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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狐弥教(8) ...

  •   夜空澄澈,没有一缕云彩遮挡,上弦月落在夜幕之上仿佛暗蓝色的画布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露出画布后的清冷光芒勾勒出一道细细弯月。

      月光宛若薄纱轻飘飘的落在冯坪城,在暗处落下轻浅光影,遇到稍明亮些的地方就被融化。

      正是丑时,黑夜将冯坪城所有的热闹吞噬,只余下寒风呼啸,清冷寂静。

      朱府的所有主子也早已歇下,只有府中护院还在巡逻。

      朱府内种的许多绿植都耐寒,哪怕是在现在这样的天气,也仍然绿意盎然。

      赵挽韵倚在树干上,娇小的身形被茂密的树叶遮的严严实实,她放缓了呼吸,望着不远处往这个方向来的一队护院。

      朱府的传家宝,任务上没有明说是什么,但她估摸着是朱家老祖宗传下来的那尊红佛。

      据说当年朱家老祖宗寻到一块上好的血玉,在梦中得到高人指点后,将血玉送去台路寺做成了一尊佛像,又请回家中日日供奉,自那以后茶叶生意越做越红火。

      这个传闻是真是假她不知道,但朱良康每天早晚都要拜那尊红佛倒是真的,这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打听起来也很容易。

      问题就在于,她要确认红佛被朱良康放在了哪里。

      巡逻的护院走过去后,赵挽韵又等了片刻,脚尖轻点树干,身姿轻盈的从树干跃上了房顶,快速移动的脚下踩着青瓦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她一边观察着附近动静一边朝着朱良康的院子去。

      没一会儿,她就顺利到了目的地。

      朱良康所住的院子很好辨认,处在朱府的中轴线上,是最大的一处院落,后面还带了一个很大的花园,种着几株茶树还有旁的花草,这处花园是单独的,出口和入口都在朱良康的院子里。

      这种布置在当地来看是有些奇怪的,但都说这是因为朱老爷爱茶如命。

      朱良康应当已经睡了,但他院中竟然没有丫鬟、小厮守夜,只有卧房右边的一间小屋子前有一人守着,屋内的烛火映在窗户上,却不见人影。

      赵挽韵只看了一眼,站在门口阴影处的那人却极为敏锐的朝她这个方向抬头,似有无形的爪子朝她扑来,强烈的危机感迫使她在对方抬头那一瞬就下意识往侧边躲了躲,她不敢再停留,一路不停歇的回到朱永璟住的院子。

      躺在床上时,她还能听见自己过于响亮的心跳声,那股可怕的心悸感还未散去,她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差一点就被发现了。

      那人绝对是个高手——至少对她来说是。

      伴读与丫鬟们不同,不用住在下人房,管家媳妇给她收拾了一间单独的房间,屋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柜子。

      外面刮起一阵寒风,穿过回廊时发出野兽般的吼声,紧闭的门窗将那在深夜听起来有些渗人的声音隔绝在外。

      昏暗狭小的房间里没有点灯,赵挽韵只能听见她自己渐渐平缓的呼吸声。

      那间没有人却点着灯的屋子里,究竟有什么?

      翌日卯时,朱永璟院子里的大丫鬟秋陶将赵挽韵叫醒。

      赵挽韵迷迷糊糊的套上短袄。

      见她袖子都套错了,秋陶忍不住笑,上手替她穿衣服,“昨晚没睡好?”

      赵挽韵道谢,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庞,“感觉跟做梦似的。”

      秋陶捏了捏她的脸蛋,“不必担心,小少爷好相处着呢。”

      但当秋陶把赵挽韵带到朱永璟跟前时,这小少爷却像个小老头似的皱眉摇头,“她这样不行。”

      “怎么了?”秋陶看了又看赵挽韵,“这套衣裙……不好吗?”

      “给她穿朱蓝这样的。”小少爷指他身后的男孩。

      朱蓝是管家的儿子,是另一个伴读。

      朱蓝跟着解释,“她这样过去会被夫子轰出来的。”

      朱永璟今年四岁,原本应该三岁就开蒙,但他自小体弱多病,一直到四岁身体好了些才开始念书。

      朱良康为他请了一名夫子,在赵挽韵来之前,他和朱蓝已经学了几日了,对夫子的脾性有了大概的了解,他认为女子应遵循三从四德,本职是相夫教子,做一个镇宅安家的贤妻,不可在外抛头露面。

      若是让他教女子学问,那恐怕他会当场摔桌子走人。

      朱蓝:“我有一套没穿过的衣服,太小了我穿不了,她穿着应该合适。”

      “是秋陶考虑不周。”秋陶又将赵挽韵带下去,换上跟朱蓝找来的衣服,发髻也重新理了理。

      赵挽韵虽然九岁了,但个子不高,身形瘦小,说她六七岁也不过分——她的卖身契上就是写的六岁,跟小少爷的年纪差的太大就做不成伴读了。

      换了身衣裳后,看着就是个瘦弱的小男孩,一点也看不出姑娘家的样子。

      赵挽韵其实更习惯这样便于行动的衣服,转了个圈,对朱蓝道,“谢谢。”

      小少爷大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她,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她有所表示,神色便显出些委屈,哪还有方才故作老成的样子。

      赵挽韵差点笑出来,“也谢谢小少爷。”

      朱永璟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背着手往前走。

      三人用过早饭后,便在书房等着夫子。

      夫子是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额头、眼角都叠满了褶皱,看着颇为严厉。

      他只瞥了一眼坐在朱永璟斜后方的赵挽韵,什么也没说。

      一个早上很快就过去了。

      赵挽韵想,朱良康将光宗耀祖的期望放在朱永璟身上不是没有道理的。

      朱永璟没有其他四岁小孩的那股熊劲儿,他心地善良,富有同情心,年纪小小却已经懂得人情世故,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很聪明。

      七岁的朱蓝学起来都略为吃力的内容,他却能轻轻松松吃透,并且举一反三,从夫子对他的态度来看就知道,他若能一直保持如今的状态,日后定是前途不可限量。

      不过赵挽韵可不是真的来做伴读的,明面上在磕磕绊绊的念书,脑子里却在琢磨着任务。

      朱永璟告别夫子后,带着她和朱蓝出了院子,秋陶也跟着他们。

      秋陶:“午饭和晚饭小少爷向来是去夫人那儿用的。”

      赵挽韵小声道,“那我们?”

      “小少爷说夫人还未见过你。”

      赵挽韵似懂非懂的点头,看了眼走在最前面、脚步欢快的差点要蹦起来的小少爷,心里却明白的很。
      迫不及待想给妈妈见见自己的新玩伴,果然还是小朋友。

      等到了朱夫人的院子,赵挽韵不由得在心中感慨,她和朱良康不愧是夫妻。

      一个在院子后面搞了个大花园,另一个则在院子里弄了个佛堂。

      他们到时,朱夫人还在佛堂里,手上拿着一串念珠跪在蒲团上。

      一位嬷嬷提醒,朱夫人才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来。

      她穿着素净,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因为这里的女子嫁人都早,生子也早,所以即便她已经育有两个孩子,也还是很年轻。

      她生的柔美,气质淡雅,赵挽韵在脑海中将她和那位体态丰满的朱老爷放在一起……

      她还是收回前面那句“不愧是夫妻”的话吧。

      幸好朱永璟长的更像他母亲。

      “小璟来了。”她口音不似是冯坪城的人。

      朱永璟抱着朱夫人撒了会儿娇,才牵着她的手道,“娘亲,这是父亲为我寻的新伴读,月桂。”

      “见过夫人。”

      朱夫人看着眼前的“小男孩”,面露疑惑,“我听说……是个小姑娘?”

      朱永璟把事情解释了一遍,朱夫人仔细打量了一番赵挽韵,笑着对她颔首。

      “小璟是觉得夫子不对吗?”

      朱永璟想都没想便道,“无论男子还是女子,都有可以识字的双目、能够翻开书籍的双手,何以男子能念书识字,女子就不行?”

      “你说的没错。”朱夫人看向赵挽韵,温声细语,“月桂,日后还要你和朱蓝多多照顾小璟。”

      “这、这是应该的。”

      见小姑娘满脸通红、手足无措,几人都忍不住笑了。

      朱夫人没有什么架子,她这儿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赵挽韵和朱蓝都被允许上桌吃饭,她笑着听他们聊早上夫子讲的文章。

      这顿氛围轻松愉快的午饭在将将结束时,出现了一个小插曲。

      “夫人,大少爷在外面。”

      赵挽韵清楚的看见朱夫人听完下人的话后几乎是下意识的露出冷漠和厌恶的神色,但只一瞬,再看过去她已经恢复平静,仿佛刚刚只是赵挽韵的错觉。

      “不见。”

      朱永璟张了张嘴,似乎想为他大哥说句话,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赵挽韵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朱夫人。

      在朱府待了短短两天一夜,她所产生的疑惑一个接着一个,仿佛乱麻一样纠缠在一起。

      无论是朱老爷,还是朱夫人,似乎都藏着各自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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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狐弥教(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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