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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战前 ...

  •   谢弼遗从平州出发,一路向西行进,走的并不快。他深知仅靠平州的人马顶不了大用,甚至很多人是凭着当初杀史泰那腔“热血”,而这些在面对真正叛军前便会消磨殆尽。
      坐在临时搭建的营帐里,谢弼遗提笔却未落下。
      眼下形势混乱,他出兵的消息平州附近都有所耳闻,不仅在安东,朝廷亦在观望。他需要整合更多的人马才行,还要打胜一场,这样晏无道才能催促援军。
      晏无道处理完内阁事务,已是黄昏,十四扶着人上了马车,赶在落闩前进了平康坊。
      夕阳下凭栏处,晏小山闷头喝着酒,十六一面劝一面探头探脑。
      晏小山充耳不闻,一门心思灌酒烧愁,等注意到不对劲,晏无道已是稳稳当当坐了对面。四下哪里还有人?都被赶了出去。
      憋着满腔怒火,晏小山大手一挥,杯盏碟皿叮叮咣咣摔碎一地。
      “人呢?怎么还不上酒?都死了吗?”
      他这样子哪里是意气风发的晏小将军,倒像街边的丧家之犬。
      晏无道叫来掌柜,听他道:“一斤羊肉切片,两张煎饼,再来一坛酒。”
      掌柜记好名目,拱手一拜自去了。
      上菜也快。烀的烂糊的羊肉切成厚片,沾着花椒粉食用;煎饼分层,每层铺椒豉,外酥里嫩;黄酒一坛,酒楼自酿,喝多少有多少。
      晏无道掰开一张饼,在夹层里塞了块羊肉,就着酒吃了口。晏小山见状也拿了酒坛倒酒,却被晏无道按住。
      “父亲连我喝酒都要管吗?”晏小山讥诮道。
      晏无道瞥他一眼,晏小山犟着青白脸皮,眼下跳了跳。他松了手,晏小山拍开封泥,酒香撞击着泥坛,惊涛骇浪,涓流细细,晏无道忽然脚下一踹,案桌怼的晏小山趔趄,奔流到海不复回。
      晏小山摔了酒坛,一身酒气,湿湿漉漉,这下真是丧家之犬,极尽狼狈。
      十四和十六一左一右驾着他。人声嘈杂,风声猎猎,暗香盈袖,晏无道还有闲情逸致食掉肉饼,喝完酒,放下筷。
      “成何体统,”摇头叹息,晏无道踱步到晏小山面前,两两相望,也不知哪里被撼动,晏小山跪倒在地,“这么多的酒还不够让你清醒?”
      晏小山怔愣后又讪笑,笑的浑身颤抖,眼眶发红。他抬头怒视晏无道,口气倒不似面上那么张狂。
      “父亲这是作甚?您向来说一不二,这会儿来跟我说什么父子亲情,那你可顾念过夫妻之情?”
      晏无道沈睇了一眼,又坐回去。这次再掰了一张饼,塞上羊肉,洒上花椒粉,堵上了晏小山的嘴。
      晏无道眯了眯眼,晏小山被桎梏着,呛出了眼泪。那半张饼,难以下咽如鲠在喉,掉到地上,沾了酒水灰尘。
      他蹲下身捡起来,仔细吹了又吹,再次塞到晏小山的口中。
      “你母亲只是去休养,待她恢复,为父便接她回来。”
      晏小山吐了一地饼肉碎末,挣开十四和十六的钳制,冷笑道:“当年舅舅因为私盐一事有求于您,您因他与前首辅关系密切,不问清缘由就把他下了刑部大理寺,可当初舅舅也曾力荐您入内阁,最后却惨死狱中。还有外祖,就因为先皇赐死祖父,外祖没有与那些陈情的臣子一道,反而……”
      “你!放!肆!”
      晏无道阴翳着双眼,浑身暴气怒涨,如煞神一般,抬脚把晏小山踹了老远。
      十四和十六屏气凝神,退居到后面。
      晏小山句句触到晏无道逆鳞,殊不知,晏后和老太师的惨死是横亘在他心头上的刺。
      晏无道俯视着晏小山,眼下卧着残忍诡谲。
      “你知道什么?”他悚然一笑,齿列间似乎都沾满了血,“他会稽秦氏,不过是见某拥立了皇帝,都是见风使舵的小人,某入不入内阁,都用不上他们‘力荐’,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敢到你面前嚼舌根?”
      晏小山别开头,手紧握拳,不发一语。
      晏无道徐徐吐出怒气,直起身,叫十四上前侍候。
      “你母亲若不是当年离家去北境,你以为以他父兄那般下场,某今日还会顾念夫妻之情?晏小山,为父教你,生为我晏氏,最要不得的就是情。某既然说你母亲只是去养病,就一定接她回来。这次你借酒浇愁,为父顾念你的孝心,原谅你,下次你还敢主次不分,别怪为父不念父子亲情!”
      十四系好了裘氅,躬身到一旁,“大人,可是要宿在坊内?”
      “回去。”
      晏无道挑袍下楼,十四跟上前不忘向十六使个眼色。
      “将军,”十六扶起晏小山,“您身上都是酒气,就这么回去怕是惹小娘子担忧……”
      “你找个地方罢。”
      “属下这就去。”
      有了遣送秦氏这一幕,府里那些阴诡之事倒是不见了。晏小山自从那日宿在平康坊,翌日便请旨到西山巡防,实是因着营州叛乱搅得朝廷不安,无人在挂心儿女情长。
      太后牵连到营州刺史之事,暂无心力参与到九王和太子之争。高渊滞留京城,其子和都督府各将封固辽东,圣上不满,大皇子顺理成章交由皇后抚养。
      晏无道任用魏敏保谢弼遗之心为皇后赢得了皇子,但谢弼遗,晏无道还有其他的打算。

      谢弼遗在刚出平州不远便安营扎地,初时众人以为谋而后动,然而一日日又一日日,不见谢弼遗有任何动作。将领们将人围堵帐中,以求给个痛快。
      谢弼遗宽宥众人:“诸位稍安勿躁!请听我说。营州叛乱,你我清楚,是日积月累形成的隔阂和侵辱。对方集结了数万兵士,我们却不足万人,诸位可想过,不是不能一战,你我固有一死,然而谁来保卫那些百姓?要战,就要赢,我们身后没有人了。”
      将领们左右互看,不再声张。他们一行人没有援兵,打赢了,才会有人加入平叛中,否则便是螳臂当车。
      谢弼遗敲了敲案面,沉声道:“现在,诸位有什么想法,不妨都说道说道。”
      一位参事说:“这些契丹人一反,便有打着契丹人的旗号在附近州城县地打劫抢掠,属下以为,我们可趁机剿灭这些人马。”
      谢弼遗沉吟不语,他也想过这点。那帮作乱的,与其说是叛军,倒不如说是趁火打劫的山贼匪徒。
      因着安东军动作迅速地固境自封,很多没有逃向州府的百姓没有军队庇佑,遭到了这些人的侵袭。谢弼遗担忧的是,营州那边知道举旗作乱,若是有人敢一网打尽这帮乌合之众,方便了他们攻占更多地区。
      一直不战,叛军想战就战,你便要一直挨打。
      “距离此地最近的一伙‘叛军’人马在哪?”
      有人展开舆图,在上面勾画。
      谢弼遗看了后,和参事、校尉等人商讨。
      先派几个刺候查探对方人手、兵马储备以及据点,还有据点里有多少平民百姓,都要一一查探清楚。
      此战是正式与“叛军”交锋,从上到下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谢弼遗传令火头军,把储备的羊拉出来几头宰了,将士们吃饱了才有精力打仗。还有军服,每人多领一件,以备不时之需。
      聊赖多日的军队终于有了烟火气,火头军磨刀霍霍,抓了几只肥羊宰杀,血腥羊膻充斥了整个军营,引了不少人前来观看。架高的铜锅下面,柴火堆高火力旺盛,火光把铜锅炙烤的通红一片,滚开的热水里羊肉浮沉,羊头被一切两半,放在架子上烤。
      一叠叠面盆大小的碗摆开,尘封的黄泥被拍开,酒香四溢,一碗又一碗的满上。
      刺候穿上轻甲,背上弓箭腰胯横刀,他们是被精挑细选出来的,肩扛重担。无人再敢谑笑,前路未知,尽是危险。火头军把烤得冒油的羊眼切半盛到他们面前,护眼前明亮,平安归来。
      吃完肉喝完酒,赶在天彻底黑下前,刺候们上路去。谢弼遗从大帐内跑出,手中拿着几缕红绳。
      这是虫娘在他出发前,特意去观里求来的。
      “讨个吉利,盼君归。”
      她如是说道,谢弼遗今日也为几个刺候一一绑上腕间。
      “你们每个都是我不可或缺之人,保重!”
      “誓不负大人所托!”
      谢弼遗望了望天,北斗七星横挂天际,而北辰星指引的,是归家的路。

      大晋万通二十二年元月元日,平州刺史谢弼遗率宿军讨伐叛军,后七日,于平州附近的昌黎大败千人,斩杀首领,解救百姓百人之多。
      此事经传回平州,百姓们士气高涨,由虫娘组织城内娘子为将士们缝制军服军靴,饲养猪羊的农户屠户也忙于喂养家畜。附近的辽东、乐浪等次州县地,也听说了此事,有驻扎的军队宿兵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高和放下军报,站在窗边久久不语。
      太子当初派人在安东的用意完全显露出来,而原本这一切该是高渊的功劳,然而高渊回不了安东不可怕,可怕的是高和等人错失了先机。
      侍从在旁边小心着斟酌了用词:“将军,如今该如何应对?”
      高和回身,以往父亲在书房商讨军事,都是他们几个兄弟在侧。如今,高渊回不来,高嘉死了,三个兄弟领兵操练,唯有他能拿的了主意。
      “让老二带一队兵马准备增援,”高和握了握拳,“把老三和老四叫来,我有事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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