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正》唐门园子

27、第 27 章

　　送走了客人的房子，一下子又恢复了以往的寂静。那只过来蹭吃的猫还赖在角落里眯着眼睛假寐，林说屈膝蹲着在面前，伸手碰了碰它的耳朵。窝成一团的大猫懒得躲他，只象征性的抿了抿耳朵。林说收起作乱的手指，看着它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棕色肚皮，突然开口：“要不然你跟我一起生活好不好？”说着轻笑了声：“反正林成也不在，不用考虑他会不会被吵到的问题。”

　　狸花猫当然没有办法回应，只挪了挪腿，换了个姿势继续躺着。

　　他小心翼翼的给大猫顺了顺毛，继续喃喃：“我以前只喂过流浪猫，没什么经验，不嫌弃的话要不要跟我过？”听不懂人话的猫也被他念叨烦了，懒洋洋的支起身体挪到屋子角落不搭理他。林说权当它默认了，发信息去征求房东的意见。

　　家里多了个会跑会跳的宠物，操心的事情变多了不少。先是给家里容易被抓坏的家具加了防护罩，然后陆陆续续的在家里添置了猫爪板、猫爬架、猫厕所等零零散散的东西，原本空落落的房子一下子显得热闹起来。

　　这段时间下班后的那点时间都花在带新住户去宠物医院上。这只猫两岁多了，在外面流浪了那么长时间，健康状况并不是很好，营养不良，脖子那里还受过比较严重的伤，好在算是命大，活蹦乱跳的长到了现在。之前没注意到，等过了几天后，林说才发现这只猫左脸眉骨的地方也有一道细长的伤疤，跟自己脸上伤疤的位置几乎一样，也算是缘分了。

　　天气渐渐冷了下来，路边的梧桐树叶开始渐渐变黄，一阵风吹过来，洋洋洒洒的落下一大片。距离上次一起吃饭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林说都没有再和林成见过面，只偶尔在微信上不咸不淡的问候几句，就这样一直到了立冬。

　　在B城，冬至算得上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节日，比较看中传统的老一辈总要张罗着家里人在这天一起吃顿饺子。所谓年节，大多都是人们为了聚到一起想出来的各种由头，总要聚到一起才像是过节。

　　早上上班的时候林说发了条信息给林成那边，问候了声，顺便问了句要不要过来吃顿饭。快到中午时林成才回复，简简单单“节日快乐”四个字，没有一点要一起过节的意思。

　　林说没有觉得失望，一切如常的忙着今天的工作，下班后估计就是和往常一样，一人一猫就互相陪着吃完晚饭，看看文献后再休息。没想到快下班时收到的一条短信，打乱了以往的步调。

　　林说看着信息栏里的那句话，简直有点担心那人是发错信息了，可是又不想去核实。到了下班时间，并没有过多犹豫，他乘上车穿过大半个城区往阔别已久的小区驶去。

　　两年的时间过去，小区旁边那家“阿云馄饨”店变了装修，旁边图文打印的小店换成了卖水果的，修缮后的保安亭里坐着的人还是老面孔，一切陌生又熟悉。

　　沿着走过无数次的小路向前，进入单元楼，乘电梯一直到达门口，被冲动影响得发热的大脑终于冷静下来，林说这时候才开始忐忑，“门里的人是不是真的欢迎我过来？我到底有没有理解错那人的意思？”

　　厚重的铁质大门静静立在面前，手指碰触上去，是冷冰冰的触感。踟蹰间，耳边响起门轴转动的声音，露出林成的脸来。

　　他瞟了眼面前的人，淡淡开口：“忘记带钥匙了吗？”

　　林说愣了片刻，才反应迟钝的呐呐开口：“你没换锁吗？”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林成移开视线，转身往厨房走去，有点不自然回答：“之前的锁还能用。”然后一指沙发：“你在客厅坐会，晚饭马上好。”说着，也不招呼，直接往厨房走去。

　　林说换上了拖鞋，有些怀念地环顾四周。家里收拾的很干净，比他离开前更整洁几分，空气里留存着尚未散去的柠檬清新剂的味道，熟悉又亲切。窗边以前摆放的绿植少了许多，只有两盆吊兰蔫搭搭地靠在一起，看着命不久矣的样子。

　　林说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没有四处走动。他从小便生活在这里，时隔两年再回来，却开始拘谨起来，像是来到了别人的领地，太过随意的话总感觉有点冒犯，于是只用视线逡巡一圈便低下头心不在焉的摆弄起手机来。手指在屏幕上一页页掠过，频率渐慢，最后不再动作，屏幕陷入黑暗。厨房里不知道在准备什么吃的，时不时传来碗碟碰撞的声音，不知不觉中拉走了他的注意力。

　　那个小小的房间里待着他喜欢的人。

　　林说很想站起来，离开沙发，走进厨房，靠在那人的背上，环住他的腰，然后一点点勒紧，不留下一点空隙，近到能感受到那人的体温，嗅到那人身上洗衣液的气味。然后像小时候那样亲昵的蹭蹭脸颊，然后絮絮叨叨的分享自己的开心与委屈。可是他长大了，要懂礼仪、知分寸、讲规矩.......要遵守这个社会制定的各种或明确或心照不宣的各种规则，否则便要惹人不快。

　　林说坐在沙发上一点一点将动荡的情绪收敛起来，苦笑着揉了揉眉心。

　　厨房的门被打开，林成端了盘烧鹅走了出来，拦住了想要帮忙的人的动作，又返回一趟，将两盘饺子放到桌上。他们在餐桌边相对而坐，顶上暖黄的灯光柔柔的抚过两人的头顶，一如当初。

　　“家里的钥匙你还带着吗？”林成开口打破了一室沉静。

　　钥匙自然还是在的，即使心里一直不确定还能不能用上，可仍是舍不得。

　　林说点了点头，怕对面低头的人看不到，又补充了句，“还在的。”

　　林成吃饭的动作停了下来，不自觉的用筷子划拉着盘子里的饺子，白胖的饺子在瓷白的圆盘里摇摆不定。沉默须臾，林成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以后你想回来都可以回。”

　　他们都知道这句话代表的意义。林说不由柔下面容，声音也带上了温和的笑意：“可是回来了你就只给我煮速冻饺子吃。”

　　虽然知道这句话只是调侃，林成还是有些尴尬，“我做的不好吃。”

　　可林说却像是突然学会了二十几年来都没学会的“无理取闹”技能，没有就此揭过这个话题，反而不依不饶起来，满眼期盼的笑着开口：“可是我想吃，齐青姐说你请假回来给我做饺子了。”

　　.......忘了齐青这个喜欢通风报信的祸害了。

　　林成地捏了捏手里的筷子，真想立马跑出去把齐青揪出来指责一顿。可形势比人强，他只能老老实实的坐在位置上应付前面这个打不得、骂不得的人，柔声劝道：“速冻饺子做的比我的好吃。”

　　“可是我很多年没吃过你做的东西了。”

　　“我做的又不好吃。”

　　林说低下头不说话了，可那失落的感觉从内而外的散发出来，让人想忽略都难。对峙短短十来秒时间，林成败下阵来，叹了口气：“算了，我去给你做。”

　　厨房里有点凌乱，新拆分的调味料乱糟糟地摆在案台上，没用完的饺皮和一大碗馅料被搁置在一边。这人确实努力的想在冬至这天给久不归家的人做一次饭，可结果显然不如人意。已经都被发现，林成干脆自暴自弃起来：“之前我包了两个试吃了下，太咸了，味道也不好。速冻饺子其实挺不错的，还是吃那个吧。”

　　林说笑了下，拿筷子蘸了一点馅料尝了尝，确实是咸了，但味道没有想象中的糟糕。

　　“家里还是其他食材吗，我能不能到冰箱那边看下？”

　　林成没有说话，点头示意他随意。

　　和预想中一样，这个家里显然不是经常开火的。冰箱保鲜层里孤零零摆着几瓶啤酒，其他地方则空空如也。

　　林说沉默了下，声音有点低落：“你平时都吃些什么？”

　　吃些什么？当然是随便吃些。可林成终究是不敢这么回答的。

　　在让人回来前，他预先叫了保洁打扫房子，也记得提前准备好吃的。原以为能平平顺顺保持良好形象直到见面结束，没想到两年没见，林说学会了不按理出牌。林成头疼地思索片刻，指了指旁边，道：“微波炉旁边的袋子里还有点东西，你看看有没有能用的上的。”

　　林说看了他一眼，没有继续追问，擦着他的肩膀走到一边，取到袋子，从里面取出了两个鸡蛋和几根葱，然后将剩下来的一点东西归置到冰箱中。

　　轻轻一磕，将蛋液添进馅料，又洒了点切成碎末的香葱，之后开始调味、搅拌。林成捏了张饺皮在手中无所事事地等在一边，也不知想些什么。又过了会，他看了眼林说，清了清喉咙，若无其事地指指桌上的饺子馅，问：“这个调好了吗？”

　　林说应了声，低头将面皮分成两沓，递了份过去。

　　虽然低着头，可林成分明看到他的嘴角弯起了一个不算明显的弧度，那点小弧度像个小钩子似的，挠的人不自在起来......

　　林成不会蠢到特意去问他为什么笑，揉了揉沾了面屑的手指，拿起饺子皮包了起来。

　　虽然做菜、做饭的本领很不过关，但是包饺子这个事情他之前也是做惯了的，不一会就和林说两人一起将馅料包完了。多余的一点饺皮被炸成薄脆，当了点心。林成将那些薄脆放在餐桌上，回到厨房，看林说一边煮饺子，一边将多出来的那些放冷冻层冻上。时间又像是回到了两年前，那时候的日子说来也没什么热别的，生活里尽是这些琐碎又平和的回忆，却那么让人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