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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幽绝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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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说的这种情况,清里清楚原因。
月为阴,每个十五的月相都是最完美的时刻,也是阴气最盛的时刻,停留在此间世界的魂魄能够得到最大幅度的增益,所以平时被压制的他们,可以在这一晚发出声音来。
不是他们专门要在十五这一天发出悲泣,而是他们每一天都在悲泣,却只有十五这个日子,可以被人听到。
原先清里就觉得青冥的路数不对,他这么见多识广,都看不出来他的来历,现在结合种种,清里觉得自己差不多能断定了。
这个青冥,是个鬼修。
剑修医修丹修闻名于世,鬼修却只活在凡人的戏本当中,因为灵气复苏以后,冥界的主宰担心修士们在实力大增以后,下到冥界来扰乱生死之事,他便亲自斩断了冥界与其他界的通道,这样一来,徘徊于两界之间的鬼修也就渐渐消失了。
清里面上不显,心里却非常惊讶,没想到世上还有鬼修的存在,他一直藏身在幽绝城里,难怪直到现在才暴露出来。
说起来,鬼修和平安宗确实有几分相似,鬼修驭鬼,平安宗驭偶人,区别在于,一个鬼修可以驭无数只鬼,而平安宗的弟子只能拥有一个偶人。
清里猜测,青冥以前是没有这么厉害的,他虽然是个鬼修,但手下没有大量的魂魄,那他的实力也就是金丹上下,或许才刚到筑基,而在幽绝城出事以后,他把所有枉死的百姓都变成了自己的傀儡,十位数的魂魄就能令一个鬼修实力大涨,更何况是这一城的百姓。
想通这一点以后,清里颇感棘手。
他没见过鬼修,却也知道,鬼修脸上会有狰狞的恶痕,实力弱的脸上只有一条又细又浅的疤,实力越强,恶痕越多,传闻里的鬼君也只是被恶痕覆盖了三分之二的脸,青冥戴的那张面具大约也就是三分之二……
清里沉默,这么说,保留实力的不仅仅是自己,他也保留了?
……
他坐在一旁沉思,其他人不敢打扰他,就继续围着火堆呆坐,杜惜雀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好很多了,可是看看周围的气氛,她还是再次低下了头,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裴焕用棍子扒拉火堆,里面埋了一些红薯,这是十二他们每天的食物,这个地方没吃的,也几乎没有水源,每天除了靠十二出去偷吃的回来,就是靠这些勉强种下的红薯过日子,一个个面黄肌瘦的,说出去都不敢相信,他们竟是修真界的人。
陆悬月看着裴焕从火堆里扒拉出两个烤的热气腾腾的红薯,他掰开看了看,发现熟了,一个递给附近的孩子,另一个递给十二。
十二低声道谢,拿过来却没吃。
陆悬月看着他,面前的火堆发出毕毕剥剥的声音,一片安静当中,她再也等不下去了。
她问十二:“五十年前,幽绝城遇袭的时候,你在这里,对吗?”
被他们围着盘问了这么久,十二不怎么灵光的脑袋,现在好像也好转了一点,对着陆悬月,他点点头,“我们都在。”
“那你有没有看见袭击你们的人是谁。”
杜惜雀本来放松的坐着,一听这话,她顿时惊愕的看过去,她叫了一声她的名字:“陆悬月!”
有些问题最好不要问,尤其是现在这种时候。
但陆悬月没有看她,而是继续执拗的看着十二,她太需要一个答案了。
十二低下头,他开始回忆那一天的情景,可是想了很久,他也想不起一点点画面,摇摇头,他说道:“我不记得了。”
杜惜雀也说不好自己是什么心情,有些失望,还有些庆幸,她今天接收的消息实在太多,已经承受不起更多的坏消息。
而这个时候,陆悬月又开口了:“那寒夕这个名字,你有没有印象?”
十二的表情明显一愣。
看见他是这个反应,陆悬月心中那块悬挂了很久的大石,咚的一声,坠落下去,砸在她的心上,砸的她遍体鳞伤。
她的脸上一片空白,过了许久,她突然站起来,往荒原的更深处走去,杜惜雀条件反射的跟着站起,但她没有去追,而是默默的又坐下了。
抱着自己的膝盖,深深叹了口气,抬起头,发现裴焕在看着自己,杜惜雀对他勉强的笑了笑:“不破不立,让她自己缓缓吧。”
*
清里看着眼前的石壁,正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他旁边的草堆一矮,裴焕走过来,坐在他身边,然后递给他一个卖相十分磕碜的红薯。
他说:“师父你吃。”
清里:“是什么给你错觉,觉得我会接过这种东西。”
裴焕默了默,把手收回来:“剥掉外皮还是很香的,就是不知道吃上几十年以后,会变成什么味道。”
清里听了他的话,转过头,看向那些又重新走出来的男女老少们,他们都拿着跟裴焕手里这个差不多的红薯,每个人都在默默的啃食,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
裴焕把红薯的皮剥掉一块,然后,看着上面的腾腾热气,裴焕突然抬头,问清里:“真是寒夕真人害死了幽绝城的所有百姓吗?”
清里沉默片刻,说道:“他可以做到。”
至于是不是他做的,清里就不知道了。
裴焕不明白:“可是,为什么啊?”
清里:“为了法宝,为了秘籍,为了利益,财帛动人心,没什么是一个邪修干不出来的。”
裴焕:“我记得琅华宗主那封信上说过,他们查到了寒夕真人曾经灭门的一个小家族,也就是说这种事,他已经做过不止一次了。师父,他这样的人,修真界多吗?”
清里:“很多。”
裴焕:“那被伤害的人……”
清里:“更多。”
裴焕低下头:“我不懂。”
清里看着他,“不懂最好,懂的人,都已经成为了邪修的一员。”
裴焕抿着唇,他对清里说:“我不会的,我永远都不会做出这种事。”
他望着清里,似乎是想得到他的支持,然而清里听了他的话,却只是反问:“现在就说永远,是不是太早了,你不知道何时何地,你的想法就变了。”
裴焕愣了愣,“可我不会变啊。”
清里:“你如何保证?”
裴焕被他问的懵了一会儿,他也不知道该怎么保证,于是,他只能笨笨再把那句话重复一遍:“师父,我不会变,我一直都会是这个样子。”
清里看着他认真的模样,有些想笑,但扯了很久,他的嘴角还是平的,他笑不出来。
哪怕只是当做一句戏言,他都做不到。
为什么要对他说这种话,为什么要对他做出这种保证,以及,为什么他会有种想要动摇的冲动。
这才几年,连前世的十分之一都没有,可是生活太安逸了,一切重归到最平静的时候,他在胧雪峰上看朝霞夕阳,清非还跟以前一样唠叨,若烛还是那么的听话,裴焕也还在他身边,没有跟他渐行渐远。
这就像是前世他的愿望实现了,在裴焕没有性情大变之前,他的愿望不是飞升,而是生活能一直这么平静下去,他没有可抱怨的地方,唯一令他颇有微词的,就是裴焕独立的太快,他希望他能成长的再慢一些,留在槐江山上,留在胧雪峰里,留在他身边。
现在的他,就过上了这样的日子,可是他完全没有愿望被实现的欣喜,反而生活在独属于他一人的地狱当中。
这一天,他觉得心情很好,生活很好,而到了明天,他就会惶恐起来,他知道这样的日子不会长久,总有一天会变,为了避免更多的悲剧,他要做正确的事,而他的正确,就是毁掉裴焕,杀了他。
有时候清里甚至觉得,裴焕是故意的,他故意做出这种姿态,就是为了动摇他的心防,让他再也狠不下心来。
闭上眼,将所有杂乱的思绪都沉入心底,再睁开眼,清里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起另一件事:“去通知她们,明日正午是青冥力量比较弱的时候,我先出去,然后你们再出来,杜惜雀回平安宗找帮手,至于你们两个,保护好这些活人,务必天黑之前解决掉一切,因为天黑以后,月亮就完整了,那时候的青冥是最强的,我也不保证一定能抓住他。”
再一次表明心迹,再一次被无视,裴焕心里感觉有些委屈,但他还是乖乖的应了一句:“好,我去告诉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