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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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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临溪醉的一睡解千愁,都不知道当晚自己怎么回的霁月居。待他一觉睡醒已经是次日晌午了,他起来后见屋里摆了好些东西,又是笔墨纸砚又是玉器,看起来成色都不错。
“这是哪里来的?”柳临溪摆弄着一块上好的端砚问道。
“回柳将军,这是太后娘娘着人赐的,知道您还没醒,没让奴才们叫您。”小甄子一边伺候着柳临溪洗漱更衣,一边道:“太后说了,柳家二公子进了太学,这是大事,得赏。”
柳临溪一怔,问道:“柳家二公子?我弟弟?”
“是。”小甄子道:“柳二公子昨日诗会表现的好,太学的先生点了名,让他进太学读书。”
这事柳临溪还以为得再朝李堰提一嘴才能办呢,没想到这么不声不响的就办成了。柳临溪倒是打心眼里希望这个弟弟能有出息,毕竟原主已经不在了,他活在这个世界里也没什么大的追求,只想吃饱喝足长命百岁,所以光耀门楣、传宗接代的事情多半得落到柳向晚身上。
既然如此,柳临溪出于道义也得帮着柳向晚出人头地。
吃过早膳之后,柳临溪特意去了一趟永寿宫谢恩。太后一见柳临溪,当即笑得合不拢嘴,拉着柳临溪坐下,就开始问长问短。
“前些日子听太医说你害喜挺厉害?如今可好些了?”太后问道。
“呃……都好了,多谢太后挂念。”柳临溪忙道。
这孩子的事儿折腾久了柳临溪都快忘了,经太后这么一提醒,他才想起来这个窟窿如今还没补上呢。李堰此前对他颇有些不信任,如今相处着倒是自然了许多,可对于柳临溪这怀孕一事该如何圆过去,却一直没表态。
太后见柳临溪面带忧色,忙道:“溪儿你放心,你和这孩子的名分,就算堰儿不提,哀家也会给你争来的。皇帝大婚礼仪章程较为繁杂,就算礼部这个月开始张罗,恐怕也得等些时日,你且不要心急。”
柳临溪:……
太后不仅惦记孩子的事儿,连婚事都惦记上了!
“臣不心急。”柳临溪忙道:“这婚事且不急……臣跟着陛下乃是出于对陛下的仰慕,能为陛下孕育龙胎,臣已经心满意足了,至于婚事……臣不想逼迫陛下,不如等十月之后孩子生下来再说。”
太后忙道:“那怎么可以?”
“陛下还年幼,将来有的是机会……”柳临溪道:“再说了,臣常年在西北,身子落了不少毛病,太医也说臣的身子不大好,这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柳临溪还惦记着回头怎么借着“落胎”一事脱身呢,今日便想着先给太后打个预防针,别到时候太后万一受了刺激,那他也于心不忍。
没想到太后闻言忙嗔怪道:“哎呀,你怎可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柳临溪忙告罪,心里倒真觉得有些对不住太后,自打进宫以来,太后对他没少关照,甚至比李堰带他都更亲厚。这么拿子嗣的事情哄骗老人家,他心里还真挺惭愧的。
“不过你这个身子倒真是得找太医好好瞧瞧了,哀家瞅着,你进宫之后面色一日不如一日。”太后有些心疼的道:“明日开始,我让平时在永寿宫给我做药膳的宫人过去,日日给你调理,再让太医上心些,总要把你的身子骨调理好才是。”
柳临溪不忍再拒绝,只得答应着。实际上,柳临溪近日也发觉,身体似乎大不如前,经常嗜睡,且有些虚弱。按理说,原主常年征战,虽然有旧伤在身,但此时年纪轻轻不该底子这么差才是,可柳临溪每日照镜子的时候,都觉得面色苍白的厉害,倒像是个大病初愈的人。
不过向太医倒是替他看过,却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太后本来想留他用午膳,但小贾子跑过来说,柳二公子进宫了,正在霁月居候着呢。太后不想耽误他们俩兄弟团聚,便让柳临溪走了,临走前还朝他保证,一定会尽快催着李堰提亲。
柳临溪连连谢恩,心里却叫苦不迭。
这一个孩子的事情都还没个着落呢,又来一桩婚事!
柳临溪回到霁月居的时候,柳向晚正坐在水榭边烹茶。柳向晚年方十六,看着还是个少年模样,不过他生的俊美,身姿也还算挺拔,再加上气质恬淡,看起来很讨人喜欢。而且不同于柳临溪的懒散随性,柳向晚看起来更齐整规矩,不像柳临溪这么不着调。
“这套东西还是太后此前赏赐的,除了陛下来的时候偶尔用一次,平日里一直放在屋子里蒙尘。”柳临溪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柳向晚对面坐下,柳向晚要起身行礼,柳临溪忙制止道:“咱们两兄弟还客气什么?况且我虽然在宫里,也没什么别的名分。”
柳向晚不知怎么的,从他这话里砸吧出了点别的味道,拧眉关切的道:“兄长向来洒脱不羁,如今被困在这红墙之中,想必心中颇为寂寞吧?”
“啊?”柳临溪心道我寂寞什么啊,有皇帝整天陪我吃饭,还有一屋子太监宫女,我还嫌太热闹了呢,不过一见柳向晚那认真的神色,他只得改口道:“你无需为我担心。”
柳向晚斟了茶递给柳临溪,又道:“往后我在太学里读书,可随时来宫里与兄长团聚。陛下赐了我玉牌,往来也方便。”
“无妨,你好好读书便是,不用担心我。”柳临溪一脸笑意地看着柳向晚,感觉这个弟弟怎么看怎么顺眼,又道:“太后还赏了你好些东西,回去的时候我让人一并带着送回柳府,也让爹娘高兴高兴。”
柳向晚忙点头应了。
俩人喝了会儿茶,柳临溪带着他在霁月居转了转。
“兄长平日里都住在这里吗?”柳向晚问道:“我听内侍说,这霁月居和陛下的寝宫离得很远,陛下往来岂不是很不方便?”
“不方便就少来几趟呗。”柳临溪脱口而出,觉得有些不合适,忙找补道:“陛下日理万机,再说……我这还怀着龙胎呢,也不好来得太频繁。”
柳向晚闻言没再追问,但从柳临溪的神情上,却看出了那么点不如意。
他这个兄长是军中长大的,与李堰这种深宫里长大的人,自然会有隔阂。
“你如今进了太学,可要好好读书,将来柳家的门楣就指望你来光耀了。”柳临溪半开玩笑的道。
柳向晚闻言伸手拉住哥哥的手,开口道:“兄长可甘愿就这么寂寂无名的在这深宫里了此残生?”
柳临溪:……
怎么聊着聊着感觉自己这个弟弟一直把自己当成深宫怨夫似的?
怪不得此前程远他们也老是一副同情不忿的态度,原来即便自己的弟弟,也打心眼里觉得自己待在这宫里头算是废了?怎么一个将军就非得打仗呢?给皇帝生孩子也不是丢人事儿啊!
“我失言了,兄长莫要见怪。”柳向晚见柳临溪拧眉,忙道。
“无妨。”柳临溪道:“朝我说说太学里的事儿吧,和京城里最有名气的才俊们一起读书,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儿啊?”
柳向晚闻言道:“上午我只是去太学报了个到,还未曾认识什么人。不过……我听他们说,太学里的第一才子,今日已经离开了太学,说是打算投笔从戎了。”
“第一才子?”柳临溪忙道:“程远?”
“正是。”柳向晚道:“昨日的诗会,程公子画的那副画拿了头彩,没想到……”
柳向晚大概是同为文人的缘故吧,说到程远投笔从戎,言语间颇为惋惜。
柳临溪则大为惊讶,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程远在原著中的人生轨迹也是从了军,但那发生在几年以后,而且他虽从了军,却也只是个军师,并不算武将。可这一次,程远竟然在十七岁的时候就做了这样的选择。
重点是,原著中程远从军以后一直是和后来的“反贼”们混在一起,险些就颠覆了大宴国的政/权,李堰豁出半条命去才勉强稳住了局面,可一番争斗却也搞的大宴国民不聊生。
“不行,程远不可以从军。”柳临溪开口道。
“兄长……可是对程公子……”柳向晚欲言又止。
柳临溪顾不上跟他解释,他现在满脑子里都是程远从军的事情。若是细细推敲起来,他活下来改变了剧情,应该就是导致程远这个决定的关键。此前他数次当面拒绝程远,倒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跟那少年勾结,怕将来真的牵连到自己。
可他万万想不到,自己的举动会推动程远早了好几年做这个决定。
这么一来,后续所有的重点剧情会不会都跟着提前?
原著中李堰能稳住局面,全靠他的成熟睿智以及这些年的步步为营,可如今李堰登基才一年,大宴国政局本就动荡,根本经不起任何大的变故。
柳临溪万万想不到,自己竟然莫名奇妙成了会导致大宴国将来生灵涂炭的罪魁祸首。
“不行,我得去找陛下。”柳临溪朝柳向晚到。
他话音刚落,便见门口进来一人,正是李堰。
“柳将军要找朕?”李堰进门后看到柳向晚怔了一下,笑道:“柳……柳将军的弟弟也在啊。”
“向晚见过陛下。”柳向晚朝李堰行了个礼,开口道:“昨夜陛下赐了向晚玉牌,今日无事,想念兄长,便进宫来看看他。”
李堰点了点头,走到一边的矮踏上坐下,目光却一直落在柳临溪身上。
“怎么了?脸色不大好?”李堰略拧着眉问道。
“陛下,臣听说程远要去从军,陛下可知道?”柳临溪心急之下,也来不及斟酌,开口便问了出来。
李堰闻言面色一沉,似笑非笑的看着柳临溪道:“怎么,柳将军对程远从军的事有异议?”
“程远……程远乃太傅之子,又是京城第一才子,他若好好读书,将来是可以出将入相的。”
柳临溪道:“大宴国虽然人才济济,但……”
“但少了一个程远便不行,对吗?”李堰问道。
柳临溪一怔,觉察到了李堰语气中的冷意,知道自己又惹对方不高兴了。可眼下阻止程远迫在眉睫,他若犹豫不决错过了时机,恐怕后果难料。
“陛下,臣请……臣想出宫一趟。”柳临溪道。
“程远已经出了京城,若是快马加鞭……”李堰盯着柳临溪,目光微凛。
柳临溪全然顾不上他高兴不高兴,忙问道:“可来得及见一面?”
“柳临溪……”李堰沉声叫着他的名字道:“你昨晚的话果然还是在骗朕?”
柳临溪:……
昨晚我说了什么?
李堰见柳临溪一脸茫然,当即拂袖而去。
柳临溪还想去追,却被柳向晚一把拉住了。
“陛下显然是不高兴了,兄长就这么追过去,只会更让他不高兴。”柳向晚道:“程公子此去心意已决,兄长觉得自己就算追上去了,能劝得住吗?”
“劝不住我也得试试,不然……”柳临溪叹了口气,满心烦闷。
不过既然程远已经离京,他倒也没那么着急了,左右这“造/反”的事情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干成的,他只要尽快获得机会和程远见一面,说服程远让他放弃从军,事情就还有转机。
只是眼下……李堰这边反倒变得棘手了。
李堰这明显就是跟程远杠上了,恐怕柳临溪今天确实是摸了老虎尾巴了。
柳向晚没在宫里待太久,用过了午膳便出宫了。
柳临溪纠结了一个下午,瞅着快到晚膳的时候,去了御书房,没想到李堰不在,他犹豫了一下又去了李堰的寝宫,依旧没找着人。寝宫的小太监告诉柳临溪,陛下午膳都没用,从霁月居出来之后,就走了,一个下午也没见到人影。
柳临溪:……
怎么堂堂一国之君,这么脆弱的吗?虽然李堰讨厌程远,但也不能因为自己提了一嘴,就气得连饭都不吃了吧?
眼下柳临溪想解决问题,所以必须得先说服李堰,否则耽误的越久,对形势越不利。好在柳临溪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苏恒急急忙忙地回来了。
“苏公公,陛下人呢?”柳临溪一见苏恒,忙上前问道。
苏恒苦着脸道:“柳将军,您这是跟陛下说了什么?这位主子可是真动了气了,躲了半个下午,老奴好不容易才找着人,哎……”
“人呢?”柳临溪问道。
“您不用管了,这时候谁去都只有挨骂的份儿,还是让老奴去吧。”苏恒道:“等陛下气消了您在过来吧,到时候老奴差人去通知您一声便是。”
柳临溪:……
苏恒既然这么说,看来李堰这回脾气是真够大的。
不过……俗话说富贵险中求。
人在发脾气的时候虽然危险,但也比平日里更容易降低心理防线。柳临溪与其等他气消了再去惹一回,倒不如趁热打铁,一回把问题解决了。反正程远这事儿不办是不可能的,拖着也比较危险,眼下只能赌一把了。
“苏公公,你带我去见陛下。”柳临溪道。
苏恒一怔,忙道:“柳将军,您就别……”
“今夜你若是不让我见他,我就跪在这寝宫门口等着。”柳临溪说罢撩起衣袍,就地便要跪。苏恒忙一把将他拉起来,恨不得当场就给他跪了,但苏恒到底是拗不过柳临溪,又怕这种时候再节外生枝,只得答应了柳临溪。
柳临溪跟着苏恒穿过宫苑,最后去了一处已经无人居住的宫殿。这处宫殿名叫“凤临宫”,虽然无人居住,但看得出经常有人打扫,想来曾经住过的人颇有身份。
“这里是陛下幼时居住的地方,他十一岁做了太子之后,就搬走了。”苏恒朝柳临溪道:“陛下从前每次不高兴了,都会躲到凤临宫来,后来长大了来的便少了,今日老奴也没想到他会跑来这里,真是一通好找。”
柳临溪跟着苏恒穿过主殿,在后殿的矮榻上看到了李堰。李堰这会儿应该是喝醉了,歪着身子倒在塌边,身旁的案几上摆着好几个酒罐。
“陛下……”苏恒将特意拿过来的薄毯盖在李堰身上,李堰睁了睁眼,一脚将薄毯踢走,换了个姿势继续躺着,“陛下,仔细着了凉就麻烦了。”
“连个下酒的菜都没有,怪不得喝成这样呢。”柳临溪叹了口气。
苏恒闻言忙道:“柳将军在此照顾着陛下,老奴这就去让御厨房弄些吃食来。”
苏恒说着一溜小跑走了,反正李堰这会儿喝多了,估计也不可能和柳临溪产生什么冲突。
“这是喝了多少酒啊……”柳临溪走到矮榻边坐下,伸手拿过薄毯帮李堰盖上。李堰眼睛都没挣,却伸手一把扯住了柳临溪的手腕,“嘶……疼……”
柳临溪被他攥得手腕骨头都快碎了。李堰听到他的痛呼,睁开眼睛一看,半晌之后才认出眼前这人是谁,攥着人手腕上的力道却没减轻。
“柳临溪……”李堰盯着眼前的人,沉声道。
“是我。”柳临溪心中暗笑,这人一喝醉了就喜欢叫他的名字,平日里却是一口一个柳将军。
“你骗朕。”李堰目光中带着意味不明的审视,虽然喝醉了,却依旧不失清明,看来酒量比柳临溪这个喝了酒就人事不省的人要好些。
柳临溪用另一只扒开李堰攥着自己的手腕,开口试探道:“我骗了你哪一句话?”
“所有的话。”李堰道。
柳临溪:……
这就尴尬了,他说的话可太多了,哪一句是骗人的,他自己都记不清。
“我没有。”柳临溪无奈,只能耍赖,反正李堰喝多了,先哄好再说。
李堰眼睛一亮,但随即又暗了下去,喃喃的道:“你去吧。”
李堰这话一出口,带着淡淡的无奈和失落,柳临溪心里头一软,非但没觉得松口气,反倒有些难受,问道:“你答应了?”
“明日朕找人给你一匹快马,你去追他吧。”李堰黯然道,“不过前提是,你要让我相信你没有骗我。”
柳临溪忙道:“那陛下要如何才能相信?”
李堰盯着柳临溪看了一会儿,失焦的目光渐渐有了焦点,他再次反手扣住柳临溪的手腕,低声附在柳临溪耳边。两人距离骤然缩短,柳临溪几乎能听到李堰的喘息声,他心中一动,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那日你不是说,朕若要唐突你,你也是愿意的吗?这句话,你有没有骗朕?”李堰一字一句地问道。他声音虽然极小,但落在柳临溪耳中却字字清晰。
柳临溪:……
完了,李堰不会是要当面验证这句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