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佬进入惊悚世界（无限）》函数题

64、余辜

　　薛唯难以置信：“她才是所有绑匪中的老大？”

　　情报流动是有阶级差异的，越是高处的人，知晓的东西自然越多。
　　倘若眼前的导游女鬼知道的信息最多，那岂不是代表她在这个犯罪团队中的地位比其他人都高？

　　林落卿没有否认：“是。”

　　眼镜男推了推镜框：“可是，为什么是她？”

　　一个女人，且不说她是如何让一群男人听其号令，仅仅回到最本质的问题，她到底为什么要策划这一起甚至数起犯罪案件？

　　何必呢？
　　是人性本恶，还是只是导游本身就是个变态？

　　林落卿听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道：“为什么会有人贩卖脏器？”

　　这种问题若要研究，甚至能上升到唯物唯心以及自我超我的精神认知之上。但究其根本，其实非常简单。

　　林落卿说：“因为它有市场。”

　　能赚到钱。

　　眼镜男推眼镜的动作顿住。

　　再往深处挖，为什么它会有市场？

　　林落卿说：“如果你是一个钱多到花不完的富豪，这时因为生病需要心脏移植才能继续活着，你会怎么做？”

　　静默。
　　整片空地上，死一般的静默。

　　这种故事若是发生在小说里，其发展都是如出一辙的俗套。
　　当然是等匹配。

　　匹配不到，就买。

　　买不到，就雇佣人，杀人取心脏。

　　威逼也好，利诱也罢，甚至烧杀抢掠，只要能剖下与自己匹配成功之人的那颗血淋淋的心脏。

　　反正他们有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人。

　　只要他们能活，其他人死不死，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可次元是有壁的。

　　小说里看见的再曲折离奇，大多数人也不过一笑置之，因为他们清楚地知道那是假的。

　　可正因如此，当那种离奇的故事真正发生在现实，听起来才会那么惊心动魄。

　　朝南松开满是冷汗的手，怔怔地看向地上的女导游：“就因为钱吗？”

　　林落卿摇头：“不是。”
　　他垂眸看着女导游，想了想，忽然蹲下身，将手伸向了导游的衣领。

　　朝南脑子里的弦一紧，下意识扯住他的袖子：“等等，你干嘛？”

　　林落卿：“解扣子。”

　　朝南：“我来，我解！”

　　林落卿偏头疑惑地看了他两秒，默默松了手：“……哦。”

　　解个扣子而已，其实不用这么荡气回肠。

　　他动了动指尖，掌心里那一团无形无色的阴气霎时漂浮起来，在旁人看不见的情况下，掣肘住女导游的四肢和脑袋。

　　女导游一双眼睛瞪得目眦尽裂，却连开口说话的能力都没有。

　　事实上，朝南的荡气回肠只持续了不到半分钟，就解不下去了：扣子才解开一半，他就看见了女导游衬衣下伤痕累累的胸膛。

　　新伤，旧伤，心脖颈处，心脏处，密密麻麻的，全是一道又一道利刃划过的伤口，疤痕层层叠叠，痕迹深深浅浅。

　　朝南的小拇指轻轻颤了一下，目光里渐渐浮上不敢置信的茫然：“这是……”

　　林落卿却并不意外，声线平淡又疏离：“手术刀口。”

　　朝南忽然觉得喘不过气。

　　究竟要经历多少次手术，多少次擦过生死，才会留下这么多的刀口？

　　没有人答得出来。
　　他们只知道，眼前这个狰狞却毫无反抗能力的女鬼，生前一定一定，过得很不快乐。

　　“一个人要接触犯罪行业，需要有途经。”林落卿轻轻地道，“家族，学校，社会，除非是天生的反社会人格，否则一般人很难独立开创相关团体甚至自成流水线。”
　　“她能接触到这一行，是因为她曾经是他们的客户。”

　　也就是故事里什么都有，却唯独没有命活长的富豪。

　　薛唯忽的想起什么，喃喃道：“今天上午闯进旅馆的那个鬼，也是个女人……”

　　为了活着，患病的女导游用某种不知名的渠道联系了这个团伙，买下了一颗能与她匹配的心脏。

　　能与她匹配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本有大好的人生，父母，事业，感情，可一切的一切，全都在一天之间毁于一旦。

　　只因为她运气不好，生于普通家庭。

　　只因为她运气不好，恰好长了这么一颗心脏。

　　只因为她运气不好，这颗心脏被有心人惦记上了。

　　谁让她运气不好呢。

　　女人含怨而死，魂魄毫无意外地化作怨鬼，索了害她至此，且因为不愿等，恰好在旅馆接受换心手术的女导游垂垂的生命。

　　可这一切归根究底，不过是女导游想活着而已。她的人生本就是一场残破不堪的意外，可如今她不仅没了生命，还失了未来得及奔向便已结束的新生。

　　林落卿说：“所以她死了，但又成了鬼。”

　　并且再一次，将那个断她新生的女人残忍地踩在脚下。

　　她们以一种荒谬而残忍的方式纠缠在一起，冤冤相报，至此未消。

　　……

　　众人久久失语。

　　“可是，”最终是眼镜男打破沉默，“她为什么要对旅店老板下手？”

　　“不止是她，”薛唯补充道，“还有之前出现在旅店的那位，以受害者身份死去的女鬼，她也是追着老板才进的旅馆。”

　　似乎无论她们哪一个，都希望能将旅店老板杀死。
　　可是老板一非主谋，二非元凶，为什么她们都那么想要他的命？

　　一片黄叶被树上的水滴一砸，同叶柄的脆弱连接终于断裂开来。

　　林落卿抬手握住了飘落的枯叶，沾到满手冰冷的雨水，又松开了手：“大概是因为那些劫匪，是她们力量的来源。”

　　朝南听着这话：“力量来源？类似于杀一个人强大一点吗？”

　　“可以这么理解。”林落卿说，“她们化鬼是前后脚，死亡理由一样，驱使她们化鬼的怨气不会差太多，拥有的能力应该也差不多。”
　　“包括旅馆里的两位一共五个绑匪，他们死亡时的怨气都不足以化鬼，但都足以增强鬼魂本身的能力。”

　　他们死一个，鬼魂就强大一分。
　　他们每一个的死，都是两个女鬼同对方博弈的筹码。

　　“旅馆里那位受害的女子杀死的是大巴上的两位，而司机和导游幸存；她走后，导游杀了司机以及旅馆里那位男子，而老板出逃。”
　　林落卿垂下长睫：“四桩杀孽，谁能杀死唯一幸存的老板，谁就是胜利者。”

　　所以，才会有两个鬼争相对狐狸眼老板下杀手的现象。

　　……

　　林落卿伸出手，食指抵在女导游的额头上。

　　无色的阴气纷纷散去，而女人定在阳光下，身形开始消融。
　　谁都没想到他会突然有这番动作，齐齐僵在原地。

　　女人惶恐地看着自己一点点消散，原本恨意盈满的眼睛里第一次蔓上恐慌：“你到底做了什么？！”

　　“你生前已经过完了，不应该留下扰乱世间常纲。”林落卿看着女人，想了想，又补充了句，“不会疼的。”

　　五帝钱紧紧贴着他的手腕，百家阳气顺着手指注入了女人的眉心，将她桎梏得动弹不得：“我不要！我不想死！你滚！！”

　　林落卿语调仍是平静的：“你已经死了。”

　　女人面上漫上决绝的疯狂：“你凭什么管我的闲事？我有什么错？凭什么我就要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具天生就废了的身体里？！这不公平！！”

　　“是不公平。”

　　女人面上的疯狂忽然凝固了。

　　“因为你运气不好，天生就没有同龄人能跑能跳的身体，没有普通人平静安稳的生活。”林落卿依旧是平静的，话语里也没什么刻意的遣词，像是在说一件在寻常不过的事：“你一直没有好好活过，所以你才购入心脏源，有什么问题？”

　　女人已经消融了近半个身子，闻言一愣：“那你……”

　　林落卿说：“你身上的杀孽太多了。”

　　因为她在死后，选择与虎谋皮，选择与绑匪狼狈为奸，选择从视而不见的知情者变成加害者。

　　那个阴暗的地下室，那些血腥而狰狞的抓痕，那些曾经无故惨遭杀害的人啊，一笔又一笔，是天地为她写下的因果。
　　她注定不能善终。

　　女人尖声叫喊起来：“那是那群人干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没有救他们，有什么错？你凭什么要我死？！”

　　“脏器被取出人体后，能保持活性的时间很短。”林落卿忽然道，“不是谁都像你一样，会选择在这里进行换心手术。那些被绑的人，我想大多数都是事后被送往购入脏器的人所在地，然后才开刀取脏器。”

　　女人上一秒尚在理直气壮的余怒中，下一秒却被对方的话泼了一盆冷水：“所以，为什么被绑者都曾被关在地下室？”

　　林落卿说：“先把被绑者关进地下室，再一个个带出来送往你们的客户所在地？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女人没有说话，身子却不自觉僵硬了。

　　“因为把他们关进地下室，是你自己的私心。”林落卿抵在女人眉心的手一动不动，眼底清晰地映出女人扭曲的面容，“你自己死在地下室，凭什么他们就能活着？既然都落到你手里，凭什么你不能决定他们的生死？”

　　“从身体到精神摧毁一个人，这个过程对于施虐者而言其实非常享受。”少年纤长的眼睫一敛一扬，眼睛却看不出任何情绪，“看着他们一点点陷入绝望，你开心吗？”

　　你开心吗？

　　当然开心，怎么可能不开心。

　　看着别人的精神世界一点点崩塌，她心底却兴奋得近乎忘我。

　　可惶恐吗？

　　当然也是的。

　　正因她自己也曾在生与死之间游走，才更渴望鲜活的生命；因此在对方问起时，她才会那么拼命地给自己披上“无辜”和“可怜”的遮羞布。

　　可现在，这块布被人撕开了。

　　“所以你是开心的。”林落卿俯视着女人，“你不无辜。”

　　也死有余辜。

　　女人只余脖颈之上的位置时，忽然讽刺地放声笑道：“说得好听，你跟本就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没有没有体会过必须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心率，没有过吃饭喝水都需要担心会不会下一秒就因为摄入量而倒下，没有过从清晨到夜晚，都可能需要待在医院里，被推上手术台的感觉！你又不是我，什么都没经历过，你当然可以说这些高高在上的漂亮话！你就是虚伪！！”

　　女人说到最后一个字，魂魄也随着话音散在空气里。

　　便也没有看到，面前的少年听了，曾缓缓地，无声地开口说了一句：“你也不是我。”

　　又怎么知道我没经历过？

　　又一片落叶从枝头旋转而下，这一刻，所有人都听到了整齐划一的系统提示音：
　　【检测到条件达成，回归通道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