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今天马甲掉了吗》炉烟双

6、第 6 章

　　第六章

　　楚国，内廷宫中。

　　从祁国快马加鞭送来的信件，楚成君看完，捏在指间，久久未动。

　　这霍虞音，竟朝他来讨要说法。好好的楚国公主送至祁国境内，却出现了纰漏，他不去找祁国要说法，这霍虞音，竟就先发制人将了他一军。

　　看来，他实在是小瞧了这位祁国少年君王。

　　不过登基两载不到，就雷厉风行，大刀阔斧变革改行，整吏治，兴水利赋税，设诏狱，固边防，做了他父亲仁宗十年都未做成的事情。

　　的确是大祁百年内未见的明君睿主，只怕这样的情况下去，届时楚国迟早会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牺牲了一个阿宁去刺杀那人，倘或到最后还是失败，那他才真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殿外立着黄门，楚成君淡声喊道：“岱安。”

　　黄门进来，颔首立在下首，静候他的吩咐。

　　楚成君：“传信与碧茴，要她辅佐公主，势必要在端午之前，了结霍虞音。如果失败，她也不用回朝了。”

　　岱安微顿，复又低首下去，应声说是，然后退出大殿。

　　人刚退出去两步，楚成君又将人叫回来。

　　岱安躬着腰，等着他开口。

　　楚成君攥了攥手心，捏着那份信件，良久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舍，道：“叫她务必保住阿宁的性命。”

　　岱安道：“是。”

　　信件传回祁国，楚成君并未在霍虞音声讨这件事上多争执，态度谦和，言辞恳切地，再次与霍虞音重提，两国愿结秦晋之好的意思。

　　霍虞音起先也并未想多为难，两国联姻是既定事实，楚宁退不回楚国，她也需要楚宁留在大祁，等着楚国进一步的动作。

　　两国即便交战，也需要有一个名头。

　　届时如果真的要起兵，不论对于哪一方，这楚国公主都是最好的由头。

　　所以，楚宁只能留在祁国。

　　两国相约，婚期定在花朝节。距离婚期，满打满算，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楚国使者没有离开，说要等到大婚之后，再离开。

　　此次同楚国文书一同送来的，还有楚国皇帝楚成君私下里给楚宁的成亲之礼。东西是直接送进柔仪殿内的，没有人打开，连霍虞音也不知道。

　　后来霍虞音听说，是一个香囊。

　　她暗中派人查探过，倒也不用多查探，听说楚宁打开包裹之后，看见是一只香囊，随手就扔在了妆奁台上，连打开都没有过。

　　只是一个普通得再也不能普通的香囊，里面也没有任何传递的纸条。霍虞音猜想，或是他们二人之间独有的信物，总之，她不相信，楚成君会送这样一件普普通通的香囊来，定是有什么寓意，而这层寓意，大概也只有楚宁一个人知道。

　　话说，上回楚宁向霍虞音提出要一个贴身婢女，霍虞音并没有拒绝，她主动送上门来的投诚，也正好让她光明正大安插人手在她身边。

　　霍虞音让宋盛荣从暗卫里找了五个激灵的丫头，送到柔仪殿内，亲自让楚宁挑选。最后楚宁选中了一个叫紫琪的，是暗卫之中年纪最小的，只有十三岁，性子倒是活泼，没有受过多少驯化，难得的，是她武功造诣极高，年纪轻轻，轻功在三十六暗卫里排名数第一。

　　霍虞音一向喜欢有能力的人，所以为着这一份的轻功造诣，在别的事情方面，并没有过多约束。出任务也只有三两回，俨然还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

　　她也没想到，楚宁竟然会选了她做贴身婢女。

　　不过也好，留这么一个人在身边，倒也不算明目张胆的监视。

　　可谁知，人不过才过去三天，就和楚宁打成了一片。意外的，两人性格倒是合得来。

　　柔仪殿中，楚宁拿着毛笔趴在桌案上乱画着，横一条竖一条，每个地方还用独特的记号做了标记。每个标记，她基本全都是用拼音或者英文标注的，以防被人看出来。

　　楚宁也知道，紫琪是霍虞音安插在她身边的监视者，不过意外收获的是，这个叫紫琪的小丫头，挺合她的口味。

　　小脸圆乎乎，头发也又细又软，吃饭的时候鼓起腮帮子就像个松鼠。小姑娘还喜欢练武，每天早上都在院子里练剑，一练就是两个时辰，练完整个人粉粉嫩嫩，像水蜜桃一样，特别想让人咬一口。

　　真的很可爱。

　　有这么一个小丫头一天到晚陪着她，她觉得比霍虞音那个皮笑肉不笑爱杀人的死变态好一百倍。

　　她还心想，要是紫琪叛变就好了。

　　到时候她要是从霍虞音的魔爪之下逃出去，她一定要把紫琪也带走。好不容易穿越一趟，拐个小女友也不算什么过分的事情。

　　楚宁一边计划着逃往计划，一边低头在宣纸上胡乱画着她独家的楚氏地图。

　　这祁国皇宫真的很大，她到现在也没有弄清东南西北。

　　早知道有一天会穿越，她一定随身携带指南针。

　　紫琪坐在妆奁台前，替她收拾着水粉首饰，瞥见旁边放了四五天的香囊，她拿起来又看了看，确认没有什么端倪。

　　宋大人让她查探楚国皇帝送来的香囊，可查探来去，根据这楚国公主对待这枚香囊的态度，她实在是没有头绪。

　　紫琪抬头往后面望了望，看见楚宁一个人在桌案前写着什么，她拿起手里香囊，主动问她：“公主，妆台这个香囊，是楚国皇帝送给您的成亲之礼么？”

　　楚宁头也没有抬，脑子里只想着紫宸殿后宫往右的地方是什么门，胡乱应了紫琪一声。

　　紫琪见她心不在焉，又搭话道：“这香囊倒是别致，里面也没有什么香啊粉的。”

　　楚宁抬头，歪着身子看了她一眼，说：“你喜欢啊，喜欢送给你了。”

　　紫琪一愣，忙道：“那怎么行！这是楚国皇帝送给您和陛下大婚的礼物，紫琪怎么能要。”

　　楚宁：“有什么的，一个破香囊，亏得他大老远送来。还不如给我送两箱金银细软来得实在。”

　　她现在忙着筹划保命逃跑大计，安排妥当的话，最缺的就是钱！

　　这楚大哥，真的是一点都不给力！

　　紫琪听见她这样说，又顺着问：“公主很缺钱吗？”

　　楚宁想起来她是霍虞音派来的人，有时候也不能多透露什么，忙打哈哈就蒙混了过去，并没有多什么。

　　紫琪见她不说，也没有多问。

　　楚宁放下毛笔，拿起宣纸对着吹了吹，墨迹干了之后，她就直接摊在了一旁，拿镇纸压住。

　　她不怕被人看见，反正她画的地图，除了她，没有人能看懂。即便当天要逃往，紫琪拷贝一份送到霍虞音手里，只怕他也不明白。

　　楚宁打了个呵欠，又伸了伸懒腰。

　　中午吃了太多，这会有些困倦。

　　她站起来活动了下筋骨，看着还坐在铜镜前的身影，伸头过去，笑着喊她：“紫琪，你困不困？我们睡午觉吧。”

　　紫琪慢腾腾爬起来，捏着指尖，有些犹豫，道：“我不困，公主困了吗？我给您铺床吧。”

　　进柔仪殿的这几天，这楚国公主总是变这法儿地有意无意和她接触，虽然没有什么出格的事情吧，但是总觉得不自在。

　　就比如，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总要搂着自己的腰，还把腿翘起来夹住她的大腿…………

　　总之，就是很别扭。

　　所以一来二去，紫琪不想和她太频繁接触了。

　　毕竟么，这楚国公主，再过几天，是要嫁给他们的陛下做祁国皇后的。

　　楚宁径直走过去，直接接过她手里的被子，道：“不用你铺，我自己铺。”

　　紫琪愣在那里，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这些天来，这楚国公主给她的震撼实在太大，她平生十三载的前半生里，似乎从来没有见过像这样一个人。

　　怎么说呢，刨去她尊贵的公主身份，也不碍什么祁国皇后不皇后，给她的感觉，就是很特别。

　　像她的娘。

　　楚宁把床铺得又香又软，自己先脱了罩衣滚了进去，然后朝紫琪招手，道：“你也上来捂一捂吧，外面怪冷的。”

　　紫琪唔了一声，说她不困，然后在床前脚踏上蹲坐下来，扶着床沿，道：“我陪着公主吧。”

　　古人尊卑观念深入骨髓，楚宁无法理解，也改变不了。

　　她随手从床里抓过一个枕头，扔在脚踏上，道：“喏，你坐在这上面吧，不硌屁股。”

　　紫琪听见她话，不由地脸一红，低下头去默默拿起枕头垫在屁股底下。

　　“你真不上来？”楚宁再次问她。

　　紫琪摇了摇头。

　　楚宁抿了下唇，无奈道：“好吧，那我睡了。”

　　紫琪嗯了声，静静地陪着她，不到半刻钟，就听见床上的人均匀平稳的呼吸声。

　　她睡着了。

　　紫琪轻轻爬起来，走到床尾，掀开被子，在楚宁脚底轻轻运功发力，催她入眠。片刻之后，楚宁彻底进入了梦乡。没有两个时辰，不会醒过来。

　　出了柔仪殿，紫琪在广和右门遇上宋盛荣，颔首喊了她一声“宋大人”，随后跟在她身后，一起进了紫宸殿。

　　每日去紫宸殿内向陛下汇报柔仪殿的情况，是她的职责和任务。

　　前几天，她都有些许的隐瞒。因为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和大计，和奸细之类的都无关，所以她就没有多说什么。

　　可今天，紫琪将楚宁身上所有奇怪之处，全数都报告给了霍虞音。包括楚宁暗中收拾细软，晚上拉着她一起睡觉，送她香囊，还极力要和她一起洗澡的事情。顺便，她还将楚宁画的那张地图，也一并偷了出来。

　　霍虞音听了之后，眉梢扬了扬，停下了手中狼毫，抬头看向她，抓住重点，问：“你和她……一起洗澡了？”

　　紫琪连忙摆手说：“没有，属下没有答应。”

　　霍虞音静静地盯了她好一会儿，半晌才有些神色恍惚。这话说得，好像是楚宁强迫她，她非不愿意似的。

　　倒是意外收获，这楚国公主，难不成不喜欢男人，喜欢女人？

　　有些意思了。

　　霍虞音问：“香囊呢？”

　　紫琪将香囊和地图一并从怀里掏出来，走上前放在桌案上。

　　霍虞音接过那香囊，模塑着上面的纹样，是一束桃枝。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这香囊的确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其内也没有什么玄机，大约只是那楚成君，暗送秋波，要以情意让楚宁完成和亲大计之类的意思。

　　她没有多看，直接扔出去，声音凉淡如冰：“拿去烧了。”

　　说完又去翻那张鬼画符一样的地图，她颠来倒去地看，也没看出来上面写得是什么。她拿过给宋盛荣看，问：“你瞧，这像是什么？”

　　宋盛荣也细细端详，不得解惑，只猜测道：“像是符纸。”

　　霍虞音冷声嗤笑：“她要是真能作法，朕也算是白得个国宝。”

　　三下五除二，霍虞音断定道：“这是内廷地图。”

　　宋盛荣和紫琪两人都一愣，实在是不能理解，也不能把这张鬼画符一样的东西，和禁宫地图联合起来。

　　霍虞音问紫琪：“这几日，她是不是阖宫乱溜达来着？”

　　紫琪一下反应过来，忙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霍虞音又在那张地图上指了指，那上面用朱批划了一个圈圈，圈圈里又打上一个叉，旁边又有两道门，上面一个画着月亮，一个画着太阳，霍虞音笃定地说：“这是紫宸殿，旁边的是月华门和日精门。她弄错了方向，月华门在西，日精门才在东。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还敢画地图。”

　　宋盛荣与紫琪两人一起站在下首，全都默默无言，听着头顶上的人教书先生一样的口吻。倒是忘了，他们这位祁国陛下，从开蒙入学时期，上到天文，下至地理，西席就称其是天才之姿，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不管学什么，从来都是惊人速度。

　　所以，这份他们全都看不懂的地图，霍虞音三两下就弄得清清楚楚，不但如此，她还能纠正地图上的错误。

　　看来，是那位楚国公主失了策。

　　霍虞音将宣纸折起来，交给紫琪，吩咐道：“拿回去吧，继续盯着。另外，你，不要再和她睡觉了。”

　　紫琪一讪，忙垂首说是，随后退离了大殿。

　　宋盛荣不动声色站在那儿，良久之后才抬头看桌案前的人，道：“陛下的意思，是要立这位楚国公主为大祁的皇后吗？”

　　霍虞音继续练字，她听出来宋盛荣的意思，讽笑道：“盛荣，她既然做了朕的皇后，那就生是朕的人，死是朕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