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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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叶醒来的时候暴雨早就停歇了。
整个岛国在一夜之间进入了秋天，盛夏最后的热辐射随着台风一同离去，取而代之的是让永叶的鼻腔觉得瘙痒又干燥的微凉空气。
永叶抬手揉了揉发痒的鼻子，发出了一声幼犬似的哼唧声，把喷嚏硬生生憋了回去，深呼吸了几下之后她才开始打量自己所在的这个房间。
这是一间传统和室，除了占据整面墙的壁橱和几个矮柜以外没有其他的家具，自己的旅行箱被放在了其中一个柜子前，看起来是一间没有人长居的客房。整面地板都铺着榻榻米草席，就算有厚厚的被褥作为缓冲，永叶都还能感觉到蔺草编织品的硬度。
其实榻榻米本身并不硬，对日本人来说席地而坐或是不加被褥直接躺下小憩是司空见惯的事，只是她的欧洲身体睡惯了羽绒床垫，这会一起床只感觉到浑身的酸痛，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
……
她想起来了。
她想起来昨天的自己是怎样像个痴女一样顶着暴雨一声不吭地在人家门口坐了半天，不管不顾地冲上马路，最后甚至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人家身上的了。
埃瓦·德·诺布尔，十五岁，于两年前搬离故乡法国定居日本，现居母亲好友空条贺莉夫人家中。为了方便融入日本的学习环境，将名字写作汉字‘永叶’。
永叶和母亲阿斯特丽德在这两年间一直守护着一个‘秘密’——
她能够‘重生’。
不是日本神怪故事中第六天魔王转生为户隐红叶的形式，也不像很多人希望的那样一觉醒来就回到了童年重新开始演绎自己的人生。
时间没有被重置，她也仍是她，是诺布尔家族这一代的独子，是母亲和来历不明下落不明的男人生下的私生女。
她拥有‘埃瓦’人生中所有的记忆，也清醒地知道自己与‘埃瓦’是同一人。
两年前一个雨夜，刚升入中学的她在与学校前辈结伴前往图书馆的路上遇上了连环杀人犯。
两只手都是右手的男人在用不知名的武器撕裂她的胸膛后，侵犯并残杀了与她同行的前辈。
母亲阿斯特丽德从停尸房带走了她的尸体，而也正是在那个雨夜，她进行了第一次重生。
‘埃瓦’是一个有着一头姜红色蓬松卷发和翡翠色眼睛的高挑小姑娘。
与众人印象中的法国淑女不同，‘埃瓦’从小就跟着母亲四处旅行，被养成了和母亲如出一辙的暴躁跳脱性格，活像只不服管教的苏格兰红松鼠，诺布尔的管家为此可没少发愁。
重生后的她成为了现在这个样子，五官、身量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曾经的‘埃瓦’有着与母亲相似的五官，现在黑发金眸的她和阿斯特丽德之间无论如何也看不出存在着血缘关系。
重生让她的性格也变得与‘埃瓦’截然不同，温和谦逊、文静有礼、内向害羞这样不曾用来形容‘埃瓦’的词汇现在完全可以套用在她身上，属于‘埃瓦’的口癖和下意识的小动作也都被全新的本能所替代。
除了胸口那道尚未愈合的伤以外，她和‘埃瓦’已经没有了任何相同之处。
她成为了一艘忒修斯之船。
即使阿斯特丽德无数次地向她肯定她就是‘埃瓦’，但她也不愿继续用‘埃瓦’这个名字生活下去，于是借着搬到的日本的机会，将名字写成了汉字‘永叶’。
在重生后，永叶患上了恐雨症，她再也没有在雨天出过门。
昨天是一个意外，永叶和母亲在日本的寓所离这座城市很远，当地的天气预报在这座城市起不到什么作用。她在透过车窗看见漫天阴云时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在路上就下起了大雨，她能平安找到空条家的宅邸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法国医生的诊断是她在雨中被人重伤至危及性命，又在失去行动能力时被强迫目睹了一场虐杀，因而患上了创伤性应急障碍。
每到下雨之时，压在内心深处的恐惧记忆就会被勾起，而永叶的大脑为了保护她的心智，就会在雨落时宕机以避免恐惧吞噬她的人格。
医生已经做出了PTSD的诊断，永叶的母亲阿斯特丽德对此却有另一套说法。
这个离经叛道的女人对女儿的重生做出了‘果然如此’的评价，没有把她当做怪物，而是一往如常地溺爱着她。
只不过她对永叶心口的那道伤痕和恐雨症一直颇有微词，她把这些都归结于重生的不完整。
在阿斯特丽德的描述中，每一次重生都应该是完美的，不管受了多重的伤，都应该随着重生一起愈合才对。
阿斯特丽德这次独自旅行，留给永叶的理由是‘去找你爸爸解决问题’了。
想到这里，永叶忍不住拉开了身上浴袍虚掩的领口，用指间摩挲着突兀狰狞的伤口，感受伤痕下的血液流动。
这处致命伤在两年的时间中都不曾完全愈合，伤痕组织很容易在剧烈运动下被撕裂。虽然不会再伤及性命，但皮肉绽开的疼痛和血液流失带来的晕眩可不是闹着玩的。
……浴袍。
永叶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穿着一件不属于自己的宽大浴袍，静电让柔软的白色法兰绒贴合在了滑嫩的肌肤上，将清晨的寒意挡在了布料之外。
昨天夜里的记忆停留在了自己蜷在浴池角落中，在那之后自己应该是在浴室里睡着了。
……
贺莉虽然身为成年人，但身高没比永叶高上多少，家庭主妇的力气也不足以支撑她将永叶抱出浴室。
永叶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带着学生帽，穿着改制校服的高大身影。
排除了贺莉这个选项，这座暂时只有他们三人的宅邸内还有谁能抱得动她，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了。
昨天不清醒的自己给别人添了那么大的麻烦，刚醒来的永叶本来就还没想好该是先道歉还是先道谢，这下又来了这么一出，现在的她根本就没脸面对空条承太郎。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尖锐的闹钟声从壁橱另一头传来，吓得永叶一个激灵，差点从被褥里跳起来。
她在吵闹的铃声中清晰地听见了一声低沉的‘啧’，随后是闹钟铃声被按掉的咔哒声。
永叶屏住了呼吸，生怕壁橱那头的人发现自己已经醒来，与此同时，窸窣的布料摩擦声和少年校服上金属配饰互相撞击的声音不绝于耳。
——日本的传统住宅原来这么不隔音吗？！
承太郎在换好衣服后走上了缘廊，在经过隔壁房间紧闭着的拉门时，驻足听了一下屋内有没有什么动静。
没有半点声音，连呼吸声都没有。
昨天他把人从浴室抱出来时，永叶已经睡着了，因此他知道少女在熟睡时不是安眠的白雪公主，而是会发出微弱喘息的撒娇小猫。
出于担心，承太郎直接拉开了没有上锁的拉门——
黑发少女已经坐了起来，一手撑着榻榻米，另一手伸进了浴袍松散的领口，按着自己的心口。
她穿着承太郎的已经不再合身的浴袍，但对她而言还是有点大过头了，坐起身时领口会不由自主地往肩头滑落，暴露在外的瓷白皮肤几乎要刺痛他的眼睛。
在那双有点慌乱的金色眼眸的注视下，承太郎面上表情不改，但实际上十分心虚地把门拉上了。
他没有看清永叶红透的脸颊。
永叶也没有看见不良少年飘红的耳垂。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秘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