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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美人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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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连日出去,这天却叫他看见高和也在城内。
高和身边只一个侍卫亲随,想是提前一步。至于缘由,除了要搅乱辽西和回鹘的开埠商道,除去晏无道这个眼中钉肉中刺迫在眉睫。
十六深谙不能让高和知道己方行踪的道理,这些时候加快出城,在阿若面前只字未提,只期望早日出发,到檀州后,便可与晏小山会和。
他自以为计划周详,不料阿若也察觉了高和的存在。
太子妃高氏与其兄长有几分相像,渤海高氏特有的鹰钩鼻,想要辨认也不难。更有皇后提点,皇帝特特宣召高和进京,晏小山和柳城郡王能不能说服陛下开埠,尚不能十拿九稳。
阿若命绾姒开箱理妆奁,她原是美人,经过细细描绘,只道让人移不开眼。
谢弼遗说过,高和至今未娶,其眼高于顶,美人计恐无用处。
阿若找十六前来,问了高和之事。只见旁敲侧击又循序渐进,十六方才晓得娘子心有计策,他瞒不了,说与她高和在此的消息。
阿若掩唇一笑,既然出不去,那就引鱼上钩。
十六继续打探消息,实则找人散布消息——阿若坐在窗边,对面茶肆的人,即有美人看,又可拿钱,只等高和来。
“他如何想,不重要,只要他来,这事儿就成了一半。”
阿若对着镜中抿了口脂,回过身来,对十六柔柔一笑。
可惜十六明白的为时已晚。
阿若自高和身后探出头来,她散着发,神色倦倦,却笑着。
“郎君可还满意?”
十六不防报信的绾姒,埋伏在一旁的高和亲随把他扭在地,十六一条腿支撑着,不用高和先开口,他冷笑呸出一口血沫。
“贱妇!”
高和侧过头去,捏了记阿若的脸。
“你是贱妇吗?”
阿若混不在意,从高和身后出来,捋了捋自己的长发,下到地去。
“我是贱妇,那你是奸夫?”
她一指直指高和鼻尖,眼见他变了脸色,又放下手,走到十六面前。
十六的一左一右是押着他的高和亲随,还有垂首默不作声的绾姒。阿若在三人身上扫了一圈,从绾姒袖中抽出帕子,俯下身,细细擦去十六唇边血沫。
高和随她动作,想看看她到底还有什么花样。
阿若帮十六擦完,把帕子叠了又叠,而后塞到十六口中。
“郎君,人我给你带来了,你是不是,也要有些诚意啊?”
“忘记告诉小娘子,”高和从床榻边下来,捡起地上的披帛,挂在了阿若臂间,“我母亲还在祭中,眼下,我见不得血。”
阿若颔首,只待高和主仆离去,绾姒再也忍不住,噗通跪下。
“娘子,你放了十六吧!”
“放了他?那我怎么办?”
绾姒摇了摇头,眼里已经蓄满了泪:“十六还能带你走,我留下,随他们要杀要剐。”
阿若轻笑出声,看了看十六,而后抓起绾姒下颌,让她仔细看看。
“你觉得他会带我走吗?你现在想救他,为何不一开始就告诉他?晚了!”
“娘子!”
绾姒闭上眼,泪水顺着脸庞滑落,除了这声娘子,她再也开不了口。
阿若把高和留下的刀塞到绾姒手中,却对十六说道:“要是变成厉鬼,只管找我便是。”
“娘子,你疯了!”
绾姒猛地推开阿若,便要去解十六的绳子,但阿若怎会让她如愿,她捡起刀,先一步捅了过去。
十六闷哼一声,绾姒手一抖,看向十六。
“十六,这一刀,是报你传李元庆身死之仇,你当日替晏小山传信,就该想到!”
十六粗喘着气,似乎回想起他满身血污的从战场上快马加鞭来到将军府,那一脸慌乱的娘子听得他说李元庆死了,跌到地上摔破了头。
阿若从未忘记,他以为,他和晏小山以为,这些做的天衣无缝,原来她都记得,她认出了他,她早就想他死了。
可是将军对你是一片真心。十六想开口,可惜他开不了口了。
阿若第二刀又捅了进去,血淹透了口中塞着的帕子,绾姒想要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完。
“娘子,娘子,我求求你,你放了他吧,你放了他吧,他是晏小山的侍卫,他又如何违抗命令?十六,你明明可以挣脱的,你明明可以你为什么不逃?”
阿若喘了喘气,从十六腹中抽出了刀。
“绾姒,你哭给谁看呢?你想想杜娘,想想冯大郎,想想张副将,你还记得他们吗?你还记得,他们是怎么死的吗?”
杜娘的冯大郎死了,尸骨碎的收都收不回来,她每日以泪洗面,却在听说阿若要嫁晏小山离开蒲昌当日,抱着冯大郎的牌位,一头撞死在阿若面前。
“寡无廉耻,你个贱妇,不得好死!”
杜娘的血把墙漆成红色,连同那个牌位,摔成了两半,一起扔去了乱葬岗。
阿若眼也未眨,削尖的指尖抓破她的手,一起握住那把刀,第三次捅了进去。
“第二刀,是为杜娘和冯大郎,第三刀,是为你自己和绾姒,仇人之间还生了情,一对蠢货!”
绾姒尖叫出声,十六已经倒在她怀里,他确实可以活命,但他没有选择。
阿若气定神闲地擦干净手,又坐到案前,自己梳好了发,画好了眉涂好了唇,末了穿上裙衫,推门出去。
高和在楼下等候多时,见她姗姗而来,递去温热的茶汤。
“娘子辛苦。”
“剩下的人呢?”
护送她去找晏小山的,可不止十六一个。
“你且放心。”高和笑了笑,握紧阿若的手。“娘子的手有些凉啊。”
“晏小山可不容易对付。”
“还担心你的郎君?”
“我是担心你先死。”
高和一使劲,拖拽阿若坐到腿间。往日客流吵嚷的驿站,此时除了他二人,竟然无一人在。高和抚摸着阿若的颈间,那上面原来被他划伤的刀口,已被唇印替代。
最毒妇人心,晏小娘子若不是晏小山的人,他垂首一笑,收了她未尝不可。
“晏小山死了,我娶你做我的夫人,如何?”
阿若斜睇过去,“郎君先杀了晏小山再说不迟。”
绾姒松开捆缚十六的绳索,仔细揉了他愈发僵硬的四肢,又擦了血迹,抚顺头发。
她挨到十六耳边,似在告知只有她和阿若知晓的秘密。
“我原是想着娘子不会真要了你的命,是我错估了娘子,她已经不是我认识的娘子了,不过你的命,我会偿你的,届时随你处置,好不好?只是现在,我还要替娘子做完这一件事,你且等等,不会太久。”
她劝不了的,她劝过了,阿若要晏小山死,要他身边的人都死。
“十六,是我对不起你,你莫要怪娘子,她太苦了。”
绾姒推门离去,那把杀十六的刀,被她握在手里,这次她握的牢,一如当日杜娘抱着冯大郎的牌位,带着决然。
阿若给她留下的马就拴在驿站门边,这里没人了,只有她。她跨上马,未再回头去看,脚踢马腹,胯/下骏马四蹄飞扬,转眼便消失不见。
茶肆里,阿若打包好了茶点,不知情的茶肆老板收了钱,问她:“娘子等到郎君了?”
他的目光从阿若的幂篱越过,直直看向外面骑马的高和。原是这位郎君,他认了出来。
“娘子可是在与郎君置气?殊不知夫妻吵架床尾和,娘子快快去吧。”
阿若只字未言,那边高和俯身一捞,把阿若抱到身前。
他动作大了些,带动风声四起,往日只在楼下观看的小娘子,容貌总隔天边也是瞧不清,这下子,幂篱吹开一线天,那张脸真是个美人也,可惜毫无生气,凤眸如死水一潭,再也激不起浪花。
“驾!”
高和扯起缰绳,马蹄哒哒声响,带走看热闹的心思。
没有晏无道在朝中,晏小山也不过是死路一条。
杀母之仇,杀弟之仇,一个一个,他都要报。
远在檀州的晏小山眉头一皱,去往军营入口,天气爽朗,碧空如洗,巡防的兵将整齐划一地换防,日日如此,从未变过。
晏小山着便服,双手负于身后,不明就里的兵将们以为他突然巡视,纷纷打起十二分精神,却不知他那双手握起成拳,有些烦躁地,看不下去。
去接阿若的人马脚程不慢,甚至于十六可先行一步带阿若赶往檀州。只是,谢弼遗传来的消息,回鹘可汗突然在某城驻留数日,必定是要耽搁的。
练习骑射的柳城郡王回营,眼见晏小山沉着脸,他居高临下扔去弯弓。
“都督这是在等本王?”
晏小山撇眼过去,冷哼一声:“王爷今日练习的不错?”
“还是要多谢都督为本王寻来的老师。”
“是吗?那王爷可要与某比试比试?”
“彩头是什么?”
“宫里的消息,如何?”
柳城郡王赵惔听罢扬眉一笑,“好,若都督赢了,本王也告知你条消息。”
晏小山把赵惔的弓扔过去,自己去牵了坐骑过来。双腿夹马腹,手从箭桶取出箭,钉到赵惔的马蹄旁。
赵惔勒紧缰绳,他的马受了惊,他眯了眯眼,再扯缰绳,向晏小山的坐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