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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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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组又要来实习生了。”组长刘琳琳的高跟鞋声渐行渐远的时候,齐越把旋转椅滑到周清梨耳边说。
周清梨一丝不苟地画着页面:“前端后端?”
“前端。”
“男生女生?”
“男生。”
“啊,”周清梨笑了笑,“那你没机会了。”
“?什么叫我没机会了?周清梨,我看起来有那么饥渴吗?”
刘琳琳的高跟鞋声再次从门口传来,齐越迅速把椅子滑到自己工位,嘴里不忘抱怨:“她上厕所都这么快?”
刘琳琳性子急,走路做事总是风风火火,每天踩着高跟鞋走来走去,高频的哒哒声总是听得人心里紧张。
她刚拉开椅子坐下,周清梨感觉浑身不自在起来。
周清梨入职那天,刘琳琳和组里同事在外面验收项目,她看这个位置没人就坐下了,没想到……刘琳琳回来后开心得不得了,说:“终于有人坐这儿了!”
周清梨也就不好意思再换到其他工位。
那天吃饭,齐越一脸同情地看着她:“新同事,你的不幸开始了。”
周清梨当时没明白,现在才渐渐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察觉到刘琳琳的视线第三次有意无意落在自己显示器上时,周清梨回过头去:“组长,您有什么安排么?”
突然被抓包,刘琳琳反倒局促起来:“没什么,我就看看你设计得怎么样了。甲方那边又催进度了,时间不等人。”
周清梨不咸不淡地答:“知道了。”
午饭后回到工位,周清梨刚戴上耳机准备休息,刘琳琳急促的高跟鞋声再次传入耳朵里:“清梨,我有个会得赶紧过去一趟,下午有个实习生来报道,我把你电话发给他,让他到了联系你。”
周清梨卸下一边耳机,静静听着安排。
“等他办完入职手续,你跟他讲一下项目的基本情况。尽量让他今天就把所有杂事处理干净,明天就投入工作。”
周清梨心里暗叹一声,嘴上还是答应下来:“好。”
刘琳琳一阵风似的来,又一阵风似的去。
齐越移开眼罩,看着匆匆而去的背影摇头:“实习生大老远过来,衣食住行都还没安排就让明天投入工作,真是急着去投胎!”
周清梨午觉睡得正熟的时候,手机震了起来,睡眼迷糊中她看到一串来自上海的陌生号码,直接拒接了。
刚闭上眼,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她这才想到刘琳琳临走说的话,赶忙起身朝工区外走去。
“喂。”走到休息区,周清梨接起那个陌生的号码。
“喂,您好,请问是周老师吗?”听筒里传来男生清冽的嗓音。
周清梨愣了下,周老师?
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后,她有些尴尬地应了一声:“对,我是。”
“我是徐斯南,新来的实习生。我现在已经到楼下了,门口有门禁进不去,您方便来接我一下吗?”
周清梨坐电梯下楼,走到门口,一眼就看到了门外正在低头看手机的男生。
男生个子挺高,看起来应该有一米八左右,白色T恤牛仔短裤,黑色短发烫着淡淡的卷,背着一个电脑包,手里还拖着一个大尺寸的行李箱。
玻璃门向两侧打开,周清梨朝男生走过去,面上带上和善的笑容:“徐斯南吗?”
男生闻声抬头,周清梨这才看清他的长相。
棱角分明的五官,英挺的鼻梁,一双自带笑意的桃花眼,睫毛纤长浓密,是一副极具少年感的容貌。
看到周清梨,男生笑起来,眸里闪着清亮澄澈的光:“对,是我,您是……周老师?”
周清梨实在不适应这个称呼,但这家公司的传统就是尊称别人为“老师”,她只能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往楼里走,周清梨回头看了眼大包小包的男生:“需要帮忙吗?”
徐斯南赶忙摇了摇头:“不用,不沉的。”
周清梨没再说话,按下电梯。
电梯门合上,气氛一阵沉默。
徐斯南忽然笑了下:“刚才刘老师跟我说周老师来接我,我还以为年纪会很大呢,没想到跟我是同龄人。”
周清梨抬眼,温柔地笑了下:“我应该比你大不少……你刚毕业?”
“还没毕业呢,大三。”
周清梨不禁感慨:“真年轻啊。”
徐斯南笑起来:“你看起来也不大啊。”
周清梨勾起唇角:“你也说了,只是看起来。”
电梯升至十层,叮咚一声门开。
周清梨先走出去,徐斯南拖着行李箱跟在后面。整个工区安安静静的,行李箱摩擦地面的声音尤为响亮。
周清梨看了眼时间,视线落在休息区的沙发上:“这会儿大家都在午休,还有二十分钟就上班了,要不我们先在那坐一会儿?”
徐斯南点头:“行啊。”
男生把行李箱推到边上,卸下书包坐进沙发里,弯腰的时候,周清梨正好看到他脸上的汗痕。
她走过去调低了空调温度,又到茶水间接了杯水放到男生面前:“先喝点水吧。”
徐斯南双手捧住纸杯,礼貌地站起身:“谢谢。”
“别这么客气。”周清梨坐在另一个沙发上,“你一路过来挺辛苦的吧,先休息会儿。”
徐斯南一口气喝完了水:“其实也还好,京沪高铁开通后方便多了,四个多小时就到了。”
“你在上海读书?”
“嗯,我家也在上海。”
周清梨笑起来:“上海人,怎么会想要来北京实习?南北方生活和饮食差距还是挺大的。 ”
“反正以后我都是要留在上海的,也没什么机会去北方生活,就想趁着实习多感受感受。”
“现在的大学生都挺有想法的。”
徐斯南不禁笑起来:“周老师,我很好奇您到底多大了啊?您明明看起来跟我差不多,怎么说起话来总感觉自己已经很老了?”
周清梨被逗笑了:“我毕业后都工作第四年了,你才读大三,你说我比你大多少?”
徐斯南认真地算了一下,笑起来:“那也不大啊,也就比我大五岁而已!”
周清梨领着徐斯南走进办公区的时候,颜欣从显示器里抬起头:“我面的实习生,怎么让你去接了?”
周清梨和颜欣作为组里唯二的女生,关系一直不温不热,最让周清梨不适应的就是她说话总是尖锐直白,让人分不清她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话。
周清梨虽有几分尴尬,仍是笑着:“琳琳午休时跟我说的,可能怕耽误你休息吧。”
“这样啊。”颜欣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起身看向徐斯南,“徐斯南吧?我是颜欣,之前你的面试官。”
徐斯南赶忙恭敬地低头:“颜老师好。”
颜欣指了指旁边的工位:“以后你就坐我旁边,有什么不懂的不会的直接问我就行。”
徐斯南点头道谢。
“住宿办了吗?”颜欣问。
“还没,刘老师说项目着急让我赶紧入职,下了高铁我就直接来公司了。”
颜欣点了点头:“这项目的确是挺急的,你收拾下先去人力那报道吧,等回来我再详细给你讲讲项目情况。”
周清梨觉得好像不怎么需要她了:“那我先回去了。”
颜欣看了眼周清梨:“行。”
徐斯南也看了她一眼,笑着问:“周老师,您坐哪儿啊?”
周清梨指了指另外一排的工位:“我的工位比较远。”
徐斯南哦了一声,眼底肉眼可见的失落。
回到工位,齐越又把椅子滑到周清梨耳边嘀咕:“我们颜老师又开始起范儿了。”
周清梨笑了下:“有人乐此不疲地做你觉得麻烦的事,不是很好吗?”
“说的也是。不过她也就对帅哥乐此不疲,之前的女实习生和长得一般的男实习生,也没见她这么有耐心。”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不也一样?况且来个女实习生,你第一个就冲上去了,哪儿还轮得到她。”
齐越笑了两声:“不过这实习生确实长挺帅的,清纯小奶狗,你不准备发展发展,就这么拱手让给别人了?”
周清梨一记白眼:“齐老师,有操心我的功夫,您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己。”
“男人四十一枝花,我着什么急?倒是你,眼瞅着就三十了,还不赶紧找个对象。”
“二十六,我才刚二十六好吗?”
“四舍五入可不就三十了?我说真的,你这年纪不能再耽搁了,男人都爱年轻的,你看我——”
“闭嘴。”周清梨听得心烦,推走他的旋转椅。
这天中午,大家一起在食堂吃饭。
周清梨和齐越坐在一桌,颜欣领着徐斯南单独坐在了旁边一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清梨总觉得徐斯南的余光一直在看他们这桌。
颜欣笑着问徐斯南:“北方的菜还吃得惯吗?”
“挺好的。”
“北京的气候还适应吗?是不是比上海热很多。”
“就是有点干,其他还好,上海的夏天也很热。”
“那你可得注意保湿了,我听说南方的男孩都很精致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落进耳朵里,齐越往周清梨这边凑了凑:“颜欣不会要来真的吧?”
周清梨余光往旁边看了一眼,两人聊得似乎很投机,徐斯南时不时低着头笑,脸上还泛着淡淡的羞涩。
“有什么不行吗?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看他们就挺般配的。”
齐越不屑地冷嗤一声:“说不定在他们眼里,我们看起来也很般配呢。”
每个新入组的实习生除了项目上的工作和组里的杂活外,还得完成刘琳琳布置的大作业,徐斯南自然也不例外。
他来之前颜欣是很少加班的,这段时间两人倒是经常忙到晚上八九点。
一天晚上,周清梨和齐越吃完火锅回公司拿东西,正巧碰到刚下楼的颜欣和徐斯南。
昏暗的灯光下,周清梨对上徐斯南的视线,他看起来似乎有些疲惫,看到她的时候,又温柔地笑起来。
齐越惊讶地看着他们:“你们不会刚加完班吧?”
“不然呢?琳琳太狠了,给小徐安排那么多活,要不是我帮他,他估计今晚得通宵了。”颜欣抱怨的语气里藏着一抹几不可查的幸福。
齐越笑着揶揄:“小徐,你颜老师这么帮你,你抽空得请她吃个饭啊。”
“是,我正准备请颜老师出去吃饭的。”徐斯南抬头,目光落在周清梨脸上,“周老师……和齐老师,你们要一起吗?”
“请我们你颜老师该不高兴了,”齐越笑着打趣,“你们快去吧,我和梨梨已经吃过了。”
梨梨。
听到这熟稔的称呼,徐斯南的眸色暗了暗。
“以后不用一直叫我们老师了,多客气,听得我们也怪尴尬的。”齐越说,“就叫我们哥和姐就行!”
徐斯南点头说好:“越哥,清梨……”
他抬起头,温热的目光落在周清梨脸上,周清梨被那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局促地移开了视线。
就在气氛有些微妙的时候,他又补了一个字:“姐。”
八月下旬,因为工作上的事,周清梨和刘琳琳在办公室起了一场不小的争执。
当着同事们的面,刘琳琳丝毫没给周清梨留面子,但她不占理,明显落了下风。
周清梨很少与人争论,但遇到原则问题也绝不受气。
办公室里气压极低,同事们都竖起耳朵听这边的动静,刘琳琳脸上挂不住,正要继续发飙,徐斯南拿着一沓文件走了过来:“刘老师,刚才——”
“没看到我正在讨论问题吗?”气头上的刘琳琳仿佛一个随时喷发的火山。
一般刚步入社会的实习生遇到领导发火,早都颤颤巍巍躲到一边了,徐斯南却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主任说这个文件很着急,让我尽快跟您确认好。”
刘琳琳这才皱眉接过徐斯南递来的文件:“这是什么?”
徐斯南弯着腰跟刘琳琳解释了半天,她压着火翻阅了几下,这才在尾页处签下自己的名字。
拿到签好字的文件,徐斯南依旧站在旁边,没有要走的意思。
刘琳琳拧着眉看他:“你还有什么事?”
“您之前留的大作业我做完了。”
“让颜欣看就行了。”刘琳琳满脸不耐烦。
“颜欣老师已经看过了。”
刘琳琳闷哼一声站起身,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尖锐的声音:“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徐斯南回头看了眼周清梨,两人对视一秒,他很淡地勾了下唇角。
刘琳琳是个记仇又小心眼的女人,周清梨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了面子,她心里气不过,便借着其他由头给周清梨安排了一堆活。
周清梨一连加了几天班,眼看ddl就要到了,手里的活还剩不少。
又是一个加班的夜,时针转过八点,颜欣收拾好东西起身,看了眼旁边的徐斯南:“小徐,还不下班吗?”
徐斯南伸了个懒腰,余光扫过周清梨的工位:“我再等一会。”
颜欣皱眉:“琳琳又给你布置新活了?”
“没有,我就是想再待一会儿。”
“那好吧,我先走了。”
颜欣走后,周清梨戴着耳机边听音乐边工作,徐斯南百无聊赖,也找了部电影出来看。
工区内一片安静,静到只能听到周清梨敲打键盘的嘀嗒声。
明亮的灯光反射在透明落地窗上,窗外是霓虹渐起的夜,窗内是一片乏味可陈。
时针又转过一圈,周清梨困得两眼无神,就在不知道打了第几个哈欠的时候,一杯咖啡摆在了面前。
她有些错愕地抬起头,正对上徐斯南的脸。
“清梨姐,”徐斯南脖子上挂着耳机,澄净的眼里露出一抹笑意,“喝杯咖啡就不困了。”
周清梨愣了下,半天才反应过来:“谢谢,多少钱?我转你。”
“不用,咖啡买一送一,其实是我想喝了。”徐斯南笑着说。
一杯咖啡而已,周清梨也不再推辞:“那下次加班我请你。”
徐斯南笑着点了点头:“好啊。”
周清梨端起咖啡喝了口,冰美式,是她最常喝的口味,一口下去回了几分神:“你怎么还不回去?”
“宿舍没网,空调也不凉快,不如在这儿看会儿电影。”
周清梨笑了下:“在看什么电影?”
“《怦然心动》,你看过么?”
周清梨点头,念出那段再熟悉不过的台词:“你的生命中会遇到很多人,有人平庸浅薄,有人金玉其外,而败絮其中。但是偶尔,你会遇到一个彩虹般绚丽的人,当你真的遇到,从此以后,其他人不过是匆匆浮云。”
“对,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徐斯南看着她笑,只觉得心情格外好。
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徐斯南问:“你最近每天都加班,是因为我么?”
“我加班,跟你有什么关系?”
“越哥说那天我不应该打断你和刘老师,如果能让她发泄出来……你应该不用这么累。”
“我们来上班,是靠自己的努力挣钱,工资里难道还包括忍气吞声的部分?别听齐越瞎说,那天我很感谢你,要不是你,我那天的好心情可就全没了。”
徐斯南抿了抿唇,有些心疼地看着周清梨:“步入社会,是不是会有很多无奈?”
“其实人生每个阶段都有每个阶段的无奈,上学时担心考试,长大后忧心工作,有了儿女又得考虑更多……但人生可能就是这样,每个阶段都很烦,但也都值得被珍惜,少了任何一段经历的人生都是不完整的。”
面前的人语调真诚而温柔,徐斯南看着她熠熠生辉的双眸,只觉得心口轻颤。
那天之后,徐斯南经常晚上在办公室看电影,周清梨也一直在加班工作,两人对话不多,只是每晚交替着请对方喝咖啡。
这天直到夜里十一点,周清梨才做完所有的工作。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站起身,发现徐斯南竟然还没走,电脑屏幕上还在播着电影,而他已经趴在桌边睡着了。
周清梨走过去拍了拍他:“你怎么还没回去?”
对上那张温柔的笑脸,徐斯南怔愣了下,从臂弯里抬起惺忪的睡眼:“几点了?”
“十一点了,快回去休息吧,电影明天再接着看。”
徐斯南笑着挠了挠头发。
那晚的月色格外皎洁,树叶在风中婆娑,路面仿佛铺了一地星河。
两人一起往外走,周清梨舒了口气:“明天总算不用再加班了。”
徐斯南也笑着看她:“工作都已经做完了?”
“嗯,琳琳的气估计也消得差不多了。”周清梨云淡风轻道。
徐斯南眸色暗了暗:“在职场里,说真话的人总是要像这样付出代价么?”
周清梨原本想说不一定,但结合实际又发现好像的确是这样,真话永远是刺耳的。
她笑着看向徐斯南:“不管这个世界怎么样,不管说真话的结果怎样,永远别背叛自己。”
看着那双温柔又坚定的眼神,徐斯南只觉得时间在一瞬间静止,恍惚间仿佛看到了绚丽的彩虹。
平静的湖面忽然路过一只蜻蜓,蜻蜓只是轻轻地点了下水面,涟漪和波澜开始无限向外蔓延。
走出灯火通明的办公区,徐斯南问:“清梨姐,你家住哪儿啊?怎么回去?”
周清梨说了个地名,然后说:“朋友来接我。”
徐斯南状似随意:“男朋友?”
周清梨笑了下:“还不是。”
徐斯南心口紧了一下:“还不是?那就是说以后可能是了?”
周清梨脸上难得羞涩:“小徐,你什么时候变得跟你越哥一样八卦了?”
“我之前一直以为,你和越哥……”徐斯南忽然觉得之前的自己过于荒唐,也开始隐隐遗憾之前的不够勇敢。
“以为我和齐越在谈恋爱?”周清梨开玩笑道,“不是吧,我对男朋友的颜值要求还是很高的。”
徐斯南低头抿了抿唇,好半天才鼓足勇气:“那我——”
话还没说完,马路对面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清梨。”
徐斯南顺声看过去,一个男人站在一辆奥迪A6前,正在朝他们这边走来。
男人身高腿长,穿着一件白色衬衫,没戴领结,最上面两颗扣子敞着,露出硬朗的喉线。袖口挽到肘关节处,露在外面的手腕戴着一块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的手表,指间的一点烟火忽明忽暗,浑身都散发着精英的气息。
观察的间隙,男人已经走到了面前。
周清梨走向男人,脸上罕见地露出一抹娇俏:“你等很久了吗?”
男人顺势接过她的包,唇边勾起温柔的笑:“没有,我也刚到不久。”
“你今天怎么也加班到这么晚?”周清梨关心地问。
“有个案子比较棘手,去见了几个当事人。”男人抬眸看着周清梨,“你呢?明晚还加班吗?”
“应该不用了。”
“那明晚请你吃西餐?”
周清梨低头笑起来:“你安排就好。”
两人话语间虽有几分客气和疏离,但却萦绕着一股甜蜜暧昧的氛围。
徐斯南只觉得心口像被针扎一般。
男人的视线落在周清梨身后的徐斯南身上:“这就是你们新来的实习生?”
周清梨点了点头:“嗯,是他。”
男人笑着看向徐斯南:“你好,我叫程见明,是周清梨的男朋友。”
男朋友。
徐斯南只觉得心口一紧,周清梨也瞬间红了脸,撒娇般抓住男人的胳膊:“喂,你别乱说啊。”
男人低头看了眼周清梨,唇边勾起宠溺的笑:“反正都是早晚的事,害羞什么?”
徐斯南此刻只觉得内心五味杂陈,他从没想过周清梨会跟男人谈论自己,她都会谈论些什么呢?
说组里来了一个实习生,是一个还在读大三的大学生,是一个来北京体验生活的孩子,是一个一无所有的毛头小子。
他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很局促,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就是无法做到内心风起云涌,面上却毫不在意。
“听清梨说你也是上交的?”男人用长辈般的口吻与他闲聊,“我本科也是上交毕业的,之后来北京读研,这么说起来,我还算是你的学长。”
男人越是成熟儒雅,似乎越衬得他年少无礼。
徐斯南紧了紧牙关:“……学长好。”
“你也是学计算机的?跟清梨一个专业?”
“嗯。”徐斯南低着头,不去直视男人的眼睛。
“是个很有前景的专业。”男人赞许道,“你住在哪儿?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了……宿舍就在公司旁边,五分钟就到了。”
寒暄结束,徐斯南和他们告别,转身往宿舍方向走。走到拐角,他又没忍住回头看向那对俪人。
男人绅士地给周清梨拉开副驾的门,手掌护着她的头。
周清梨弯腰坐进车里,抬头对男人笑:“谢谢。”
男人也笑:“你准备一直都跟我这么客气吗?”
即便隔着一段昏暗的夜色,徐斯南仍是清楚地看到周清梨红了脸。
她脸上的笑容是他从没见过的,烙着独特意味的温柔。
他闭了闭眼,只觉得一股难以抑制的酸涩从心底涌上心头。
周清梨恋爱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组里,八卦的来源除了齐越再无别人。
徐斯南一连几天看上去都兴致恹恹,颜欣皱眉:“你最近怎么了?工作太累了吗?”
“没有,”徐斯南趴在桌上,“就是家里有点小事。”
趁刘琳琳不在,齐越又把椅子往后靠了靠:“周清梨,你很不厚道啊。”
“我怎么了?”周清梨挑眉。
“你怎么悄无声息就脱单了?”齐越愤愤不平,“你脱单就脱单吧,怎么对方还是个我听都没听过的男人?你跟你男朋友是怎么认识的啊?”
“相亲,我妈托人介绍的。”
“相亲能相到上交本科清华硕士,还自己创业开律所,咱妈这资源可以啊,能不能给我也介绍一个?”
“我妈手里的资源基本都是男生,要是性别这块你卡得没那么死的话,我让我妈帮你问问?”
“那倒也是不必了……”
这个夏天似乎过得格外快,一转眼已是九月中旬。第一片落叶被卷入秋风的时候,就预示着北京的秋天来了。
徐斯南为期三个月的实习也已经进入了尾声。
周清梨后来没再加过班,平时白天她和徐斯南也没有工作上的直接接触,因此也就没有过往来。
两人见面点头之交,只是这间办公室里再普通不过的同事关系。
徐斯南实习的最后一周,颜欣在几个人的小群里号召:“小徐这周五last day,周五晚上咱们一起聚个餐欢送一下吧。”
周清梨原本跟程见明约好一起吃饭,纠结再三还是决定放他鸽子。
程见明格外的大度:“肯定是欢送会重要,毕竟以后就各奔东西了,我们两个还来日方长。”
聚餐的地方选在一家京菜馆,组里平均隔几个月就会欢送一次实习生,对于离情别绪,大家已经没有那么强烈的感受,更多时候只当作一次同事间的聚会。
酒过三巡,桌上的气氛热络起来,不同于平时在办公室的压抑和疏离,大家说了很多平时不会说的话。
齐越挨个询问大家的八卦,到徐斯南的时候,他笑眯眯地问:“小徐,你有女朋友吗?”
徐斯南刚才敬了一圈酒,这会儿也有几分醉了,他摇摇头:“没有。”
“你长这么帅,一共谈过几段恋爱啊?”
徐斯南撑着脑袋,伸出一根手指在眼前晃了晃:“一段。”
齐越来了兴趣:“那后来呢,为什么分了啊?”
隔着喧嚷的包厢,徐斯南深情的视线落在对面的周清梨身上。
对上那双泛着醉意的眼睛,周清梨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转头加入身边同事的对话。
不知道为什么,被那样赤诚的眼睛看着,她总觉得心跳会不由自主地加快。
徐斯南垂眸,睫羽在眼底投下半月形的阴影,自嘲般轻笑了下:“因为我年纪小,她不喜欢。”
齐越原本还想继续八卦这段爱而不得的姐弟恋,颜欣举着酒杯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小徐,有些话,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
包厢里爆发出一阵激烈的起哄声。
“你是我带过这么多实习生里最认真、最上进的一个,当然,也是最帅的一个。”
在众人的笑声中,颜欣接着说:“其实从你来的第一天起,我就挺喜欢你的,不是前辈对晚辈的那种喜欢,就是单纯的……女人对男人的喜欢。”
包厢里的起哄声更大了,几个男生激动地敲起碗筷。
在一片喧闹声中,周清梨仰头看着满脸红晕的颜欣,忽然觉得她是那么耀眼。
“我本来想着,算了吧,我比你大好几岁,你肯定不会接受我的。我本来也想着,吃完这顿饭就和你相忘于江湖的,直到刚才我听到你说,你喜欢的人嫌你年纪小,我才又重新鼓足了勇气。”
颜欣看着徐斯南,眼里闪烁着光泽:“我想说,别的姐姐不要你,我要你啊!小徐,跟不跟姐姐走啊!”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嚎叫了起来,异口同声地喊:“跟姐姐走!跟姐姐走!”
徐斯南在众人的拥簇中端着酒杯站起来,他有些害羞地挠了挠头发,然后满眼赤诚地看着颜欣:“欣姐,很感谢这段时间您对我的照顾,也很感谢您对我的……喜欢。可是很抱歉,我不能接受您的喜欢,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明天我就要回上海了,对现在的我来说,完成学业才是最重要的事。也许毕业后我会读研,也许留在上海直接工作,但不管未来怎么样,我想我都会一直怀念,这个有你们的夏天。”
众人渐渐沉默下来,这场热闹的聚会终于染上一抹离情别绪。
徐斯南的视线落在周清梨身上,语气也温柔下来:“我想把我的秘密,也一起留在这个夏天。”
三年后。
已经谈婚论嫁的周清梨忽然在朋友圈官宣分手,文案是一段文艺又悲伤的话:
【没有什么爱值得以牺牲自己为代价,感恩这程山水有你携手相看,愿你年年逢好月,万里见明时。】
刷到这条朋友圈的时候,徐斯南正在参加公司的周年庆典。
这几年里,周清梨虽然发朋友圈的频率不高,但仅有的几次也都是在分享和程见明的爱情。
他们一起爬过山,一起露过营,一起看过极光。
他们一起做过饭,一起看过电影,一起生活了三年。
他们就像全天下所有情侣那样,在平静的生活中遥想着永远的模样。
回到上海的这几年,徐斯南经历了毕业、创业、攻读MBA,这些年他一直以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为奋斗目标,一路走来并不容易。
他以工作忙为借口拒绝了父母安排的一个又一个相亲,身边的女人来来往往,他却怎么也忘不掉那年一见钟情的女人。
就在前几个月,看到周清梨和程见明订婚的朋友圈,徐斯南才算是彻底死了心,开始和相亲对象约会。
可一连接触了几个,他都没能再找到那年夏天的悸动。
他原本以为,他这辈子都再也遇不到生命中那道绚丽的彩虹了。
徐斯南不可置信地将周清梨的朋友圈看了好几遍,截了张图给齐越发去一条微信:【越哥,今天是愚人节么?】
回到上海的这几年,他和齐越时不时会聊几句,他关心他的学业和发展,他关心他的工作和感情。
齐越的消息回得很快,是几段长长的语音。
徐斯南甚至等不及听完语音,直接将语音成文字,一目十行看过才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几年程见明的律所发展得越来越好,几个合伙人商议很久,最终决定趁势去开扩海外市场。
这也就意味着程见明要离开北京去海外工作,而归期未定。
只是几年的分离而已,在交通便利的今天,距离根本不足以成为阻碍爱情的因素。
他们完全可以每天视频,再趁假期去探望彼此,这对周清梨而言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可程见明并没有给她选择的权利,他没有与她商量,没有征求她的意见,只是在一切都计划好以后才把最终的结果告诉她。
那天晚上,周清梨看着衣装革履的程见明,只觉得他是那样的陌生:“所以一直以来,我都不在你的人生蓝图里,对吗?”
“清梨,不是那样的。”程见明看着她的眼里有心疼,有不舍,唯独没有歉疚。
一直以来他和周清梨都是那样理智而清醒的人,
他和她都清楚地知道,不管她的意见是什么,都是一样的结果,他只是提前替她做了“正确”的决定而已。
如果周清梨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生,在男朋友的怀里哭一哭闹一闹也就过去了,可偏偏一直以来,她都是那样成熟而通透。
“如果我说我不想让你去,我想让你留在北京,留在我身边陪我,你会答应我吗?”明知道不可能,周清梨还是打算做最后一次的试探。
“清梨……你不会那样,你我都很清楚你不会那样。”
“我是说如果,我难道连如果也不能想吗?”周清梨苦笑,“是因为我从来不任性,所以当初你才选择了我,是吗?”
“清梨……”程见明只是叫她的名字,却连一句虚伪的情话也说不出口。
难得糊涂。
人为什么事事都要看得那样通透?那样痛苦的就只有自己。
“没有什么爱值得以牺牲自己为代价,你做的没错。”周清梨看着程见明,最后一次露出温柔的笑意,“见明,我们分手吧。”
趁着公司高温假,周清梨决定去巴厘岛旅游,顺便缓解一下低落的心情。
当她拉着行李箱下楼的时候,直接愣在了原地。
男人一身衬衫西裤,原本的烫发变成了直发,手里拉着一个黑色商务行李箱。
相较那年初见,他整个人褪去了青涩和稚嫩,出落得越发成熟稳重。
“你说没有什么爱值得以牺牲自己为代价,我不这么觉得。”徐斯南看着她,盛夏阳光下,他的眼里闪烁着澄澈的光泽,一如初见时的模样,“在我心里,你就值得。”
周清梨愣在原地,一脸错愕地看着他:“你……”
“这就是我留在那个夏天的秘密。”徐斯南看着她,弯起唇角,“周清梨,我长大了,回来找你了。”
北京的夏依旧燥热,蝉鸣不断,少年的心事却再也不用隐瞒。
少年摇身一变成了男人,也勇敢地抓住了那只蝉。
这一刹那,就是抓住了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