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入人心》孤荷

40、Chapter 40 确幸

　　俞予春身上还穿着演出时的民国女学生服装，她裙裾之下两条腿紧紧地蜷缩并拢在一起，两条皙白的脚踝被侵骨的寒风冻得通红。

　　她哭得通红的鼻和瑟瑟颤抖的身体，如沦落在滩涂上的一只杜蛎，坚硬的躯壳微微开阖，露出了脆弱不堪的软体，让梁君恩俊容上的嬉皮劲儿缓缓收敛。

　　平时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小姑娘，也有这么敏.感的时刻吗……

　　梁君恩自诩自己在KTV包间表现优秀，绅士有礼，温文尔雅，且是气氛组骨干成员，为怕大家冷场，他绝不会让每一位小天使般的姑娘落单。

　　回顾俞予春在KTV的一切行为举止，也都蛮正常的，没有任何别扭之处。

　　但小姑娘她通常都是脸面功夫做到位，心理实际上想着什么，他一半琢磨不透。

　　恰如此刻，他不太能明白俞予春为什么会冒出这样一句“教官们的目光只注意漂亮女生吗”。

　　她刚说完话，就打了一个喷嚏，原本通红的鼻头此刻益红，他轻“啧”了一声，晃至她身侧，拍了拍她的肩膊：“俞予春，你看看你都冷成什么样了，有话回屋再说。”

　　“教官是在逃避自己也贪图美色的事实吗？”俞予春的身体纹丝不动，如一根木桩似的铸轧在水泥地上。

　　这话也如一根粗砺的木桩径直铸轧在梁君恩的心里。

　　俞予春看到，平时一直痞里痞气的男子脸上头一回出现了一丝丝隐晦的裂缝，他问：“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是人的本性，你不也贪图美色么？”

　　俞予春被反问得一噎，她垂下了眼睑，手指绞在了一起：“那么，教官是间接承认了，对吧？”

　　从头到尾，梁君恩都不太能搞得懂他自己的思路，是不是和俞予春的思路在同一个频率内。

　　他和她所意指的事真的是同一件事吗？

　　他懒得去七拐八绕地跟她打哑谜，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俞予春，我不过就是反问你一句，我承认了什么？”

　　“教官其实也对辛未有好感吧？”许是俞予春出于不敢直接面对真相的心理，把脑袋埋在了臂肘之中。

　　很遗憾，她错过了梁君恩听到此话后异彩纷呈的脸容。

　　他的脸生平头一回就如红绿灯一般，飞快地切换着颜色，先是红一片，接着是绿一片，最后是黄一片。

　　“我还以为是什么石破天惊的事呢。”梁君恩的舌头掸了掸牙腔，环着手臂蹲在她身侧，企图去观察俞予春的脸色，但她像株含羞草似的越缩越紧。

　　“按我的直觉，我猜你——”梁君恩的手指伸入俞予春的发鬓之中，然后很轻很轻地戳了戳她的脸颊，“是吃醋了？”

　　“才没有！根本就没有！”俞予春登即把脑袋抬起来，忙不迭地矢口否认。

　　“辛未妹妹的菜是谢欧巴这种型，我已经有别的菜了。”

　　见俞予春略显凌乱的发丝披散在脸上，梁君恩心中一软，他伸出手指将她额前的乱发一缕一缕地拨至耳根后。

　　“教官的菜是哪种型？”俞予春一出口，就心生懊悔，她暗自咬了咬舌头，暗斥自己多嘴。

　　男子帮她撩发的冰凉手指顿了顿。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梁君恩的回复让俞予春以为自己出现了短瞬的幻听，她愣愣地抬起眼来看他。

　　梁君恩的眼角和嘴角是微微翘着的，眼中的光彩很亮，亮度比悬于蓝灰色的天穹还亮上好几倍。

　　她在他燧石般漆黑的眸子之中，寻觅到了她的身影。

　　“我喜欢你这种型，懂了么？”预防她又在胡思乱想，梁君恩针对他上一句话做了一次意味再明显不过的校注。

　　“可我长得没有曾婳、临慧那样出众……”俞予春骨子里某种卑怯的属性发作了，她低下头绞着手指，“我看到其他的教官眼神都停留在她们身上，教官们都很照顾她们……”

　　“那几个死兔崽子，真的是。”梁君恩眼眸微黯，侧着脸，用气声低斥了一句什么。

　　“教官说什么？”俞予春微微蹙眉。

　　“俞予春，”梁君恩伸手揉了揉她的脸颊，正色道，“首先，我迄今为止都没看清楚你的朋友们究竟长什么样儿，不过，我可以看得出，你们宿舍的气氛非常融洽，不像寻常的女寝那般像个勾心斗角的修罗场，你有这些亲密的朋友，我觉你很幸运，要珍惜她们，明白吗？”

　　俞予春不说话，但看样子是在深思。

　　“其次，说句实话，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你哪里。”

　　俞予春：“！！！”

　　她感觉自己有种被戏弄的感觉，这个梁君恩前一句说他喜欢她这种型，后一句口风一变又说他不知道喜欢她哪里，这也太双标了！

　　俞予春丢下一句“来世再见”，就准备起身走人。

　　但梁君恩将她摁了回去，反问：“难道你就没喜欢过人吗？”

　　俞予春憋闷地吐出了一句话：“……从小到现在，还没喜欢过人。”

　　她心想，梁君恩如果在此刻说他很有恋爱经验的话，她一定掀脸走人，发誓再也不相信他的鬼话。

　　梁君恩松开了锢在她肩上的手，半蹲在她的眼前，脸上恢复成一贯的痞笑和妖气：“啊哈，原来你是solo母胎单身，难怪那么嫩。”

　　一抹阴翳的神色尚未来得及俞予春脸上绽放，她又打了一个喷嚏。

　　唔，好丢脸。

　　梁君恩将黑色夹克披在她纤瘦的身上，他的力度大得不容她抗拒。

　　在给她披夹克时，他的嘴唇在她的耳根旁落下一句话：“很巧，我也是solo母胎单身。”

　　“可是你看起来不像。”俞予春对梁君恩这话表示了深切的质疑。

　　“但我这里不会骗人。”梁君恩握住了她的手腕，把她贴向了他的左心房。

　　男子结实的胸膛之下，强劲而有力的心跳声，透过肌肤和衣物，传导至少女的手掌上。

　　仿佛是被高温的火炉给烫到了，俞予春面红耳赤地迅速敛回了自己的手。

　　“我几年前看到你，你还是很青涩的女孩子，典型的一副学生范儿，”梁君恩凝视她的眼，话音如竖琴般空灵，“但在近些时间，我看到了你，甚至有些不敢直视，你的变化对我而言很大，感觉像是蜕变了，我每看到你一次，胸口这里就跳得越快。”

　　没有土味情话，没有段子，没有修饰。

　　梁君恩只是在做娓娓叙述，但这叙述，早已让眼前的少女再一次羞赧得缩回脑袋。

　　俞予春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

　　这太快了。

　　真的是太快了。

　　总感觉这种东西并不是她真正想要的，但梁君恩却单方面操作并掌控了两人之间的关系状态。

　　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俞予春只好生硬地转移话题：“有点晚了，我想回学校了。”

　　一抹玩味的笑掠过梁君恩的眉眼，他款款起身，为了不吓着她，自动拨出半米的距离，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女士优先。”

　　最后，梁君恩驱车送俞予春回了Z大。

　　回来的时候，曾婳、临慧、陈栖和狄小棣都在床上躺着，酒气未消，意识还掺和着几分酒劲儿，人没清醒过来。

　　在场唯一清醒的人，只有舒辛未。

　　舒辛未看到俞予春的眼眶是微红的状态，唬了一跳，俞予春说：“我刚刚想起了一些难过的事，但现在恢复过来了，请不用担心。”

　　她怕无辜的梁君恩会被找茬。

　　为了转移话题，俞予春给舒辛未私发了一张照片。

　　“你瞅瞅看，”俞予春有些小得意，“还是我专门为你跟谢教官拍的同框照片噢！。”

　　舒辛未接收到了照片，照片内容大致如下：

　　半昏半暗的包间里，她埋着脑袋带着一丝舒适的神情喝着金汤力，谢止膺慵懒地环着双臂，视线……

　　好像正在瞄准着她，眼神过于深邃，她无法解读这种视线背后所代表的意图。

　　看起来他没有注意到照相机。

　　不知情的亦或是知情的人，似乎都能从照片里发现一丝端倪，例如男子视线所隐含的暧.昧、亲昵意味的东西。

　　等一下，舒辛未忽然想起大雄班长给自己打过一通电话，她还没回拨过去。

　　她马上回拨过去，电话很快被接通，她：“班长，刚刚我在外面玩，没听到你的电话，很抱歉哈。”

　　“我看你演出完之后，打算去后台找你，但没见到你，有点遗憾。”那端的人显然是情绪很低落的样子。

　　“是这样的，”舒辛未走到阳台上视线落在谢止膺刚离去的道路上，“演出完后，刚好梁教官请我们去唱K，我们就去了，现在才回来。”

　　“梁教官请你们唱K？”大雄班长仿佛听到了一桩很严峻的事情，“他自己请你们去的？还是说，是一群教官请你们去的？”

　　舒辛未总觉得大雄班长的语气不太对劲，但她又不好隐瞒，故只含糊地回答：“梁教官带了一些朋友过来。”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好一会儿，良久才道：“他们没对你们做些什么吧？”

　　“他们怎么可能对我们做些什么？”舒辛未感觉莫名其妙。

　　但话音刚落，她又心虚了，她和谢止膺似乎还真的做了些什么，只不过有点“擦.枪.走.火”的风险。

　　也许是心虚这种心理在作祟，她先是把手机放远了一些，然后跑到俞予春身侧，用气声对她问：“予春，梁君恩有对你做什么吗？”

　　俞予春正在刷牙，闻声，刷牙的动作微滞，她纠结地看了舒辛未一眼，眼中出现了几许挣扎之色。

　　舒辛未在等她的答案。

　　在长达五秒钟的静默之后，俞予春挑了挑眉，朝盥洗台吐了一口牙膏沫，云淡风轻地问：“他能对我做什么？”

　　舒辛未舒了一口气，就返身到阳台上。

　　俞予春同时也暗自舒了一口气。

　　一分钟之后，站立在九栋女楼下树荫深处的男生，听到了电话里女生的回答，也舒了一口气：“没做什么就好，你们安全就好，下次出去玩，要跟我说一声，好吗？女孩子在深夜出去玩，太危险了。”

　　他深深看着阳台上女生的身影，在原地站立了三十分钟，才离开。

　　方才她们被一群男子送进来的一幕，他已经目睹了全过程。

　　男生的手指攥紧着手机，因力度过大，手背的苍蓝色青筋已经暴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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