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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月14日 星期一 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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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4日 星期一 晴
好久不写日记，上回写日记好像已经是小学的事了。这次把日记捡起来，主要是我发自内心的害怕。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今年的毕业生找工作特别困难。我很多同学都选择了考研、考公，以期避开这个难关。我虽然自认不是那种值得让人争抢的优秀毕业生，但当我直面这个残酷的求职浪潮，一而再、再而三地面试失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焦虑、沮丧，头发一把抓一把地掉。在这种情绪下，不知不觉和一个不知名的房地产公司签下了合同，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这个公司不知名，但胜在工资待遇很好，承诺绝不加班，还能正常过双休。比起很多做六休一的公司好了不知道多少……更重要的是，这家公司的老板似乎对我非常满意，周六才进行了面试，就马上敲定，让我周一入职了。
但是！但是！当我兴高采烈地和我的朋友们分享的时候，却被狠狠地泼了一盆冷水。
“这家公司绝对是骗人的吧？这么小的公司怎么会开这么高的工资啊？”
“说不定过两天就会让你给钱——你可千万别给啊！”
我当然不会给！这群人都把我当成什么了？这点防骗经验我还是有的好吗！你们就是嫉妒我的高工资！
话是这么说，但是该怂的时候还是得怂。所以我决定把写日记的习惯捡起来。万一我遭遇不测，这个日记还能当成呈堂证供来使用。也算是聊胜于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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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我骑着我的电驴来到公司所在的办公楼，一路的风驰电掣加沙丁鱼一样的电梯地狱，把我今早好不容易整理好的发型都弄乱了。直到进入公司那个寒酸的办公室门前，我还在努力扒拉放飞自我的头发。
进入办公室门后，是几张课桌随意拼凑而成的待客区——之所以我能看出这点来，完全是因为我就是坐在这里接受面试的。当时坐的椅子还被翻到桌面上，仿佛是在等值日生来打扫的教室，让我梦回中学时代。紧挨课桌椅的那面墙放了一个大书架，我非常怀疑没人会翻看架子上的这些莫名其妙的书，毕竟上面都落满了灰。
待客区的另一边放着一张常见的隔间办公桌。我对这张桌子很满意，如果我上班摸鱼，桌上的隔断就是我最好的掩护。
当然了，这张办公桌也是一副破破烂烂的二手货的样子。倒不是我对这个有什么不满，而是办公室最里间摆放的老板桌简直和整个公司的气质太格格不入了——巨大、宽敞，即使是外行人也能看得出来的昂贵。这张桌子很显然被人精心维护，桌面擦得闪闪发亮。我毫不怀疑，如果我把脸凑上去，还能清楚地在桌面上看到我的两个大鼻孔。
“啊，你来了。”这个站在老板桌旁边，正在给绿萝浇水的男人就是那天面试我的老板，丁一宇。老板姓氏和公司名字不符，这也是那群人怀疑我进入了一个钓鱼公司的原因。
“我是……”
“不用自我介绍了，我记得你。”丁一宇手里还拿着一个水壶，微笑地打断我，“在你正式开始工作前，我想先给你介绍一个人。”
——没错，当时我就是被他这个人畜无害的微笑给欺骗的。所以才晕晕乎乎马上签下了白纸黑字的工作合同！
丁一宇话音刚落，原来背对着我的真皮老板椅却忽然转了过来。那是一个年轻的女人，看起来和我差不多的岁数。她看了我一眼，转头朝丁一宇挑了挑眉。
丁一宇颔首，然后向我介绍：“这位是简小姐。”
“我是简若繁。”女人嚣张地把脚放到了桌面上，我的眼睛控制不住地想确认那个干净的桌面有没有被粗暴地留下鞋印。
等等，简？
“我从来没听说我的公司要来新人，嗯？“简若繁的双手搭成了一个塔尖，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我。
“是我招进来的。我觉得我们公司还需要一个人，把我从杂务里解放出来。”
“你是觉得烦了吗？”
“当然不。”丁一宇脸上还是那副笑吟吟的样子，“把公司的杂务交给别人以后，我就能专心地陪伴您了。”
什么嘛！这两个人！是在演电视剧吗！
我瞬间觉得有些胃痛，甚至想马上夺门而出。
面对丁一宇的真情告白，简若繁不耐烦地啧了一下嘴，朝我抬了抬下巴：“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人好像很不好相处的样子。
我有些紧张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果不其然地被挑刺了。
“你的名字好难记。”
听见简若繁的这番言论，丁一宇马上殷勤地搭腔：“您只需要记住您想记住的名字就可以了。”
哇！我不行了！这人绝对不是我面试那天那个正常的、相处起来让人如沐春风的丁一宇！他绝对是被什么奇怪的人调包了！
简若繁并不想和丁一宇搭腔，绕着手指向我示意：“你有什么比较好记的名字吗？”
“比较好记的名字？”
“就是你的朋友们都是怎么叫你的？”
啊，是说花名吗？可是我觉得我的花名更难说出口啊……
大概是察觉到我一言难尽的表情，简若繁问我：“怎么了？”
“我的朋友们……管我叫变态。”我甚至不敢抬头看他们的眼睛。这都怪宿舍那帮人，什么都敢叫出口。
可是简若繁却没有什么取笑我的意思，反而是皱着眉，一脸为难：“这可难办了，我们可是正经公司。”
我也很无奈，名字有多拗口我自己也知道，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我们宿舍也一向是奉行口无遮拦的自由主义，能妄想这群人给我取什么正经的绰号呢？
眼看着关于老板怎么叫我这件小事就要陷入僵局，我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简总……”
简若繁摆摆手：“叫我简若繁就好，我没这么多规矩。”
可是丁一宇正目光灼灼地盯着我，仿佛我敢开口直呼你的名字，明天我就不用来上班了啊！
我冷汗岑岑，只好折中，学丁一宇叫了一声简小姐。丁一宇倒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简若繁却仿佛若有所觉，侧头横了一眼他。丁一宇脸上又露出了让我胆寒的甘之如饴的微笑。我实在是没办法理解这两人的相处模式。
“今天星期一……”我小声说。
简若繁立刻闻弦知雅意：“那就叫你阿一，怎么样？”
“当然。”
“那么你就坐在……”简若繁环视一圈，“丁一宇的桌子好了。”她指了指那张隔间办公桌。
诶？原来这办公室就两张桌子吗？
“当然没问题，简小姐。正巧我不喜欢那张桌子很久了，它总是会挡住我看向您的视线……”
简若繁无视了丁一宇的痴汉发言：“至于具体要做什么工作，就让丁一宇告诉你好了。”她把长脚从桌面上收回，双手撑着桌面站起来。本来干干净净的桌面果然留下了显眼的鞋印。
丁一宇立刻把手里的东西全部放下：“简小姐，您要出门吗？”
“我要去喝早茶。”
嗯？现在不是星期一早上的九点多吗？
可是丁一宇却完全不觉得老板在工作日早上翘班去喝早茶有什么不妥：“那么，我去开车。”
“你留下。”简若繁冷漠地拒绝，“我自己会开车。”
+++
目送着简若繁离开后，丁一宇的痴汉开关立马关闭了。他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坦然地坐在了本该属于简若繁的座位上。
“啊……嗯……丁先生……”我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称呼他。前两天来面试时我叫他丁总，他完全没反驳，以至于让我误以为公司的老板是他。
“不要紧张。”丁一宇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但是现在面对我的微笑明显和面对简若繁的微笑不是同一个量级。
怎么说呢？总之，面对着我的丁一宇，很大程度上又变回了那个让我熟悉的“正常人”。
“叫我丁一宇就好。”他熟练地把桌子擦干净，再施施然地从桌面上取出一份文件开始批阅，“如你所见，我们公司之前只有我和简小姐两个人。简小姐不在公司的时候，都是由我来代理公司的事务。所以我们之前谈的待遇依然有效。”
可是我看他这样子，更像是简若繁甩手不管，他全权代理。
“你要做的很简单，就是坐在电脑前面搜索简小姐可能会感兴趣的房源交给她审查。平时简小姐叫到你的时候，她让你做什么你就照做；如果没叫你，你就安静地做一团空气。”
“如果下班时间简小姐叫到我，也要有求必应吗？”如果是，就难办了啊。
丁一宇停下手中的笔，抬头上下打量了我一下，忽而嗤地一下笑出声，意有所指地说：“就算是下班的时候简小姐有事，也不会叫到你的。”这时的丁一宇倒是和简若繁有几分相像了。
我被噎住，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无言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开始一天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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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若繁一去就是大半天，等她重新回到公司，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她晃晃悠悠，钥匙圈险之又险地在食指指尖打转，仿佛下一秒就要飞向空中，看得我心惊胆战。
那边的丁一宇却仿佛一个训练有素的军人。在简若繁的脚步声刚刚在楼道中响起时，他就立刻站了起来，动作迅速地把桌面上堆积的文件放回原位——我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靠脚步声分辨出简若繁的。当简若繁推门进来时，他已经重新站回了老板桌的旁边，好像从上午就一直站在那里等简若繁回来一样。动作之快，显然已经是熟手了。
“简小姐，您回来了。”看着眼前这个卑躬屈膝的丁一宇，我实在想象不出来，这和之前让我如沐春风的面试官、今早开口讽刺我的男人是同一个人。
这个男人，有三幅面孔。
“嗯。”简若繁一边低头看着手机，另一只手看也不看，就把钥匙扔了出去。车钥匙在办公室里划过一条抛物线，那头的丁一宇轻松伸手就接住了。
“今天怎么样？有什么有趣的房子吗？”
丁一宇马上转头看向我。
虽然对“有趣的”这个前提抱有疑问，但是我识相地没有第一时间提出异议，而是选择把我今天收集到的房源资料双手奉上。
简若繁站在桌子前接过我手里的资料，只是随手翻了翻就放下了。
她虽然什么都没说，丁一宇却仿佛通过电波领悟到了她的意思：“简小姐，是有哪里不满意吗？”
“你应该问我哪里满意才对。”简若繁脸上淡淡，看不出喜怒，说出来的话却让我心里一惊。那叠资料，虽然不说做到了百分百完备，但也是我用心比对总结做出来的。如果这也不能让她满意，那看来以后的工作也不会轻松。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丁一宇快步走过来，翻看了一下那叠资料，脸色随即一沉。我的胃也跟着抽了一下……不会上班第一天就被炒鱿鱼吧？不会吧不会吧？
“简小姐，是我的错。”
没想到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丁一宇居然率先开口了。
简若繁叹了口气，绕过老板桌，把自己扔在了柔软的椅子里：“今天又是无聊的一天啊。”
饶是再昂贵的椅子都禁不住这么一摔，发出吱呀一声。平民窟出身的我几乎心脏停跳：“简小姐……我是哪里做得不好吗？”
简若繁懒懒散散地躺坐在椅子里东转西转，仿佛一个误坐在办公室里的小朋友：“你做得很好……除了，不有趣。”
房地产资料，到底能有趣在哪啊？难道我要在上面写几个冷笑话吗？
“是我没和你说清楚。”丁一宇接过话茬，“我们公司和其它公司不一样。我们想要的房子，是别的房地产公司不想接手……或者不敢接手的。”
什么意思？我没懂。
看着我一脸疑问，丁一宇若无其事地补充：“简单来说就是闹鬼的。”
我低头看了一眼手边的文件，确定抬头写的是简氏“房地产”；又抬头仔细端详了一下丁一宇的脸，想再三确定他不是在逗我。
那边的简若繁却哈哈大笑起来：“丁一宇，阿一还以为你有病呢哈哈哈哈哈！”
丁一宇笑脸不变，从容地看向简若繁：“简小姐，定下公司方针的，可是你。”言下之意却是在暗示——我觉得有病的人不是丁一宇，而是简若繁。简若繁瞬间定住，笑容逐渐消失，迟疑地转头看向我。
想是这么想的，但被人戳穿是万万不能承认的：“我不是！我没有！”
“你最好不要这么想哦。”简若繁狐疑地看着我，“要不然我可是会开除你的。”
我还能怎么样，只能庄严宣誓：“我绝对没有这么想。”
被这么一打岔，简若繁自然也生不起气来了。她悻悻地摆了摆手：“算啦算啦！”
“简小姐，那我现在重新再做一份资料吧。”虽然我也不知道要去哪找这么奇葩的房源。
“做是肯定要做的，但是不急着今天做完。”简若繁左手支着下巴，右手指尖旋转着一支笔。只是她不说话，丁一宇不说话，我更加不敢说话。一时之间办公室里竟然就剩下了简若繁转笔的声音，在这个空荡的房间里仿佛被放大了数十倍。
“简小姐，不如我让萍萍过来一趟？”丁一宇抬起手看了看表，“现在去接她还来得及。”
“让她明天再过来吧。”简若繁扔下笔站起来，“今天就先下班啦！”丁一宇受命点头，立刻开始收拾东西。
我不禁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离六点还有一个小时。
直到简若繁和丁一宇走过我的座位前，我还呆愣着。简若繁脚步一顿，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还不走？”
“不是……六点下班吗？”
“啊……那个啊。”丁一宇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然后侧头朝我笑了笑，“不用在意这么多。简小姐说下班的时候，你跟着走就可以了。”语罢，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我还听见这两人在讨论“萍萍”的事：“萍萍现在在上课吗？”“是的，简小姐。但是这都不是问题……如果您想见她，明天我就帮她请假。”“整天请假会不会不太好？”“没什么不好的，毕竟能见到简小姐，萍萍可开心了……”
后来简若繁好像还抱怨了什么，只是走远了，我也听不清了。
这还真是个奇怪的公司。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写东西了，感觉都有点生疏了。
但还是感谢大家能来看我的日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