木碰撞的声音在这样的环境里格外突兀,藤五站在楚离修身边,一语不发。
这是一种态度。
楚三玩味的想,楚离修驯狗很有一套。
他调查藤五,发现这人原来早就在他势力之下,只是太过平凡又没有什么上进心,以致于自己不曾听说过他的姓名。
先前那几个,多多少少都有点自己的特色,能力潜力至少占一个,这样玩起来也有意思,但藤五?
一个放人堆里立刻消失不见的蝼蚁,楚离修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楚三被藤五沉默着忤逆,也没说什么,扫了他一眼,接过碗,自己动手。
藤五一巴掌把碗扇飞,碗碎,药汁洒了一地,还有一些不可避免地在空中飞溅到楚三身上。
一身臭味。
藤五横插在楚三和楚离修之间,迎着楚三诧异又惊讶的眼神,他脖子一梗,拿出英勇就义的范,吼他,“王才不喝这破玩意!”
楚三忍不住笑出声。
藤五面红耳赤,指责道,“笑什么笑!王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你能说你没半点责任吗!”
义正言辞,慷慨激昂,藤五看见楚离修的痛苦,就好像那痛疼在自己身上,沉声道,“事已至此,希望你好自为之!”
楚三清咳一声,很费力地把笑憋了回去。
他之前碰见的都是礼貌且十分矜持的聪明人,像藤五这种傻乎乎倒是很少见。
忠心护主?这么好啊?
楚三正了正自己的表情,回到自己平常展现出的游刃有余,右手轻轻一搓,地面缝隙中长出许多有着尖利小嘴的花来,把碗的碎片嘎吱嘎吱嚼碎吞下,散发着难闻味道的药汁也一并被吞了进去。
他凑到藤五身边,拍了拍藤五的肩膀,“你挺不错的。”
陈星盐一耸肩,像是厌恶极了,皱着眉道,“你别跟我整这套,没有用。”
“嗯嗯。”楚三于是退开一些,叹了口气,“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他踏过那奇形怪状的花,坐到楚离修床边,无比亲昵地用肩膀拱了拱楚离修,“修修,咱们可是亲兄弟,我怎么会害你呢?你也不是不知道,那些药难喝是难喝,但也真的对你和你的孩子好,先前你不早有体会吗?”
语气轻松惬意,却暗藏玄机。
陈星盐当场从藤五的角色中抽离,差点没绷住,很想说请开始你的表演,但还是凭着强大的自制力憋了回去。
好嘛,两妖一人,在坐的各位都是演员。
就看谁演技更加精湛了。
楚离修垂眼,看地面上龇牙咧嘴的小花,微不可闻地,“嗯。”
比起认同,更像是被胁迫,悲哀又无助。
藤五胸中燃烧起一股熊熊烈焰,咬着牙释放妖力,可惜这力量对于楚三来说实在过于弱小,如同飞蛾扑火,不自量力。
因为过于弱小,看他潜质又没什么发展潜力,似乎只有那脆弱的忠诚还算值得一提,所以楚三觉得这就没什么意思了。
他用妖力催生地面的花,细长花枝骤然拔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缠到藤五身上,藤五挣脱不开,倒在地上扭动。
小花们张开嘴,花瓣里长满细密尖刺,泛着冷光,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浑身发麻。
藤五怕极了,用尽全身全身力气试图挣脱它们,但没用,一切都是徒劳,他太弱了。
楚离修这时才开口,“放开。”
花立刻就散了,腐烂的枝和叶子掉在地上,不一会就风化消失了。
藤五从地面上爬起来,拍拍裤子,站到楚离修旁边,离楚三远了一些。
看上去像被打怕了。
“修修,这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再没下次了。”
他淡淡地瞥了藤五一眼,怎么看都是废物,楚离修身体不好,怎么连脑子也变差了。
他又拿出一只碗和一瓶药,这回他在亲自喂给楚离修的时候,藤五就没在阻拦了。
藤五眼睁睁看着楚离修无法抑制的反胃干呕,楚三却仍然冷静专注的把勺子递到他的口中,实在无法下咽的药汁顺着唇角滴出来,苍白又病态的脸颊上,因为剧烈的咳嗽而飞上薄红。
这就是他效忠的王……
孱弱无力,那么好,又那么坏。
藤五垂下头不忍再看。
楚三做这事做的很得心应手,很快就把一碗恶心的药喂完了,楚离修力不可支的倒在床上,胸膛剧烈的上下起伏着,好像刚结束一场激烈的战斗。
楚三看都没看藤五一眼,药碗塞进他怀里,赶着回去换衣服。
真是晦气又恶心到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