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静墨[秦时明月之墨鸦]》眺望长白

29、不死不休

　　正午，山头的一轮秋阳明亮刺眼。

　　一棵繁茂的榕树下，墨鸦躺在半枯的草地上，眉头紧锁。即使是昏迷的睡梦中，他也无法安然片刻。

　　为什么？墨鸦的意识渐渐浮现，为什么这么难受？好像他此刻的沉睡会让他万劫不复一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墨鸦挣扎着，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水，他的潜意识里，只觉得必须要快点醒过来，不能睡在这里……是因为什么？

　　……静姝！！

　　这个名字刚浮上心间，墨鸦蓦地睁开了眼睛，下一秒，全身冷汗淋淋而下！

　　墨鸦慌忙站起身，可是眩晕的感觉突如其来，他急忙拉住榕树上垂下的气根稳住身形。

　　“静姝，丫头……”墨鸦轻念着这个名字，急火攻心，气血上涌，再加上药的余力，他终是忍耐不住，吐出一口黑血。

　　那口血是深黑色的，墨鸦嘴里充满了腥甜，心间却是溢满了苦涩，可是这些他都顾不上了，他只想快点找到她，不要让她做傻事。

　　墨鸦运气，以极快的速度将这座山的四处都查探了一番，可是没有静姝的踪影！

　　墨鸦不甘心，迅速扩大搜索的范围，以他的速度和静姝相比，就算静姝一刻不休，他也应该追得上的，可是他丝毫没有察觉到有静姝的踪迹，就算静姝藏在了哪里，他也应该能够看出来的，静姝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她就是一个普通人，她当然不会那么善于隐藏自己的行踪，做到一丝痕迹也无，让他都察觉不了！这不可能！

　　无论她从哪个方向走，墨鸦都不可能发现不了丝毫的蛛丝马迹！

　　她一定还在这片郊外的林子里，在这座山上。

　　墨鸦又仔细地将这片林子搜索了一遍，还是没有静姝的丝毫痕迹。

　　墨鸦回到榕树之下，沉思了一会儿，他忽然一个飞身，轻巧地立于榕树的树冠之上，向下看去。

　　秋日的山间野草，半枯半荣，有些寥落萧索的意味。

　　起初在下面的时候，看不出什么，可是此刻立于树冠之上，就可以隐隐看到，那半枯的衰草有一路要矮上几分，显然是有人踏过的痕迹，静姝的体重轻，那道痕迹很浅很浅，如果不是立于树冠之上，很难发现。

　　墨鸦望着那道痕迹，一直延伸到了山顶，他倏尔心念电转，急往山顶跃去。

　　……

　　崖口的老松依旧苍劲有力，静姝昨晚遗落的灯笼已不知被吹到了何处……

　　墨鸦心胆俱裂，望着悬崖之下，只觉万念俱灰。

　　如果丫头不在了，他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他所有的承受，所有的隐忍，都不过只是一个笑话！

　　墨鸦的胸口突然感到一股锥心刺骨的疼痛，不是心理上的，而是真正生理上的疼，墨鸦捂住胸口，这疼痛让他不由得蜷缩了身子，原来人伤心到一定的地步，是真的可以在身体上也有反映的，可是这身体上反映出来的疼和心里的疼比起来，却如此渺小，渺小得墨鸦可以完全的漠视！

　　墨鸦站起来，没有丝毫地犹豫，俯身冲下了悬崖，借着崖壁凸出的岩石，脚尖轻点，不住地缓冲下坠的力量，他要到崖低，无论如何，他也要到崖低看看。

　　崖低的气温很低，还没有靠近，墨鸦就感到空气在迅速地变冷，墨鸦单手一撑，一个轻巧的翻身，就稳稳地立在了地面。

　　他没有想到，原来在这个郊外，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幽深的寒潭。

　　静姝是落到了这个潭里了吗？

　　墨鸦跳下潭水，不住下沉，四处游走，找寻静姝。

　　此刻，他既害怕找不到静姝，又害怕突然找到静姝，他无法承受她在他的面前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甚至连想象一下都会让他痛不欲生！

　　然而水光潋滟，水草幽深，哪里又有静姝的影子？

　　墨鸦不断的沉到水下寻找，实在憋不住气了，又浮上水面深吸几口气，然后又再沉下，如此反复多次，即使是以他的身体素质，也难免感到乏力！况且这个寒潭的水冰冷刺骨，如水的那一刻，墨鸦就感到了刺骨的生疼，现在时间久了，他不再感到刺骨的疼痛，只是身体早已没有了温度，渐渐变得麻木起来。

　　记不清是第多少次，墨鸦又再沉入后又浮出，寒冷冻结了他的身体，让他体内的血流越来越慢，他的大脑也渐渐开始迟钝起来，只剩下唯一的一个执念，找到静姝！

　　墨鸦此时的嘴唇已没有丝毫的颜色，脸色也是惨白色的，刚浮出水面不久，他的头发眉毛和睫毛上，就凝结了一层寒霜！

　　墨鸦控制不住的颤抖，从那淡白的嘴唇里吐出一个唯一带着暖意的名字“静姝！”随着这个名字呵出的白气迅速在空气之中消散，恍如他从没开过口，没有吐露出一个让他难以割舍的名字。

　　墨鸦转身，忽然发现远处的水面上似漂浮着一个东西，他心下一沉，迅速游了过去。

　　那是一把木梳，是静姝的木梳，是他亲手刻的，和静姝娘亲留给她的一模一样。那次他让白凤把静姝送走，就亲手刻了这把一模一样的木梳，然后把她娘亲留给她的换了！

　　墨鸦抚着木梳上的刻字“长伴青丝髻，相守到白头”，突然觉得悲从中来，再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疯狂的拍打着水面，嘶声裂肺地呼喊着静姝的名字，呼喊着丫头！

　　在这悬崖间的谷底，回答他的依然是那一声声静姝、丫头，好像是这座吃人的怪山对他的嘲弄！

　　墨鸦再没有力气，他闭上了眼睛，眼角滑下一滴清泪，然后他倾身后仰，整个人舒展开来，慢慢地沉入水里，那滴清泪挂在他俊美的脸庞，随着他的沉入，缓缓地融入水中，再不可见！

　　哀莫大于心死！

　　墨鸦缓缓下沉，手里紧握着那把木梳，他本以为自己可以走得很安心，没想到……

　　丫头既然比他先行一步，那他就要快点，他不能让她等久了，不能再次错过，黄泉路上，他们可以不必孤单！

　　水底的世界光怪陆离，如果睁开眼，会觉得一切的景物都有些抽象！

　　墨鸦还没有沉入潭底，就被一股力量拉扯着，将他死命的拖了起来！

　　墨鸦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他此刻万念俱灰，什么都不想，只想去陪着他的丫头！

　　然而刚一出水面，他就看到了白凤那因为暴怒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白凤大吼：“你是不是疯了？你是不是疯了？”

　　白凤摇晃着他的身体，厉声质问他，恨不能好好地捶他一顿！

　　墨鸦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道：“丫头在里面，我想去陪她！”

　　白凤愣了愣，难怪刚才听到他撕心裂肺地喊静姝，如果不是他喊，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着他。

　　白凤默了半晌，才低声道：“墨鸦，你变了，变了很多，以前的你虽然过得辛苦，但是从来没有想过要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你曾说过，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没有勇气活着，不敢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轻易的选择逃避，这是懦夫的行为，所以即使将军府里再黑暗，你也没想过逃避，甚至接受自己黑暗的命运，现在，因为一个女人，在这最后的时刻，难道你就要这样放弃了吗？”

　　墨鸦的表情有些木然，他似在看着白凤，然而仔细看，他的眼里却是空洞的，里面好像什么也没有，他看不到眼前的一切，听不到白凤的质问！

　　白凤眉头紧锁，道：“你难道愿意当一个懦夫，你以前最瞧不起的人？”

　　“你忘记了姬无夜？你忘记了你和静姝之所以会这样，全都是拜姬无夜所赐？你和静姝都想把生存的机会留给对方，如果不是姬无夜，你们本来可以在一起，过自己想要的生活的，可是因为姬无夜，这一切都毁了，而你，竟然想这么轻易的放过他？还去自寻死路？你说！你的那些计划，你以前的那些忍耐，还有静姝的牺牲，都算什么？都算什么？你这个混蛋！”

　　白凤越说越激动，最后忍不住一拳挥了过去，这一拳白凤下了死力气，虽然没有使用内力，却也打得墨鸦一个踉跄，俯身咳嗽起来！

　　墨鸦捂住胸口，深吸了几口气，然后站起身，看着白凤道：“你说得对，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丫头不会白白牺牲的，姬无夜也休想活过明日，明天就是大婚的日子，我不用急在这一时，总之我是将死之人，丫头她会等我的，至于姬无夜，哼！他休想再继续坐在他大将军的位置上，高高在上的将人玩弄于鼓掌之间。我要让他也尝尝，命不由己的滋味，让他亲眼看到他戎马一生建立的将军府和他背后的庞大势力，在一夕之间毁于一旦，看着他自己享有的繁荣变成一片废墟瓦砾，他用于立身的根本，他的大将军之位，由一个杀他的人来取代！我要将他所有的一切，通通全部都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