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佬进入惊悚世界（无限）》函数题

16、女鬼

　　山脚下，三人一鬼站在坟包旁对峙。

　　少年一句话宛若平地惊雷，瞬间将后方的朝汤二人震得头皮发麻。

　　“印尧的床上掉了烧伤后的皮肉组织，那是在你的尸体上沾到后带过去的吧？或者说你需要要借助自己的尸体才能杀人，所以直接操控着身体过去的？现在的你只是魂魄，所以别人才看不见？”

　　“他房间的窗户也是你离开时打开的。”

　　林落卿复盘着那晚的情形：“所以整个过程应该是这样，你先从窗户潜入印尧房间里躲好，待他睡着后你应该有试图骚扰他，他醒来去关窗，你趁机现身到他床上，然后对他实施虐杀。”

　　“他并不是被一击致命，而是被剖开腹部折磨致死的。你应该很希望他痛苦，就像你完全可以在他睡着时悄无声息地对他动手，可你没有。甚至不仅将他弄醒还到他床上试图吓唬他。

　　“你恨他，他越是恐惧，你就越是兴奋。”

　　“可他和你无冤无仇，甚至根本不认识你。为什么你会那么讨厌他？是因为昨天午饭时，他是第一个动筷子的，而且是在主座上的人开动之前。”

　　周围的阴风更甚了，寒意直逼骨髓。

　　身后两人被冻得几乎牙关打颤，可谁都没心情管，皆都目瞪口呆地听着少年的话。

　　林落卿垂在一侧的手缩了缩，骨节冻得发白：“我之前去过你的家。”

　　风停滞了一瞬。

　　“你家里并没有明显的男人生活的痕迹，但衣柜的箱底有没烧完的小孩的衣服和玩具檀板。哪怕是外出打工，也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你男人不在了吧。”

　　“失踪了？抛妻弃子跑了？或者因为什么原因直接死了？”林落卿说，“不管是什么，在思想落后的农村里，没有男人应该生活得很不容易，何况你还带着孩子。”

　　他说起话来其实和他的人很像，几乎不带任何旁观者泛滥的唏嘘和感叹，永远平铺直叙，不急不缓，配着他那副嗓子，像是在讲述一个古老而遥远的故事：

　　“你过得很不好，不仅要养活自己，头顶应该还有公公婆婆要照顾。他们对你这个克死他们儿子的人也没有好脸色，平日里都刻薄，规矩又多，比如早上天不亮就要起床干活，比如每天晚上必须把房子打扫干净才能睡。”

　　“又比如，吃饭时不许上餐桌。就算要上餐桌，也必须等主位上的人吃好了，才能吃剩下的残羹冷炙。要是犯了，就要被唾骂，甚至殴打。”

　　“可现在，印尧却在开饭时永远第一个开动，却不用受到任何惩罚。凭什么呢？”

　　“明明都是人，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他凭什么？”

　　林落卿嗓音缓缓：“这是你的杀人规则之一吗？”

　　自己得不到，就不许别人得到。
　　若是别人得到了，就直接毁掉。

　　鬼终究是人变的，哪怕换了个身份形态，却依旧保留着人的劣根性。

　　朝南听到这里，忽然觉得一阵发冷。不是因为周围的阴风，而像是被兜头泼下一盆冷水，连骨子里都忍不住开始打颤。

　　汤元张大了嘴，连害怕都顾不上了。

　　林落卿长睫低垂着，继续道：“这是你孩子的坟吧。”

　　“孩子”两个字像是某个不得提及的禁区，空气中阴风瞬间化作道道锋锐的细刃，割破了少年裸露的手背，落下一串殷红的血珠。

　　林落卿看着伤口，眼底总算有了波澜，眉心轻轻拧了起来。

　　“你之前被长辈欺压，被村里人说闲话，可即便是这样，你还是觉得日子可以过得下去。何况你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孩子。女性天生的泛滥母性让你坚持下来。可直到有一天，你的孩子不在了。”

　　“你死时也才三十岁左右，孩子的年纪应该也不大，八九岁，或者十一二岁？既然那么年轻，又为什么会死？能让你绝望到玩火自焚，孩子应该也不是意外死的？”

　　“而那个孩子的死甚至和你有关，你的存在间接甚至直接害死了她，对吗？”

　　都说平日里脾气好的人一旦发火是很可怕的，倘若之前林落卿只是在用讲故事的口吻叙述，那么这一次，他显然将说话的艺术用到了极致。

　　杀人诛心。

　　事实证明，哪怕不是下雨天，这位也不是完全没脾气的。

　　空气扭曲起来，繁茂的槐树下，竟忽然显出一团阴影来，影影绰绰，只有结合想象才能勉强认出是一个人形。

　　汤元：“！！！”
　　这下什么女人啊孩子啊的都得靠边站，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鬼”字刷屏的弹幕，大脑彻底空白。

　　朝南虽然没那么大的反应，但也不知是惊讶的还是被吓到的，就那么直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一团黑影。

　　“原来还是可以出来的。”
　　林落卿看着黑影，平静道：“把冷气收一收吧。你现在不能杀我，不然早动手了，何必费这个力气。”

　　那团黑影动了动，然后，风吹得更凶了。

　　“……”
　　行吧。

　　林落卿想了想，问道：“你还想见她吗？”

　　黑影陡然僵住。

　　“你放火烧死自己和自己的公公婆婆，死后怨气未消化了鬼，不甘心又放了一把火，怨气加持下烧了整个村子，所有的年轻人都葬身于此，只余下老弱病残。”
　　“可她的坟是完好无损的。”

　　“你觉得这是巧合，还是恰好有什么护住了它？”

　　“一个连祖辈都不承认的孩子，连被葬进坟山的资格都没有，除了自己，谁会时时刻刻记着？”

　　林落卿说：“你化鬼后能控火，那有没有可以她也一样？”

　　那黑影猛地颤抖起来。

　　它分明没有脸，可朝南却奇迹般从它身上看出一种巨大的哀戚。

　　“哪怕变成了鬼，可若是和你一样还能跑能跳能思考，那和人比又差到哪去？不过换一种活法而已。”

　　“你是鬼或许找不到她，可我们不同，我们是人，而且因为某些原因，我们会出现在这里，可能就是为了你们。”

　　林落卿垂着眼，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实，可一字一句都散发诱人堕落的信号：“你想见她吗？”

　　……

　　小路上，气氛死一般的寂静。

　　枝头凉风习习，林落卿长身而立在田埂上，沉默地低头看着脚下翻滚的稻草。

　　另一边，汤元总算半死不活的状态脱离出来，不再摇摇欲坠，脑子里也空出地方去消化方才那一番话里巨大的信息量。

　　朝南和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说话。指望林老师主动答疑是不可能的，两个倒霉学生只能主动询问。

　　“洛神，”朝南回忆着方才的内容，“所以，印尧被女鬼杀的原因就是他昨天吃饭时第一个上桌？那我们想要避开，就必须在村长之后动筷子没错吧？”

　　林落卿“嗯”了一声。

　　汤元吞了口口水，后怕道：“幸好昨天吃饭前我们因为去叫了林哥到得晚，不然死的估计就是我。”

　　朝南觉得自己此刻就像过去考试后被老师叫去面批试卷，继续总结要点：“女鬼是被烧死的，她会死是因为她的孩子死了所以玩火自焚……等会儿，为什么一定是玩火自焚？就不能是她意外死在火里，然后化鬼的吗？”

　　“木屋地上有草屑和桔梗这类的易燃物，”林落卿说，“烧死她的火不是意外，就是她自己放的。”

　　朝南接收着新的知识点，汤元接过提问权：“林哥，你说那个……的孩子的死和她有关，是真的吗？”

　　“猜的。”林落卿说，“所以要试探。”

　　他没有父母，对他而言亲人比之陌生人，不过是恰好有同一段基因流着相似的血，人格是万全独立的。因此，也不太能理解寻常人之间的亲情。

　　白发人送黑发人肝肠寸断的新闻他不是没看过，但大多数难过到寻死觅活的情景，在他眼里不过是人面对镜头时的霍桑效应。可以做参考，但当不得经典。

　　他不知道小孩死了大人会不会真的痛苦到甘愿放弃生命，所以只能试探。

　　可就女鬼的反应来看，他猜对了。

　　汤元一脸茫然：“既然那个孩子不是意外死的，那是怎么死的？”

　　林落卿：“不知道。”

　　“哈？”

　　别说汤元，连朝南都愣了：“你不知道？”

　　林落卿听着这么个神奇的问题：“我为什么会知道？”

　　两人哑口无言。

　　说到底，林落卿也只是个凡人，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哦，要说区别也有，他是比旁人聪明，但还没有用一棵草推理出整个青青草原那么逆天的本事。

　　可大概是因为之前他表现得实在太游刃有余，才会让人不自觉生出他什么都知道的错觉。

　　空气安静了会儿，还是朝南打破沉默：“所以那个坟会那么小，也是因为那里埋葬着那个女鬼的孩子吧？”

　　“不是。”

　　“嗯？”

　　林落卿看着稻田，几绺发丝被风吹得拂过脸颊，他却没有管：“那小孩应该不在坟里，女鬼埋的多半是衣冠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