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柚子白桃

2、第二章

　　他很是纠结，但还是同意了。

　　小雪飘摇，天地一色。

　　我站在高高的宫墙上向远处眺望，心中不免升起一个疯狂的冲动。

　　若能出去，即使万箭穿心我也无悔。

　　忽然一只手揽住我的肩膀。

　　我知道周围还有许多侍卫太监在看，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要脸我却无法忽视那些怪异的视线。

　　“你放开。”我想推开他，却抬不起手，腕间沉重的镣铐无时无刻不再提醒我，我是个苟且偷生的亡国奴。

　　生不能生，死不能死。

　　什么颜面，尊严都与我无关。

　　我忽然冷静下来，不再挣扎。

　　他凑近我，下巴在我发顶磨蹭，嗓音柔和还有笑意：“好看吗？”

　　我的视线重新移到宫墙外的天地，被吸引了心神，我能感觉到自己在笑：“好看，若是能出去就更好了。”

　　倏地，我被人转了个身，重重的抵在红墙上，一双大手掐住我的脖颈，疼痛贯穿我全身，呼吸变得艰难。

　　“你想离开？别妄想了，你生在这里死也别想逃出去！”

　　“我真是发了疯，才听你的话让你出来，让你生了这般念头！”

　　我看着他，静静地看着他。

　　看他面目狰狞，听他恶语伤人。

　　他的手在我颈上越收越紧，我感觉自己在生死间备受煎熬，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希望他能力气再大点，我就能彻底解脱。

　　“陛下，丞相来了。”

　　“不见！”我恍惚中听见他怀怒的拒绝。

　　“陛下，您这是做什么！”

　　声音换了个人，想来是那丞相来了。

　　“砰！”我整个人摔到地上，浑身疼的快要散架般，颈间没有了禁锢，新鲜空气猛地冲进我的鼻喉，我承受不了，趴在地上剧烈咳嗽起来。

　　“没什么，教训罪奴而已。丞相来此可是有事？”

　　“陛下，军情来报，西南叛军已被围困，首领李乐风誓不投降。”

　　乐风……？

　　我迷糊中睁开眼，向那位丞相望去，丰神俊朗，身若修竹。

　　我记得他，三年前，冲进父皇寝殿的人中有他，那时他站在他身后，他眼中除了皇权就是他。

　　“丞相与孤去尚书房议事——你们将他送回去，让太医看看他的伤势。”

　　我看着他们离开，在被人扶起来后，我好像看见那丞相回头望了我一眼。

　　我感受到他对我的杀意。

　　我被他们送回到寝殿，太医帮我检查伤势后，我重新回到那张不堪的床上，手脚被镣铐禁锢。

　　我坐在床上等待，我不知道自己会等来什么，但我能做的只有等待。

　　是夜，寝殿的大门终于被推开。

　　脚步声由远及近。

　　这不是他的脚步，来人不是他。

　　脚步声停止。

　　我睁开眼，看向站在床前的丞相，注意到他手中的长剑：“你是要来杀我？”

　　丞相有些讶异：“你知道？”

　　我笑了笑：“你从不掩饰对我的杀心。”

　　丞相：“你不死，天下难定。”

　　“你的仆人李乐风领军反叛企图重建前朝。三日前，我军已将叛军围困，陛下明日会亲自前往督军，用不了几天，就能全部将其剿灭。”

　　“如此，死伤难免，鲜血势必会染红橡湖的水。”

　　“这一切只因你还活着。”

　　我哑口无言，沉默片刻，缓缓开口：“乐风他……现在在哪里？”

　　丞相：“我方才说了，橡湖。”

　　“橡湖……橡湖……”我忽而大笑起来，眼角挂了泪，胸腔阵痛。

　　笑声戛然而止，我垂下眼皮，遮掩眼底翻滚的悲伤：“如果你能带我去那里，一切都会结束。”

　　丞相指尖抵开剑柄，露出一截冷刃：“我有更快的解决办法。”

　　我对上他狠戾杀意的双眸，偏头笑道：“你杀了我，他会恨你。”

　　丞相冷哼：“陛下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再者，放你走陛下一样会恨上我。”

　　我看着他，指尖抵上下颌，笑道：“谁说我让你放我走了？”

　　突然，我脸色一变，喉间泛起一股腥甜，在我弯腰的瞬间，一口鲜血喷洒在褥子边、地板上。

　　丞相皱眉：“你……”

　　我抬手抹去唇边的血迹，缓缓直起腰：“如你所见我已时日无多。这件事做不做，在你。”

　　我看着丞相扣动剑柄，将那一截兵刃收回去后转身离开这寝殿，我就明白他同意了。

　　我望着丞相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身体的力气仿佛被抽空，无力。

　　一个时辰后，我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他来了。

　　我抬眸，恰巧视线与他对上。

　　他站在不远处，满目是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对他招了招手：“阿顾，过来。”

　　他眸里闪过的惊喜我没有错过，他大步流星地走到我面前，身子下蹲，我的手被他牵起。

　　我可以看出他很欣喜。

　　他说：“殿下，这是三年来，你第一次等我，我很高兴。”

　　我内心泛起苦涩，面上却带上笑容。

　　我对他伸出双手，笑道：“有些疼。”

　　他立马从怀中取出钥匙将我手脚上的镣铐解开。

　　我活动了手脚，将他拉到床榻上坐下。

　　他的手抚上我脖颈处青紫的指印，他有些心疼：“对不起，我今日不该如此对你。”

　　我轻缓地摇头：“无妨，但阿顾你应该明白，为君为王，要喜怒不形于色；你是新朝新君，百姓对你期望比天高，你要做一位明君仁君，要流芳千古，明白吗？”

　　他抱住我，薄唇覆上我的，在我耳垂颈侧流连，喘息之间，轻声询问：“你今日怎么会跟我说这些？”

　　我被亲吻乱了心神，抬手勾住他的脖颈，拦住他的动作，认真地说：“你忘了吗，这是我们最初的约定。”

　　他吻上我的指尖，眉眼低垂，近乎虔诚：“你我的一切，我永不会遗忘。”

　　“我答应你，我会成为一个明君，流芳百世。”

　　我心神一动，主动吻住了他。他眸色一深，紧紧抱着我，加深这个亲吻。

　　我被他轻轻放倒在软被里，他亲吻我的皮肤，我从他怀中摸出一把钥匙，收起来。

　　而后我感觉身处巨大的滚烫火炉之中，温度使我无力的拉了拉他的手，我整个人陷进软被里，喘息慢慢变得急促甜腻。

　　“那你呢？”

　　恍惚间，我的耳边响起疑问。

　　“你会在历史的何处？”

　　我会在历史的何处？我不知晓。

　　后人会对我如何评价？我也不知道。

　　我的意识已经无法支持让我继续思考这个问题，我现在与浩瀚大河里的小舟没什么不同，强劲波涛的海浪将小舟吞噬又安抚。

　　我凑近他的耳旁，无声地开口：“顾吟尤，我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