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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午夜 ...

  •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像夜色的绸缎兜头笼来,厚重而缠绵。

      “有,有人吗?”有慌乱的女生自黑暗中响起,颤抖的尾音带出哭腔。

      “有!”另一道男声迫不及待地回应着,随后问出了当前心中最大的疑问,“这里到底是哪里?”

      男生话音刚落,周围便传来零零碎碎的应和声,有男有女,听起来都挺年轻。

      许是发觉身边同类不少,众人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内容基本由“我在哪”,“我怎么会来这里”,发展到“要怎么离开”,大致遵从哲学三大基本问题。

      讨论持续了片刻,那道第一个回应的男声再度响起:“我手机不见了,你们谁带了手机,开个手电筒啊!”

      四周安静了几秒,旋即再度炸开:“我的手机也不见了!”

      “不可能啊!我记得我来这里之前还拿在手上,怎么现在就不见了?”

      “到底是哪个不要脸的连手机都偷?!”

      “呜呜怎么办啊,现在连个灯都没有连我们在哪都看不见……”

      议论声,谩骂声,哭泣声混杂在一起,却无一人真正敢移动步伐。

      这样的黑暗,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都是轻的,谁知道这一步踏出去会发生什么。

      讨论得正热烈时,一束强光忽然从中亮起,直直射向上方。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光线一刺,下意识闭上眼。
      缓了数秒后,第一个人睁开眼眸,发现亮光的来源是一块手表:金属表盖银色表带,哪怕是不懂行的人也看得出其做工的精良。

      戴着手表的人皮肤瓷白,骨节精致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
      循着那只手往上看,映入眼帘便是对方弧度漂亮的下巴,以及一头漆黑如瀑的及腰长发。

      以那人为中心看去,可以发现周围站着不少人,粗略一数,足有上百个。

      “妹子,你有手表早用啊!”叫人开手电筒的男生这回语气里还带了点新奇,“不过,你这手表什么牌子的?等回去我也买一块来备用!”

      众人再度循声看去,发现出声的是一名面容俊秀的少年。他生了张乖顺的娃娃脸,却又穿了身不良少年必备的黑色夹克,裤子的破洞上扣满了大大小小的金属环,浑身上下都写满中二两个字。

      戴着手表的那人闻言,目光在夹克少年身上停留了两秒,开口道:“买不到,我订做的。”

      声音清凌凌如清泉浸润青石,是一把天生的好嗓子。

      那人停顿了片刻,给了对方足够的反应时间,这才接着出声:“另外,按照人类性别划分标准来看,我应该算是个男的。”

      “……”

      空气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周围人的目光竟一致得格外滑稽。

      娃娃脸盯着对方那张哪怕在黑暗中也丝毫掩不住风采的美人脸,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造成沉默的罪魁祸首对此氛围像是丝毫不觉,自顾自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头顶:“看上面。”

      众人得了提醒,直愣愣地听了,终于注意到自己身处的怪异环境。

      娃娃脸暂且将自我怀疑放到一边,眯着眼睛打量着光束照射的方向尽头,半晌才迟疑着道:“这上面是……铁杆?”

      那人不置可否,而是转了转手腕,腕上的手表随着他的动作缓缓下移,最终正对着身侧。而被光束照亮的,竟赫然是根根粗壮的栏杆:“准确的说,是铁笼。”

      阴暗冰冷的笼子里,垂着长发的美人执着灯,安静地扫过众人。人影摇曳间,一根又一跟金属栏被晃出森白的冷光,恍然看去,像是巨兽大张的獠牙。
      他说:“我们都被关在铁笼里。”

      ……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般,原本罩在头顶的黑暗蓦地被掀开,四周景象豁然开朗。

      这里是一片巨大的广场,场中央搭起高台,台上矗立着一座近两人高的钟塔,台下站满形态各异的人,男女皆有。距离原因看不清那些人的脸,但就身形判断,其年纪应当和笼内人差不多,在二十岁上下浮动。
      倘若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大约是他们的眼睛却都直勾勾地盯着铁笼中的人。

      “扑棱棱——”一队白鸽如长练划破漆黑的天幕。

      这一回,众人总算明白方才黑暗突然消失是为何了:
      只见那群白鸽接连降落在不远处,动作齐整地叼起脚下被撑得四四方方的黑色幕布。下方露出来的,赫然是一只与他们头顶别无二致的巨大铁笼。

      遥遥望去,那笼中被关着的人里,啜泣者有之,惊愕者有之,目露绝望者亦有之。

      接着是第二块,第三块……

      一连七八个铁笼暴露在月光下。
      围在高台下的人们如同看见猎物的兽类,拍着手,跺着脚,兴奋地尖叫着,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荒诞而原始的味道。

      “这是什么情况……”笼内,最初出声的女生颤巍巍地问道。

      没有人回答。

      即便弄不清楚情况,可面对未知,保持沉默和警惕观察环境才是人的本性。那些小说里突然穿到异世界却在未明情况下高声喧哗引人注目的,其中九成不是没脑子的炮灰,就是光环加身的主角;剩下的一成则是混入人群的卧底。

      很显然,在场的其他人暂时没有谁自恋到认为自己有主角的本事,也不想成为最先祭天的炮灰。

      “女士们先生们!”高台之上,穿着漆黑长袍的男人握着话筒,张开手臂,似要拥抱无边的月光,“欢迎来到芭提雅乐园!”

      “噢噢噢——!!”台下的呼声如浪潮汹涌。

      “今天依然是一年一度的校庆活动,具体规则就不赘述了,你们只需要记住,狂欢的时间只在钟塔走到午夜之前。”男人伸手从腰间拨出一把黑色手枪,半阖着一只眼,枪口对朝着铁笼随意地开出一枪。
      子弹破膛而出,在空气中摩擦出灼热的温度,流星一般飞向了笼门上悬挂的巨大铁锁。
      “啪嗒——”锁眼被子弹力若千军地一击,大锁应声落下。
      笼门被连接处的弹簧一推,自发向外大开,铁锈摩擦发出阵阵令人牙酸的声音。

      笼内众人被这声音刺激到了,可以明显地看见靠近的几个人不自觉瑟缩了一下,目光惊疑不定地在笼子和大门间摇摆。

      男人一连开出八枪,每一枪都准确命中锁眼,八把大锁在地上扬起灰黄的尘土。

      “想活着吗?”
      待八扇大门开后,男人收了枪,冲笼内众人勾唇笑开,华丽的声线在夜色里浮浮沉沉,恍若诱人堕落的恶魔,“想活着就逃出来吧,你们可只有五分钟的时间。”

      男人话音落后,周围似乎安静了许久,又或许只有几秒。终于,第一个人迈步踏出了铁笼。
      那人在全广场人的注视下,颤着腿一步步前进,后退,接着转身,忽然发狂般逃向了广场入口。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没有人知道从何时起,笼内的场景也由一个接一个变成互相推搡,谁也不让谁,最终演变成见血的斗殴与混乱。

      开玩笑,逃生的时间只有五分钟,自己都不够用,凭什么要让给别人?

      就如同没有人注意到,随着逃出来的人越来越多,原本围在高台下的人目光也越来越狂热。

      “那么,我们的狂欢——”男子懒洋洋地拖长了语调,食指勾着扳机转了半圈,忽然朝天空开了出一枪。
      枪声的轰鸣震得人耳膜生疼,余音响彻云霄。

      这一枪像是按下了某个不知名的按钮,台下的人瞬间如脱缰之马,兴奋地奔向铁笼。
      第一个人握住别在腰间的长柄,抬手,落下,开光的利刃以疾风之势扎入了笼中之人的胸膛。
      那人反手一拔,刀锋向地上甩出一道长长的红痕,鲜血喷泉般溅出糜丽的花纹。
      被砍的人没了支撑,无力地向后软倒下去,瞳孔中的生机顷刻间逸散得干干净净。

      名为恶的帷幕被拉开了。

      ……

      “都是疯子。”有人在耳边开口道,“不是他们疯了,就是这个世界疯了。”

      “……”

      “你也躲在这里啊,那咱们还挺有缘,都是同一个笼子里出来的。”

      “……”

      “我刚刚掐过了,无论脸胳膊大腿都会疼,不是做梦。你要不要也试试?”

      “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率先出声的那人笑了:“能说话,说明问题不大,我还以为你被吓傻了。”

      “……”

      这里是广场上一处绿化带,幕布被白鸽掀开后便随意地扔在周围,其中一块恰好搭了一半在树上,比起在人群中乱窜,这种深色布匹造成的阴影显然是夜晚最好的保护色。

      穿着夹克的娃娃脸少年此刻就站在幕布下的草丛里,对面香樟树下的正是之前笼子里以手表当手电筒用的长发美人。

      娃娃脸显然颇有一套自来熟的技能点,得不到回应也不恼,仍在絮絮叨叨:“我上一秒还在参加班上的毕业聚会,结果下一秒就到这里来了。都说十八岁是人生新起点,我看这是要直接走到头的节奏。”

      “你说我们现在是什么情况?穿越了?重生了?还是现在才是真实,过去都是在做梦呢?”

      “我叫朝南,坐北朝南的朝南。你呢?咱们没虽然有同生死,但也算共患难过了,现在通个名讳,以后到了地府也好互相串门啊。”

      美人不知是不是被问得头疼,从他这一堆废话里打捞出重点,回了一句:“林落卿。”

      哦,姓林的美人。
      他可能遇上了现实版林妹妹。

      朝南默默把这个想法咽了回去。
      他原本一个人就能撑起一台戏,如今得了回应,一张嘴简直如同上了发条的马达——更加停不下来:“哪个luò哪个qīng?你是怎么到这鬼地方的?你为什么要留长头发?你……”

      林落卿听着这一长串问题,思考了一下一个个回答要耗费的时间,最后用一句话堵了回去:“你要是能活到十二点以后,我就告诉你。”

      朝南停下话头,一脸茫然:“为什么是十二点?”

      林落卿偏头看着他:“狂欢在午夜之前。”

      朝南愣了几秒,猛地想起来:之前在台上那名黑衣男人的确说过这么一句话。
      他难得安静了会儿,复又开口道:“那按照他的意思,只要十二点前没死,我们就都能活下来了?”

      “也许。”林落卿垂下眼睫,腕上的手表丝毫不受外界影响,指针在表盘上滴滴答答,不知疲倦地走过,“还有两个半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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