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当一只金丝雀，我老公不让》李寒桐

13、第 13 章

　　15.

　　老板穿着毛呢大衣，迈着长腿走过来，硬是给陵园老老少少们表演了一处时装周。
　　黑伞明明那么小，却像是盖住了整个天空。

　　我朋友躲了一下老板伸过来的手，嘴里嗫嚅了一声：“会弄湿。”
　　老板没说话，收回了手。
　　我朋友这怂货不乐意了，抓着老板的手往怀里搂，一边蹭一边骂：“你是个渣男你没有心，人家叫你不要拉你真的不拉！”他嘤嘤嘤地恶心人。
　　老板把伞往他那边送了送，指了下天空摇摇头，声音低低沉沉地说：“Ich mag keinen Regen.”
　　我不喜欢下雨。
　　“Ich liebe Sonne.”
　　我爱阳光。
　　“Sunshine ist wie du.”
　　阳光像你。

　　所以，我爱你。

　　话很浪漫，发音很性感，但我朋友是个脑残。
　　他听不懂，于是在这真情告白的时刻，他顿悟了鲁迅先生的话。
　　人的悲喜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在说鸟语。

　　他挠挠脑袋，煞风景地说：“那个，老板能不能商量个事儿？”
　　说起来他还怪不好意思地。

　　老板无奈地点点头，狐疑地看着他。
　　我朋友说：“那啥，现在这两分钟可不是我迟到的啊，是你拖着我的啊，不能算进去的啊。”
　　老板：“…………”
　　明天，论坛将会出现一个帖子：我有一个一毛不拔的男朋友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在两人离开陵园的时候，老板终于大方了一次，在我朋友打了六次，还是没打着那辆破桑塔纳的时候敲了敲车窗，说：“下来坐我车。”
　　我朋友假笑一下，以示敷衍，关上车窗看着撑伞在外面等他的老板，小声嘀咕了一句：“Fick dich!”
　　去尼玛的！

　　我朋友事后跟我说，真的不是他不解风情，刚才那个场景真的太尴尬了，简直就是杰克苏加玛丽苏生的孩子，杰克玛丽苏，让人直窜鸡皮疙瘩。

　　如果我朋友真的死了，老板去他为数不多少得可怜的遗物里翻一翻，一定能看到一封日期为五个月前，邮寄人为TestDaF的成绩单。
　　上面写着：
　　恭喜考生GU CI，通过了TDN5。

　　花了我朋友一千八，刚交完钱的他痛心疾首点了取消考试。
　　系统提示：退款将会扣除20%的报考费作为手续费。
　　国骂！
　　于是他捧着红烧牛肉味的康师傅，抱着那本翻得掉渣的《德语专业词汇宝典》在寒冬中瑟瑟发抖。

　　从青浦到外滩开车，高德地图最快路线45分钟，当然这是不堵车的情况。
　　如果堵车，可能要一小时加三十分钟。
　　但如果遇上堵车加暴雨，你问高德需要多长时间？
　　高德直接502给你看。

　　他们21点59分启动了引擎，我朋友湿着衣服坐上车，到下车的时候衣服已经干了，还冒着车载空调的暖气。
　　最终抵达外滩时间为，北京时间12点03分。
　　我朋友算了算，一分钟四万，三分钟十、十……
　　他算不下去了，想直接翻白眼蹬腿原地厥过去。

　　由于是台风加大暴雨，外滩几乎没什么人，那一片繁华高楼的灯光在雨幕中也黯淡了。
　　震旦的屏幕上播放着招商广告，烟花已经播完了。

　　是他不配，我朋友满脑子开始循环无限加粗彩色弹幕，我不配！
　　他有点失落，但只有一点点。
　　我朋友扯着嘴角转头看向老板，故作轻松道：“回家吧！今天给你做大餐！然后再喝上一杯！最后——”
　　老板今天话少的可怕，他就这么静静看着我朋友，直到他说不下去了，也笑不出来了。

　　“顾辞，你想看烟花吗？”年怀安又问了一遍。
　　顾辞瞪着眼珠看着他，滚烫的水珠充满了整个眼眶，嗫嚅了一下：“我……”
　　他张了张嘴，忽然翕动鼻翼，急急地喘着气，像一个呼吸过度的人，似乎只要他足够用力，那些泪就能被吸回去。

　　“我想看！”顾辞终于忍不住了，他大声哭嚎起来，这么大个人，却像个去超市在地上撒泼要家长买货架上那个乐高的孩子。
　　乐高很贵，家长不想买。
　　烟花很贵，年怀安也不……
　　去他妈的钱！顾辞不顾一切地想：老子就是要看烟花！！！

　　“年怀安！我！嗝，我要看，嗝，烟花！”
　　年怀安没说话，面无表情地样子，还是看着他哭。

　　顾辞更伤心了，一边骂这个渣男，一边哭。
　　连年怀安说了什么也没听清了，整个车厢内回荡着的全是他的哭声。
　　顾辞发誓，这是他长这么大，哭得最傻逼的一次。

　　直到一双微温且干燥的手抚走他眼角的第一滴泪水。
　　“顾辞。”年怀安坐在驾驶座上，前方是被雾气氤氲的灯光，“看烟花。”
　　那一刻，整个震旦绽满了绚烂的烟花，一朵接一朵，成了那些五彩斑斓的光里最耀眼的。

　　顾辞得寸进尺地抽泣：“没，嗝！没有声音！”
　　年怀安点开手机，按了个录音。
　　“嘭！”
　　“嘭嘭！”
　　“砰砰砰！”
　　烟花炸开的声音像极了心跳，让人感到鲜活，让人感到希望。
　　顾辞突然觉得之前的自己是个傻逼，活着这么好的一件事，为什么不活着？

　　虽然音画不同步，但顾辞第一次得到了属于他一个人的烟花。
　　“顾辞，欢迎来到25岁，我爱你。”
　　烟花结束了，录音也结束了。
　　24岁的顾辞在那场烟花里死去了，但25岁的顾辞仍旧活着，并且会幸福的活下去。

　　然后25岁的顾辞就听到28岁的年怀安说：“迟到了3分钟，临时加时的误工费，总计十五万，我记着了。”
　　顾辞：“………………”
　　顾辞：“………………”
　　老天，请让我去……吃屎，蟹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