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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月18日 星期五 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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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从美丽园小区回来以后，我和丁一宇简单地通了一下话，大致确定了之后的行动方针，就是守株待兔。
果不其然，今天中午在办公室吃午饭的时候我收到了来自木子的信息。彼时简若繁和丁一宇还在因为吃不吃青椒这件事扯皮——讲道理，我觉得两个成年人一本正经探讨这个问题真的充满了荒唐的滑稽感；简若繁嘟着嘴一脸闷闷不乐，她什么心态暂且不提，但站在她身后的那个男人摆明了就是乐在其中。我在一旁负责扮演吃瓜群众，只要不打扰到老板们的乐趣，变成一团空气就是我应该做到的最尽职尽责的事了。
话是这么说，但当我的手机在桌面上振了一下，我解锁屏幕看到信息内容时，还是忍不住刷的一下猛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那厢的丁一宇正手拿筷子夹着青椒，看样子是要亲自送到简若繁嘴边。简若繁就像一只拒绝人类触碰的猫咪一样，身子不停往后仰，整个人都快横躺在椅子上了。听见我这边的动静，两人齐齐扭头看向我。
“怎么了，阿一？”简若繁企图用扭开头的姿势躲过已经伸到自己嘴边的青椒。
这两人的姿势实在是不应该让我看到，只是我已经这么站起来了，再坐下反而会有种掩耳盗铃的尴尬。于是我只能硬着头皮将手机屏幕举起来：“木子给我发信息了。”
“我想这并不是你这么吃惊的理由。”简若繁朝我挑挑眉，又低头瞄了一眼已经快送到自己嘴边的青椒，忍不住伸手抓住了罪魁祸首不断逼近的手腕。
“木子……直接叫了我的真名。”
“哦？”简若繁颇感兴趣地坐直了身体，左手一下就顺势将丁一宇的筷子给推远了。我明显听到丁一宇啧了一下，遗憾地把举着青椒的筷子收了回来。
我把手机递给简若繁，屏幕上是木子给我发的信息。她仿佛非常笃定我不叫阿一，因此在信息的抬头就直接叫出了我的真名，连一句象征性的询问都没有。
“他们是不是知道我的身份了？”我万分紧张。从昨天的经历来看，这几人显然不是什么良好市民，被这种人盯上，只怕是没什么好事。
倒是简若繁奇怪地乜了我一眼，反问道：“你有什么身份？我怎么不知道？”
我被这么忽如起来的反问噎了一下，坐下来低着头小小声地反驳：“我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半晌没人说话，我悄悄抬起头，发现简若繁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她那张老板椅，整个人趴在我办公桌的格挡上，一手把玩着我的手机，懒洋洋地说：“阿一，我发现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嘛。”
我全身一激灵：“没有没有没有。”
“是你飘了，还是我拿不动刀了？嗯？”
是我飘了。我的心一下被拉紧。最近整天看见简若繁被丁一宇压制，我险些忘了她才是这个公司里的大BOSS。如果简若繁要辞退我，用我的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丁一宇是不可能会有什么异议的。
看着我一副瑟缩的样子，简若繁倒是开心笑了起来：“吓唬你呢！”她一笑，又没了刚才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你和我们是签了合同的，我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把你给辞了吗？我看上去是那样的人？”
是。
有些事情憋在心底就好了。成年人的世界都是这么不容易的。
“手机给你。”她把手机塞回我手里，“你问问木子，她是不是认识你。”
即使内心已经流成了宽面条泪，但我还是老老实实按照简若繁的意思编辑了一条信息发过去。
我原本以为对面不会这么快回信，没想到手机却立刻震动了一下：“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认错了。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的高中同学。”是木子的回信。
我愣了一下，心里思绪转了又转。我高中确实是有一个叫花名木子的同学，但是那个女生学习一直很好，按理来说似乎不应该出现在那种地方和那种人扯上关系。再加上我认识的那个木子是从农村考到邕城来读书的，高中三年她都一直是纯朴的形象，与昨天那个阴沉的女人气质大有不同。因此昨日一瞥，我也只是觉得她眼熟，万没有把她和我印象里的木子联系在一起。
简若繁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嘿，阿一，你在想什么？”
“我……”话没说完，手里的手机又震了一下。这次木子发来的信息更多了些急切：“你是不是来调查他们的？”这话我更是没法接了。先不说我和木子许久未见，双方各自的立场不明。就算是我心里还念着以前的情谊，我也没办法信任现在的木子。更何况她昨天在楼梯口送我时神情木讷又僵硬，如果是早就认出我，大可在楼梯口就和我相认，何必等到今天？既然没有认出我，那今天又是为什么要在信息里直接叫出我的名字，互相装不认识不是更好吗？
或许是因为我太久没有回复，那边的木子又连发了好几条信息过来：
“你放心，我没有把你的事告诉他们！”“相信我，我能帮你！”
我无言地把手机亮给简若繁看。
“唔……有意思。”简若繁盯着屏幕，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试着把她约出来。”
“约出来？”
“既然她说要帮你，那当然要出来详谈才有诚意。”
“所以我们是要让木子帮忙吗？”说真的，我对这个曾经的老同学还是心存疑虑。
“当然不——”简若繁的脸从手机后探出来，眨巴着她的大眼睛看着我：“你要按照我说的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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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戴上那只熟悉的智能手表，我内心无比的平静。毕竟亏心事做多了，就有种债多不愁的厚脸皮感。
我按照简若繁的吩咐，把木子约到了公司楼下的咖啡厅，而简若繁和丁一宇则通过智能手表在办公室里听着我和木子的对话。
当木子走到我面前时，我真的很难把她和印象里的那个女生联系起来。她穿着不合身的T恤，牛仔裤的颜色也被洗得发白，双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看上去分外紧张。她怯生生地叫了我的名字，告诉我她不能出门太久。
“你还是叫我阿一吧。”我早就替她点好了一杯意式咖啡，招手让她在对面坐下来。
木子拘谨地笑了笑：“也是，这样不会暴露你。”
“怎么能说暴露呢？只是叫我阿一会显得更亲切一点。”
“你相信我！我真的可以帮你的！”木子的声音带着急切。
“不要着急嘛。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了，不先叙叙旧吗？你最近怎么样？”
“我……”今天看到的木子，又与昨天看到的那个人不大一样。虽然肉眼可见的落魄，但她紧张的神情和昨天相比反而更像人类了，最起码不至于像个木偶。她纠结了一下，右手无意识地拨弄着咖啡杯。我也没有说话，静静地坐在对面等她。终于，她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大学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男生……”
她一开口就停不下来，给我讲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故事里的木子，在大学的时候认识了一个男生。那个男生对她很好，很快他们俩走到了一起。在一起后，木子向男生倾诉了自己的家庭背景：来自农村，父亲卧病在床，母亲痴呆。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拼搏读书努力得来的。她虽然领着低保，但也能用自己的成绩换取奖学金，可她来自城里的男朋友依然看不起她，嘲笑她癞蛤蟆也想变成白天鹅。她陷入了自卑，开始变得迫不及待地想赚钱。当了几年家教后，她发现她赚的钱还不够男朋友买一台新款的手机，更遑论一双限量版的鞋子。她开始迫不及待想要真正迈上社会，在真正找到一份工作后，男友却抱怨她只顾着工作，根本没时间陪陪自己。她的压力很大，一边是父母，一边是喜欢的人。每个月领到手头的工资都像流水一样，从来不能在手上多呆。
“说真的，我觉得你的男朋友在对你PUA。”我真诚地望着她。
木子苦笑了一下：“所以他变成前男友了。”
这我倒是有些吃惊。一般遭受PUA的女性是很难意识到自己在被PUA的，她们通常只会因为被人打压的自卑而越发觉得除了施害者以外没人会愿意接受自己。
“是你主动提的分手吗？”
“不，是他提的。”木子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里的咖啡杯，“我在被他分手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过得很浑浑噩噩。多亏了黄老师对我的指点，我才意识到原来他之前一直对我PUA。”顿了一下，她又急忙补充：“不过你别误会，我是真心想帮你的。我在黄老师那里也过得不好。”
她在和男友分手后不久，就因为黄老师信了教。刚开始她也受了那些人的蒙骗，认为大家都是互帮互助的一家人。后来，她甚至因为听信了黄老师的话辞掉了原来的工作，转而在同为教徒的另一人的公司上班。刚开始的时候她还觉得自己的生活会慢慢好起来，但一个月后，黄老师却告诉她，为了防止她再次被欺骗，所以她所有的工资都会由黄老师本人进行保管。她要用的时候需要打报告，证明自己需要把钱用在什么地方，审核通过后黄老师才会把钱给她。
听到这里，我实在是很想对那个什么所谓的“黄老师”口出恶言，只是在这之前简若繁就三番五次叮嘱我，让我不论从木子这里听见什么都不能对那几人表现出厌恶情绪。于是我深呼吸了一下，努力挤出一点笑意：“不会吧？我觉得黄老师不是这样的人。”
“是真的！”木子一把抓住我的手——我最近好像频繁被人抓手……“你一定要相信我……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信任谁……”木子说着说着，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她抓着我的手，随着声音的渐低而缓缓低下了头。额头轻碰在我的手背上，过了一会，我感觉手背上出现了一丝凉意，就好像一颗露珠落到了荷叶上。
我真的很想回应她的这份期待。正当我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我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我状若不经意地用另一只手翻开看了一眼，是简若繁发来的：“让她喝一口咖啡。”
这时候了，还让人喝什么咖啡啊！这个人是读不懂空气的KY吗？
我内心腹谤。
就好像被读心了一样，手机屏幕再次亮起：“要是搞砸了，昨天说过的奖金就当无事发生。”
我内心呜咽了一下，在良心和奖金的之间摇摆之间迅速说服自己：简若繁是个好人，她最后肯定会帮木子的。
于是我轻轻挣脱了木子握着我的手，端起自己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后举杯向木子示意了一下：“这家店的咖啡不错，你可以喝一口试试。”
抬起脸的木子眼圈红红的，脸上还有显而易见的泪痕。她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依言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不好意思，是我失礼了。”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你为什么不自己离开呢？”
“我的身份证、毕业证、学位证，全都在黄老师那里；钱也全在黄老师手上；每天的外出就是平时的上班，可我上班的地方也全是教徒；手机也是不能私人拥有的，黄老师说如果要和其他人联系可以找他借手机。你说，我怎么离开？”
“那你今天……？”
“是因为你来了，却没有进祷告室。黄老师怕你没上当，所以才派我来接近你……我才有了一点点的自由。”她伸出左手，用拇指和食指比划出一个短短的距离。“所以，你会帮我的是吗？”
我真的很想很想答应她，只是这时，我的手机又震了一下：“你可以回来了，记得别给任何承诺。”
我真的不知道简若繁还在怀疑什么，如果她在我眼前，我可能会忍不住朝她大吼大叫。我的内心备受煎熬，但是此刻，我竟然也压抑住了自己，挤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我会考虑看看的。”说完，我站了起来：“咖啡的钱我已经付过了，如果你想的话，可以在这多坐一会儿。”
就在我转身离开的时候，木子还在我身后大喊：“我还会再联系你的！别相信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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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办公室后，我忍不住整个人趴在桌面上，脸埋在手臂里。
简若繁走过来，屈起手指敲了敲我的桌面：“心软了？”
我感觉我的内心就像一座火山，随着脑内不断闪回刚刚木子对我说的每一句话，火山就不断地沸腾，终于在感受到桌子震动时达到了最高点——
我猛地一下站起来，椅子因为用力过猛而撞到了墙壁，发出“砰”地一声：“简小姐，你！”你难道没有同情心的吗？
站在办公室另一头的丁一宇有条不紊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于是准备爆发的火山最终只是吐出了一丝黑烟，我把已经到嘴边的后半句话给咽了回去。
“阿一，你想说什么？”简若繁不耐烦地又敲了敲桌面，双眼危险地眯了起来，“你该不会是相信了你那个老同学说的话了吧？”
嗯？
看着我的表情，简若繁无趣地睨了我一眼，转头朝丁一宇抱怨：“丁一宇，你看看啊，你都招进来一个什么死脑筋？”
“抱歉，简小姐。”原来面无表情看着我的丁一宇在简若繁转头的一瞬间笑得春光灿烂，他将右手手掌转了几圈抚上了自己的左胸口，就像是舞台剧上的欧洲贵族，颇为浮夸地向简若繁鞠了一躬，“是我识人不清，让您感到不适了。”
简若繁叹了口气，再次看向我的眼神中好像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算了，你把你的手机卡给我抠下来。从现在开始，我会假装成你和木子继续聊。”她脸上颇有些愤愤不平，一边说一边往自己的老板椅走过去。在经过丁一宇身边时，她一把抓起丁一宇的胳膊，歪着头看了看他的手表：“现在是下午四点三十六分，趁营业厅没关门，你还来得及去办一张新的电话卡。”
“可是……我……”
“没有这么多可是。”简若繁冷着脸打断我的挣扎，“手机卡抠出来留下，然后你可以下班了。”
呜，木子。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我自己也身处泥淖，自身难保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意式咖啡超苦的，真的不好喝
我觉得还是星冰乐比较适合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