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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罪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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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巴依然在行驶。
几乎能令人窒息的寂静持续了良久,一个同样坐在前排,带着棒球帽的青年陪笑道:“大哥,你知道咱们这是准备去哪儿吗?”
刀疤男皮笑肉不笑道:“怎么?不是你们自己报了旅行团,现在连去哪都不知道?”
刀疤男嗓门大,这么一开口,声音落到车厢里简直宛若平地炸响,震得人耳膜发疼,比起外面货真价实的雷声也不逞多让。
棒球帽瞬间白了脸:“我……”
没等他露出更多破绽,坐在他旁边的一个戴眼镜的青年站起身道:“我们这不是看路线好像和之前说好的不一样,所以才好奇问问。”
不卑不亢,看人先带三分笑。不仅把棒球帽的破绽圆了回来,还合理运用的前情提要里“大巴忽然改道”的信息,不怕被人发现说辞漏洞。
朝南心里暗道:这显然是个任务老油条。
刀疤男咧嘴道:“没想到这里还有个事先查了路线的。”
这话别说眼睛男,连朝南都觉得不对劲,奈何一时又想不明白。
眼睛男面上不变:“大哥,咱们这是准备临时更改目的地吗?怎么原来的路是出什么事了吗?”
刀疤男道:“是啊,改了。都是这雨闹的,前面的山滑坡了。现在快中午了,先去找旅馆搓一顿,然后再商量。”
眼睛男心里松了口气:“那就……”
“吵够了吗?”
眼睛男话一顿,下意识看向声源处,却看见那里坐着一个带着连衫帽挡住脸的人。
朝南听着这个声音,心里跳了跳。
坐他旁边那位穿牛仔裤的男生却倒抽了口气,小声嘀咕了句:“刚来就惹事,为什么任务世界总有人迫不及待想找死?”
朝南皱了下眉,心里也没底。
在他印象里,林落卿虽然聪明,可身体也是真的羸弱。
……
刀疤男嗤笑了一声:“架子还挺大,和你们商量是给你们脸……”
“商量这一车的人怎么卖吗?”林落卿直接打断。
他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缓缓走向大巴前排。
眼睛男从他刚刚那一句话里意识到什么,陡然看向刀疤男。
刀疤男沉着脸:“这位朋友,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你……”
“他问是不是改道,你又不是司机,你怎么知道?”
第十一排。
“大雨导致山体滑坡,你都没去前面看过,又是怎么知道?”
第九排。
“司机从头至尾都没插话,直接默认。你和司机的关系那么好?你们早就认识?”
第七排。
“你出来旅行,连行李都不用带?是工作人员?那为什么没有身份牌?”
第五排。
“既然要找旅馆,为什么不用导航?你早就知道这附近有旅馆,还是从一开始就有目的地?”
第三排。
“你刚刚起身的动作太大,衣服凸起来了。”
林落卿在第一排站定,垂着长睫:“那里藏的是枪吧?”
他话音未落,刀疤男已经暴起,砂锅大的拳头直接砸向了少年的面门:“你去死吧!”
朝南心头一跳,猝然起身,一声“小心”还没来得及出口,便看见林落卿直接抬手,稳稳地接住了,那势如流星的一拳!
刀疤男错不及防,另一只手下意识伸向腰间,可面前的人已经屈起腿,在男人的腹部撞了一下。
酸麻的感觉瞬间席卷全身,刀疤男腿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滑落,竟直接跪了下来!
林落卿随手拔下男人腰间的枪,因为俯视的缘故,视线刚好能落到男人脸上。
他生了双典型的桃花眼,狭长而幽深,被帽檐的阴影一笼,竟莫名让人觉出惊心动魄这四个字来:“你很吵。”
刀疤男被他的眼睛一看,不知为何,心里忽然一冷,但又很快被愤怒取代了:“你他妈……”
“咔哒”,保险栓被拉了下来,枪口抵在太阳穴上。
刀疤男浑身一抖,消声了。
“注册一个虚假旅行团,规划好路线,等一个恶劣的天气,载一车的人离开市区。”林落卿说着,伸手从刀疤男口袋里勾出一条白色手绢,“一进入山林,就用迷药将人迷晕。反正拿着枪,别人也不敢反抗。接着再以路况原因将人带到你们自己的地盘。”
男人浑身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父母双亡,断绝亲子关系,甚至是孤儿。”林落卿平静地报出几个身份,“我猜,就连这一车的人,恐怕也是精心挑选过的?因为都没有走得近的直系亲属或朋友,所以失踪也很难有人注意到。”
“这样一来,即便有人意识到不对劲发现车子失去联系,也可以归结为天气原因。没有信号,没有监控,没有目击者,就算想找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有结果。”
“期间还能随便扔几具尸体干扰视线,再不济就让大巴坠个崖,或者假戏真做,让山体塌个方。而你们只需要利用时间差,将一车人处理了,再分散撤离。”
少年面无波澜地说着一场惊天的犯罪策划,清凌凌的嗓音和着连绵不绝的大雨,像山灵呢喃的绝唱:“多完美,你说对不对?”
刀疤男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忽然朝大巴后座大喊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动手!!还怕他一个不……”
“砰——!”一颗子弹穿透了男人的肩膀,强大的势能在人体上炸开足浴碗口大的窟窿。
车子受惊似的,在路上滑出一个S形的痕迹。
而大巴最后一排被这么一晃,“噗通”一声闷响,摔下来一个国字脸男人。
国字脸四十岁出头的年纪,身上带着人行至穷途末路的危险气息,却又不省人事。
林落卿手一松,白手绢掉在了地上。
一旁的眼睛男这才发现,少年手里的手绢竟不止有刀疤男口袋里那一条,而是两条。
他愣了好几秒,倏地反应过来:刚刚那个摔下来的国字脸人,就是刀疤男嘴里喊的同伙。而多出的那条沾了迷药的手绢,恐怕就是从那个同伙口袋里搜出来的!
可惜的是,那位同伙早在露面以前,就已经被人解决掉了。
因为他们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谋划,早便被人堪破了。
而堪破的还是一个和他一样才刚刚来到这个陌生任务世界的少年人,在此待满的时间甚至还不足二十分钟。
这种恐怖到令人望尘莫及的洞察力,可眼镜男第一时间感到的却不是安心,而是惧怕。
……
刀疤男被这一枪打得痛叫起来,血顺着肩膀上窟窿淌下来,染得到处都是。
林落卿缓缓皱起眉:“你真的很吵。”
大巴车又是一个滑行,刺耳的刹车声伴着天边“轰隆”一声雷响,吵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林落卿缓缓抬手,枪口对准了司机。
眼镜男看见这一幕,一颗心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不要开枪!”
林落卿瞥了他一眼。
眼镜男语无伦次道:“你你你先冷静,他现在还在开车你不能……”
枪口直接转了过来。
眼镜男直面黑洞洞的枪口,“唰”地流了一身的冷汗。
这他妈是个疯子啊!
……
几秒钟的静默后。
眼镜男动了动嘴:“你……”
林落卿食指勾住了扳机。
那一刻,空气都几乎凝滞了。
也是这时,两道身影从后面窜了出来。
偏瘦的那一道不知拿了一团什么东西,直接塞进了地上嚎叫个不停的刀疤男嘴里。
偏胖的那一道则直奔这边,抬手捂住了眼镜男的嘴,朝他拼命地使眼色。
咕咚。
眼镜男吞下一大口口水,默默点头。
朝南堵了刀疤男的嘴还嫌不够,以防万一,捡起迷药手绢将人药晕了,这才缩着身子一边降低存在感,一边挪到司机跟前,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司机刚刚被枪指了一通,此时眼观鼻鼻观心,全身紧崩得几欲断裂。
朝南动了动唇,做出一个口型:不想死就停车。
……
大巴被稳稳地停在路边。
这一下,连车辆行进时的发动机声音也消失了,只听得窗外雨声绵延。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林落卿微微偏头。
朝南举起手,一手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另一只手则比了个保证的手势。
林落卿也不说话,直到把对方看得心跳几乎爆炸,这才垂下眼:“把他们和司机导游绑了”
朝南愣了愣,绑司机导游?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身后就是一阵嘎吱嘎吱的响动。
司机听到对方那句话,面色大变,第一反应就是去开车门。
林落卿手腕一转,枪口再次掉头。纯黑的枪身将他的手指衬的如瓷般白,骨相美若雕琢。
“砰——!”又一颗子弹从枪膛射出来,穿过皮质的座椅,准确击中了司机的手腕。
司机“嗷”地一声惨叫出来,捂住血流不止的手,身体抖若筛糠。
车前的后视镜被雨水洇染得有些模糊,可他抬起头,却清楚地看见自己眼里几乎化为实质的恐惧。
“我不喜欢雨。”林落卿轻轻抬起眼,食指指尖随意地搭着扳机,说出的话像是地狱里死神的宣判,“还有,你太吵了。”
所以,还是不要活了。
朝南眼明手快,把另外半截抹布塞进司机嘴里,在对方拿出来之前三两下制服了。他好歹也是个成年的男生,打架经验丰富,要对付一个残了一只手战力废了大半的男人着实没多少难度。
解决了司机的声音问题,朝南又从车前储物柜里翻出一捆麻绳,把人绑成了只粽子。
这点时间也够他琢磨明白了:司机肯定有问题,不然跑什么跑?
虽然他不知道林落卿怎么看出来的,但大佬的想法他要是能想明白,就不是个还需要抱大腿的凡人了。
照做准没错。
另一边汤元也回过味儿来,对从头到尾毫无存在感的导游大妈伸出了魔爪。
眼镜男落了单,他用余光偷偷看了一眼少年冷若冰霜的脸,默默蹲下身,处理那位肩膀被射了个血窟窿的刀疤男。
至于后座的国字脸同伙就比较麻烦了,几人都在大巴前半段,林落卿站在过道上,谁都没胆子这种时候从他眼前穿过找存在感。
好在原本坐在朝南旁边的那名牛仔裤男生还算机灵,主动走向国字脸,安静地干起活儿。
四个歹徒被处理了,一场犯罪事件就这么戏剧化地落下了帷幕。
林落卿扫过这四人,对他们的工作也没说满意还是不满意,只随手将手里的枪扔了过去。
朝南手忙脚乱地接过枪,握着枪柄手都不知道怎么放。
“看好他们。”
朝南疯狂点头。
“不要吵我。”
朝南一顿,一排四颗脑袋齐齐点了起来。
林落卿撂完话,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不等他开口,坐在过道上那位已经自觉起身滚得老远,生怕自己碍了大佬的眼。
朝南咽了口口水,待对方重新落座后,他才发现自己的腿都已经麻了。
汤元挂在嗓子眼的心掉了回去。
朝南凑过来,用手指捻着枪,活像拎了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用气音道:这玩意儿怎么弄?会不会走火?
汤元把手一摊:这不在我的专业范围。
朝南只能抱着这个烫手山芋,和另外同他一样杵在过道三人面面相觑了会儿,又不约而同地看向车里剩下的数十人。
他们噤若寒蝉,其他人也噤若寒蝉,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整辆车厢安静得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