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镜奇谈』瞬息浮生》翌翼

23、伤离别

　　第二十二章
　　“什么？你说千湄的眼睛是看不见的？”我双手撑着尚轩的胸口直起身来，有些懵懂地望着他。

　　“嗯。”尚轩微笑着颔首，同时伸手替我理了理发鬓的乱发。

　　我回头看着正在与优河他们嬉闹的千湄，心里泛起了点点的怜惜。两抹娟美秀气的淡金色眉毛下，是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睫毛纤长浓密，端看那双眼睛就比我漂亮多了。只是，那双剔透如水晶的眼睛竟是瞎的。

　　“千湄的视力没有局限在现在。”尚轩俯下上身，靠在我的耳边低语着，“他虽然看不见现在可是他却能看见我们都看不见的未来。他可是命运的收线者。”

　　“命运的，收线者……”我低喃着重新靠回尚轩的怀里，耳畔是尚轩厚实沉稳的心跳声，“你的心跳声真好听，我好喜欢。”头在他的胸口蹭了蹭，手也不自觉地环上了他的腰。

　　“我喜欢你。”尚轩轻笑着，靠在我的耳边低语。

　　“喜欢，我……”听了他的话，我的身子不自觉地僵硬了，停留在他的怀里突然觉得手足无措了。一股奇异的热力爬上脸颊，只觉得整张脸像是要烧起来似的滚烫滚烫。

　　“嗯，最喜欢你。”尚轩的话里竟然带上了一丝孩子气，他故意将我抱紧了些，“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

　　“尚轩……”我勉强撑起脑袋仰望着他的侧脸，不知给作何反应。他的话令我欣喜，也令我心忧。

　　“嘘……”尚轩低头看着我，做了个噤声的姿势，接着他的唇缓缓地贴上了我的。

　　只是唇与唇的接触，却令我的心激动地好像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似的。

　　我低下头，手紧紧地按在胸口，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将心绪平静下来。

　　“尚轩，我……”我胡乱地开口，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要说话。我不需要你的答复，我只希望，你知道。”尚轩揽着我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勒得我的手臂有些疼。

　　“我要说！”
　　说着，我使劲地从他怀里挣了出来，跪坐在他的面前，视线与他齐平。直直地对上他那双闪烁的翡翠眼眸，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伸出双臂揽住他的脖子，将他抱在怀里。

　　“尚轩，我也喜欢你。”我在他的耳边轻声地说着。

　　因为抱着他，所以看不清楚他此刻的表情。
　　只知道，他又一次很用力地抱紧了我。

　　“婳琤，你觉得这天池瑞极太过单调？”尚轩闲适地捋着我的头发。

　　我在他的怀里动了动，懒懒地睁开眼睛，瞥了眼那一池澄潭，接着轻轻地应了声。天池瑞极，美则美已，但是只是这一池清水，显得单调了些。

　　只听见尚轩轻笑了一声，接着他撩拨开我耳边的碎发，在我的耳边轻轻地说道，“你现在再看看呢！”他呵出的气缓缓地喷在我的耳边上，让我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身子。

　　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

　　我从他的怀里探出脑袋，朝着天池瑞极望了望。只是一眼，便让我再也挪不开视线了。

　　我看见了什么？
　　荡漾着白色薄雾的池面上，开出了朵朵青白分明的花朵。那些花像是散落了一池的珍珠，盛开在水面上，香远益清，亭亭净植。
　　那些花儿随着风瑟瑟地颤抖着，像极了一个飘渺的梦。

　　我从尚轩的怀里站了起来，急急地走上水面，小心而好奇地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花瓣。青白的花瓣，衬着宽大油绿的叶片，就像是一位温柔娴静的女子。

　　“这是什么花？”我望着尚轩开口问道。

　　“青莲。”尚轩也走到池面上，在我的身边坐下。

　　“青莲？”我随着他默念着花儿的名字，嘴角爬上了一抹笑意。

　　“青莲，就是情敛。”尚轩松松地将我揽住，靠在我耳边耳语着，“以后有水的地方，就会有青莲。那么，无论你走到什么地方，只要看见这花，就会记得我对你的情。无论沧海桑田，我的对你情永远敛在这花心之中，永世不改。”

　　听了他的话，我的心里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喜悦，只是眼眶又莫名其妙地烫了起来。我抬起头仰望着他，水汽迅速地迷蒙了我的眼睛。

　　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像是一幕帘坠，将我和尚轩同这个世界阻隔开来。细细的雨滴进池中，打着花上都是细润无声。

　　在这个一切都靡靡霏霏看不真切的世界里，他吻了我。

　　唇齿的纠缠仿佛带着桓古的约定。

　　眼波微转，细雨里，好像有一个人影立于池畔，怀里抱着一根杖子。

　　昊玥！？

　　那一刻，我突然很慌张，心里更是五味陈杂。慌乱地将尚轩推开，没敢去看他的眼睛，而一晃神池边也没了人影。

　　其实，我的心里住着两个人……
　　尚轩、昊玥，我该如何割舍？
　　哪一个都是我心头的痛……

　　沧海桑田，转眼千万年过去了。本来参天茂密、果实繁茂的倾情树变得枝叶凋零，原本香甜的果实此刻变得恶臭无比。

　　这个世界变了。
　　轮回里，有一个黑洞变得越来越大，大到需要我们七神献身才可以弥补。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沉默着，日子仍是一天一天地过着，直到有一日，终年流淌的天池瑞极竟然是天寒地冻，变成了一池冰川。伏在那寒冰之上，我很清楚地知道，我的来日已经不多了。

　　身下是寒冷的冰，我却缓缓在伏身下去。心里有一块地方，比这寒冰更加冻人。

　　记得尚轩说过，我们七神是这个世界上最永恒的存在，没有想到有一日，我们也会死去……

　　“你在做什么？”一个低沉却又夹杂着清亮的声音引得我抬起头来，是仲天。

　　“没做什么啊！”我勉强地勾起嘴角。

　　“哼～”他看着我，眼神里好像有不屑。接着他扬了扬手，喷薄的火焰，铺天盖地地向我袭来。转眼之间，那寒冰又变成了清澈的池水。

　　剔透的水，映出了我的脸，从未有过的憔悴……

　　我，要死了……

　　突然，我好象明白了些什么东西。起身拢了拢衣裙，重新扯出一脸笑容，我得去找他们了。

　　“婳琤，你这么急是要去哪儿？”我因着惯性又往前迈了一步，才旋身面向昊玥。

　　我浅笑着，捋了捋头发才开口，“找你们啊！”

　　昊玥牵起我的手，低头看了会儿，才道，“你是去找尚轩吧？”

　　“呵呵～”我掩口笑着，接着扑进他的怀里，“猜错了！”我伸出手，大力地揪着他的鼻子。直到昊玥嬉笑着求饶我才松开。

　　挽着昊玥来到大家平时聚集的地方，正巧看见优河正在逗弄可怜的千湄。而千湄此刻被优河整得是衣衫凌乱好不狼狈。

　　“优河，你就别欺负千湄了！”我好气地拨开优河的贼手，将千湄从地上拉了起来。接着躬身替他理了理衣角。

　　“婳琤姐姐……”千湄对着我的方向眨了眨眼睛。千湄的声音就像他的人，纤细如风，赢弱得好像只一阵风便能将他吹得飘散无形。

　　“什么？”我好心地替他顺着头发。

　　“你……”千湄抬头对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剔透明亮的眼眸微微地眯着，显出忧心忡忡的样子。

　　“傻孩子！”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苦涩的滋味。看千湄的样子就能猜到，命运的收线者，他已经预见到了我的死亡……

　　“婳琤，你怎么了？”昊玥上前一步将我揽住怀里。

　　我抬起头仔细地观察着他，冰蓝的眼眸，略微扬起的眼角显得义气飞扬，完美的唇线，线条刚毅中不乏细致的下巴。抬手抚上他的脸庞，我突然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摇摇头轻声地说了句，“没，没什么……”

　　此刻恰好帝昀走了过来，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开口，“婳琤啊！尚轩正找你呢！他说你要是有空就去见见他。”

　　“好，我知道了。”对着帝昀笑了笑，我起身别过众人，径自向着帝昀指的方向走去。

　　断崖上，风猎猎地刮着，吹在人身上像是刀锋刮过生疼生疼的。

　　“尚轩？”

　　于风声里，我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但是尚轩听到了，他回过头看着我，脸色忧伤，甚至带着泪痕。

　　顶着风，我几乎是举步维艰地走到尚轩的身侧，伸手拉住他的手，很凉。风鼓起我们的衣衫，耳边皆是那衣料摩擦的声响。

　　“怎么了？为什么站在这里吹风？”捧起他的手掬在掌心，我呵出热气想要温暖他。

　　尚轩只是沉默地看着我，眼神带着某种悲悯与伤痛。

　　我看着他浅笑，“你常说人的一生其实有如蜉蝣，朝生暮死，对不对？”

　　“嗯。”

　　“那么，既然终有一死，那么我想我可以接受。”我轻轻地揽住他的肩膀。

　　我可以先你们死去，也是一种幸福。因为，我无法想象，如果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在我面前消逝，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