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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乌云密布,天空似在酝酿一场雨。

      凹凸不平的鹅卵石道上,容绵抱臂坐在双辕牛车上,斜睨躺在车槽中的宋筠。

      当他提出出城寻玉时,她就有所警惕,果不其然是在利用她。

      隐隐犯痛的脖颈提醒她,一定要好好收拾这个男人。

      拉车的黄牛发出“哞”的一声,颠簸了一下辕车。

      容绵吹散指甲里的药粉,用清水冲洗指甲缝。因为生父患有癔症,她自小就偷偷学习药理,掌握了配制药物的本领,也因太过钻研,导致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学习四书五经。

      为了防止再被偷袭,容绵摘下臂弯的鹅黄半纱披帛,去捆宋筠的双手。

      捆绑间,肌肤不可避免地相触。

      男人的双手匀称白皙,连个毛孔都瞧不真切,可每个指腹上却都带有老茧,像是既能握笔挥斥又能冲锋杀伐的人。容绵开始怀疑他的身份。

      回城的盘查还算顺利,车夫按照吩咐,拉着他们去往后山的竹林小苑。

      小苑依山傍水而建,苑周景色秀美。放眼望去,山坡上长满千屈菜和狼尾草,阑风伏雨时,起起伏伏,犹如麦浪。

      上山的道路崎岖,还下起了小雨,容绵多给了车夫十文钱,让他将宋筠背上山。可车夫个子不高,加上宋筠腿长,一路上,不知磕磕绊绊了多少次。

      穿过一片花遮柳暗,容绵瞧见父亲拎着木锯跑过来。

      “绵绵!”

      老酌跑到女儿面前,满脸的疑惑,女儿今儿怎么提前过来了?

      蓦地,他瞥见另外两人,立马拿起木锯横眉冷对,摄人的气魄吓退了车夫。

      容绵揽住父亲,跟他讲了实情。

      老酌还记得女儿昨晚说要请一位夫子回来,想必就是这个昏迷的小子。

      合力将宋筠扶到竹屋的矮脚榻上,老酌送走车夫,颠颠返回来,蹲在榻边仔细端详。

      容绵失笑,“爹爹在看什么?”

      老酌抬手碰了一下宋筠左耳上的一颗小痣,眯了一下眸子,“他的耳屏上也有一颗红痣。”

      容绵没往心里去,从柞木亮格柜中取出一条细细的锁链,将一头套在宋筠的双脚脚踝上,另一头套在榻脚上。

      直起腰身,她拍拍手上的尘土,走到竹编屏联后净手。

      临近晌午,老酌怕女儿饿到,起身去往屋外烧饭,屋里只剩一对男女。

      从屏联后面出来,容绵坐在如意头罽椅上,捧起父亲有关木匠的书籍随意翻看。

      倏然,矮脚榻上传来男子细微的呻.吟,容绵露出一抹自认很凶的笑。

      剑眉皱起,俊漠的面容出现一丝痛苦,宋筠缓缓睁开凤眸,入目的是绀紫色的承尘和悬在棚顶的一对铜铃。

      颞颥微痛,他欲抬手揉捏,却发现手腕被一条柔软的披帛捆绑,愈挣扎愈紧。

      容绵摇摇缂丝团扇,不紧不慢道:“没用的,这是捆兽的系法。”

      宋筠冷眸看去,犀利眸光被小娘子用团扇遮挡。

      气氛僵持不下,宋筠闭闭眼,默叹一声,哪曾想到一个看似单纯的小丫头会有这等心机。最近倒霉透了,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松开我,有话好说。”

      因是容家养女,容绵自小在夹缝中长大,心思还算细腻,人也较为激灵,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没有应顺他的话,容绵道:“我对你以礼相待,你却从一开始就想着算计我,叫我怎么再信任你?我要把你送回去。”

      宋筠偏头看了一眼从半敞门缝中透进来的日光,点墨浓黑的眼瞳微转,道:“要如何,才能让我离开?”

      洛阳渡口每日只有一艘通往长安的客船,被她这么一搅和,今日是走不成了。

      容绵走到榻边,从裙带的络子里取出一把袖珍匕首,在宋筠眼前晃了晃,“你到底是何人?再说瞎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小娘子逞起凶来,颇有几分架势。

      宋筠眉眼淡淡,似乎见惯了凶残的场面,“我若如实相告,你这一生怕是要跟我捆在一起了,但并不是荣辱与共,而是成为我的刀盾,甚至替死鬼。”

      太平盛世,未立储君。然皇帝病重,致皇子夺嫡,文武官员拉帮结派,朝中暗流涌动,愈演愈烈。宋筠本想独善其身,奈何遭皇兄算计,坠入湍流,不进则亡。

      如此境地,自身难保,他并不想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容绵扯过椅子坐在一旁,带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你不说,我现在就送你上路。”

      宋筠面有愠色,敛着火气嗤笑一声,再转眸时,眼中多了一抹耐人寻味的流光,“那你过来一些,我悄悄告诉你。”

      容绵握紧匕首,将信将疑地俯身靠近他的唇,雪白的皮肤在他霁蓝色的衣衫上显得更加透白。

      宋筠盯着她耳屏上的小小红痣,稍微撑起上半身,随之伸展双臂维持平衡,然后蓦地撑开,将她套进自己的双臂间,双手手腕扣在她的后颈上。

      身体失去平衡,容绵趴在宋筠身上,眼前骤暗,刚要抬起手里的匕首,却被宋筠翻身压住半边身子。

      虽然脚踝被缚,但锁链有一定长度,双腿勉强能打弯。

      “爹...唔唔...”

      容绵想唤屋外的老酌,被宋筠扣紧后颈,俏脸被迫压在他的胸膛上,硌得鼻尖直疼。

      宋筠移动双手至她发鬓,拔下盘发的银簪,快速割断披帛。

      将怀里的小丫头推开,宋筠坐起身,欲用簪尖撬开锁链,倏然,斜后方逼近一抹身影。

      掌风刮过鬓角,宋筠转身扣住袭来的铁掌,凤眸微敛。

      老酌背着藤笈,如箭矢一般飞冲进来,身体里好似隐藏着保护女儿的天性。

      然令宋筠惊诧的不是他的愤怒,而是他完全不输十六卫高级将领的身手。

      伤势在身,宋筠无法应对,很快处于下风,卸去防御的一刹吐出一口血水,好巧不巧吐在容绵漂亮的裙裾上。

      老酌铁着一张脸,将女儿从榻上抱下来,护在身后,旋即从藤笈里掏出斧子,作势要劈死宋筠。

      父亲癔症严重,受不得刺激,容绵抱住他的腰,急切道:“爹爹不可!”

      混沌的意识被一声清脆的声音唤醒,老酌缓缓垂下手,蹲在地上拍头。

      从记事起,每逢自己遭遇危险,父亲就会迸发出摄人的气场,可随之而来的就是头痛。容绵心疼不已,捡起榻上的匕首和银簪,扶着父亲走到隔壁屋子,将之前配好的药丸融进水杯中搅匀,递到父亲嘴边,“爹爹喝药。”

      老酌最烦药汁浓酽的口感,但这是女儿花费时间配制的,他二话没说喝了下去。

      等父亲睡下,容绵气嘟嘟走回榻边,看着男人冷声道:“我要带你去官府。”

      等到了官府就能查出他的底细了。

      宋筠刚刚接了老酌一掌,此刻气血不顺,大有要晕厥的架势,听得她言,思忖起利弊得失。

      去往官府无疑是最快回到长安的途径,可谁能保证官府中没有三位皇兄的细作呢。三人杀人未遂,必然会想尽办法找到他,以绝后患。而各地的衙门是最惹眼的地方。

      “你不是想读书么,拿来一本,我讲给你听。”

      “......”

      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他还在谈条件,容绵也想试试他的本事,不枉她折腾一场。

      走到多宝阁前,从架子上取出一本古籍,赌气道:“你要是能通篇背诵,我就饶你一次。”

      瞥了一眼书封,宋筠闭眼靠坐在墙上,字正腔圆地背诵起书上的内容。

      一行行看下来,容绵惊得哑然,“好了,可以了。”

      随即,她又拿出另外一本,让他继续背诵。

      宋筠睁开眼,提醒道:“你刚刚的意思是,只要能背诵那一本就行。”

      容绵扬起下巴,“我又不是大丈夫,不用一言九鼎。”

      宋筠沉气,轻缓开腔。

      当真是一字不差。

      容绵快惊掉下巴了,这何止是记忆超群,怕是过目不忘吧。果然是她见识少,原来世间的能人异士如此多。

      “过关了。”

      为了从他这里学到渊博的知识,容绵告诉自己暂且忍一忍。

      宋筠指指脚踝,示意她打开锁链。谁知小娘子娇哼一声,没有理会。

      看样子,是要一直禁锢他了。宋筠不悦,索性躺回榻上。

      容绵将两本书籍放回多宝阁,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支斑竹做的簪子,丢在榻上,“以后用这个绾发。”

      宋筠没理,闷头轻咳着。

      看他伤势不轻,容绵没再为难,扯过一条毯子搭在他身上,随后走出竹屋烧火做饭。

      容家还算娇养她,平日里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闺阁小姐,可在生父身边,她愿意动手干活,觉得这样才有烟火气。

      饭菜烧好时,天空放晴了。她搬着矮几走到汩汩溪流前,静静等待父亲睡醒。

      溪流上立着一架水车,旋转时扬起的水花溅在肌肤上,清清凉凉。容绵掸了一下衣裙,这才想起裙裾上的血迹,轻叹一声,蹲在溪边清洗。

      远处忽然传来脚步声,容绵放眼望去,见一名信差走来。

      “敢问容绵姑娘在这里居住吗?”信差问道。

      容绵甩了甩手上的水,走过去,“我就是。”

      信差递上一个信筒,“这是徐国师让我送来容府后山的。”

      容绵懵楞,请信差吃了茶水,送人离开。之后,她打开信筒,发现里面并没有书笺,而是装着一幅画像。

      画纸上的女子巧笑嫣然,俏丽如白桃,恬静如茉莉,正是容绵本人。

      画的落款写着一行小字:离别那日,怕唐突佳人,未敢当面赠送。若表妹觉得冒犯,燃殆之便是。

      容绵莞尔,觉得徐茗衍画功不错。

  • 作者有话要说:  绵绵:他还挺厉害。
    宋筠:相公当然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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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晓风残月的闺梦终于醒了,宁瑶转身退了婚事。
    *
    适逢太子大婚,身为准太子妃的双生姐姐与人私奔。为保家族名誉,宁瑶被父亲按进喜轿。
    “以后,你就是尚书府嫡长女,宁乐。”
    洞房夜,宁瑶坐在喜帐内满是惆怅。若是被太子识破身份,该如何收场?
    好在,太子并未起疑。
    太子赵修槿霞姿月韵、清心寡欲,唯有宁瑶知道他的另一面有多风流恣意。哄她时,声线有多暗哑。
    *
    唐絮之最近发觉,他对刘伶只有怜惜,没有爱,他爱的人是宁瑶。他还发觉,太子妃是宁瑶假扮的。
    当他威胁宁瑶以“假死”金蝉脱壳,做回他的小青梅时,回应他的,是宁瑶的一记耳光。
    他不甘心,去往赵修槿面前试探,却换来赵修槿的愠怒:“孤的妻子,岂容你妄言!”
    宁瑶和宁乐,赵修槿分得很清。
    那一刻,唐絮之方知撕心裂肺是何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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