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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梦魇 ...

  •   中学时代总是过分青涩而热烈,我无知地闯进中学的大门,却不知在门内等我的是我一生都辗转难眠的梦魇。
      话说,你见过头发细软,戴着黑框眼镜,眨着水汪汪眼睛,鼻头小小,朝你微微翘起嘴角的女孩子吗。
      我见过,她说话带着点川蜀妹子的辛辣口音,但语调软糯,这让她显得乖巧又温柔,像一只白色的兔子。

      第一次与她说话是因为我也喜欢各种世界未解之谜,她兴奋得提高了幅度眨巴着眼,睫羽颤动着沾上一点水光,整双眼睛明亮得令人害怕。
      于是,没过多久,她很自然地与我同进同出了。她走路时惯会弯着手指拉我的手臂,隔着极为轻薄的衣袖与仅有一层的棉质外套,我能体会到她手心的热度,这种被需要的感觉让我挺直了脊背,变得比其他女孩子看上去更加不好惹了。
      考试前她偷偷买了德芙,拆开的第一条递给了我,仰着头一本正经地祝我考试顺利。我笑着把书包里的笔记本翻出来递给她,上面记着很多老师要求勾记的重点,我们被老师安排成“师徒”组,需要前面的同学带一带后面的人。
      她考得不好,比起跌落了三四名的我,她考得过于不像样了。每天晚自习下课就会额外做更多的题,那些题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只能证明她的努力是一种徒然。即便是我,也不知道应该说出怎样的话才不会令她难过……而就在那天晚上,比她排名靠前的一个与我兴味相投的女孩子跟同学换了位置,坐在我身后戳我,笑着对我说,希望我以后可以带带她。
      她露出了伤心的眼神,从小都被保护得很好的她只知道躲我躲得远远的,只有这样才不会被我狠狠伤害。
      她的逃避持续了很久,可能是因为我们之前从未有过争执,这次事件的发展让其他同学表现出了适当的惊异、担忧与幸灾乐祸。
      就在她开始躲我的一周以后,通过我对她室友的各种美言与贿赂,她终于嗫嚅着站在我面前,我先发制人弯下腰大声地向她道了个歉,声音高得让路过的几个同学都忍不住讶然侧目。
      她的脸红扑扑的,像一个甜甜的苹果。如果这世上有这么好看的苹果的话,那它一定就是童话里王后给白雪公主的那一个。
      鲜有文艺细胞的我罕见地出神想到了忸怩的东西,我摇摇头,撑起脑袋看身旁的她凝神写作业。
      啊,那道题明明就很简单,要写这多计算步骤嘛。
      我鼓起腮帮子,撕下一页草稿纸奋笔疾书了起来。

      再后来,再后来我们又能去哪里呢。
      我的成绩越来越好,好到这个平行班都已经留不下我。
      课改班的班主任点名指姓地让我搬着课桌晚自习去他班上报道,我站在自家老师的办公室内,想都没想一口回绝。
      老师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让我回去写作业,再顺带吐槽我本上写的字越来越难看,也只有在她发作业时才认得出封面上我写的名字。
      我听见这句话,高兴地眨了眨眼睛。
      就连老师都知道我们是最好的。
      但就在那天晚上,我母亲打电话过来,强硬地要求我去课改班上课,而她也再一次选择逃避——
      “朋友?什么朋友比高考还重要?”母亲的声音尖利刺耳。
      我抿着嘴沉默不语,眉眼间凝结的郁气几乎快滴出水来。
      她不见我,身边的同桌换成了一个不熟的男生,她个子矮坐在靠前的位置,偶尔一回头见到我,眼眶红得像只受惊的兔子。
      我恍然明白了什么,一下课便径直跑进了办公室,连报告都没想起打——
      老师忧愁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我咬紧牙关,上课铃响起,当着全班的面将自己的课桌搬到了课改班。
      我走出教室的时候没敢看她,我就是个懦夫。
      因为课改班课表和平行班不同的原因,当我回到宿舍的时候,大家都在床上躺着睡熟了。
      我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轻手轻脚地打开牙膏盖挤牙膏刷牙,用毛巾使劲搓脸,再匆匆将自己塞进被卷里,活像一只墨西哥鸡卷中的鸡肉。
      我的生活变得愈发暗无天日,拜托室友转交给她的纸条也不知她有没有看。
      我希望她看了并记得我们的约定,我暗自期待着。
      但终究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买了几个肉包准备回教室做题的我,一转身便眼见她与一个男生有说有笑地走进了食堂。
      是那个与她换过座位的男生。
      装肉包的袋子掉在地上,在一众同学的惊呼声中,她望向我的眼神带着些淡淡的惊讶与厌恶。
      我听见胸腔里的某样器官发出濒死的哀鸣。

      当日夜深以后,我回到寝室摸上床以后,发现枕头边留有一张小字条:你是不是暗恋我?xx跟我说,普通的女生根本就不会像你一样男人婆,还喜欢抱我搂我。不管是不是,我都讨厌你。
      我在那一刻许是太疼了,喉咙里一时连呜咽声都吐不出来,沉淀下的痛苦情绪的结石坚硬地堵在食道口,让我只能木木地捂住脖颈,思绪放空。
      在这种麻木里,我的排名第一次登顶,原课改班的学神都压不住我这次大放异彩的表现。
      xx是那个与她一起出现在食堂的男生……我是真的不明白吗?她被家庭保护得太好,她就是那样单纯,我一直都看得很分明。
      但让我无法呼吸的,不是她写在纸面上的那两句质问或指责,而是我在见到字条的那一刻突然意识到:xx对她说的那些话,全都是真的——
      真到一句不错。

      我不再见她。
      如母亲所愿,我去了首都极好的大学,常年板着脸的母亲终于在我面前流露出了一丝柔软与自豪;曾经的同学们也通通在聊天APP上向我祝贺。
      “你知道吗?以前和你玩得好的那个谁,她这次发挥得不好,只能去一个十八流学校吧。”
      “是吗。”我淡淡回答,纤长的手指却不自觉卷进了掌心。
      “那个xx真是厉害,明明成绩比她好,但已经做出决定和她去同一所大学了诶——”
      “嗯。”我微微张开嘴,轻喘出一口气来。
      “可能是他们的家境相当吧,也不愁以后没有出路。”
      同学咂嘴感叹着,而我已然对这些八卦全然丧失了兴趣。
      我没有机会了。
      在高考结束以后,我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意识到。
      但我可以等,我告诉自己。
      一年,两年,三年……哪有初恋不分手的呢。学生时代许下的诺言,都是如泡沫般清透易碎的夏夜之梦。

      于是我等到了今天。
      一年前,她和xx在首都的酒店里举办结婚仪式,发请柬时也邀请了中学时代的我。
      她还是如初见般笑靥如花,白色的婚纱衬得她纯洁动人,xx穿着新郎的西服,站在她身边仪表堂堂。
      她充满歉意地笑着,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握住我隐隐颤抖的手指:“对不起,当年我不应该歧视你的……,是我不懂事。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即使我成家了,我们也依然可以来往。”
      “好。”我戴着墨镜,开起口来惜字如金,表现得像是很不愿说话的模样。
      她宽容地笑起来,被xx带着去迎接新到场的客人。
      我一口一口地抿着酒。这几年我喝了太多,从大学喝到了工作,喝上了总经理的职位,我喝了上百种烈酒,但再也喝不醉,也再不能借着酒劲失声痛哭一场。
      她是我拿不起放不下的宝箱,是我所有卑劣情感的造物,也是我寤寐思服的梦魇。

      在满是泥淖的梦里,我亲吻她,她满眸是笑地回望。
      “不管是不是,我都讨厌你。”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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