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丹》霜余

9、第 9 章

　　已经是晚上七点多，平常的这个时候考古队已经收工了，今天整个现场却还人声嘈杂。

　　“孙教授！还没联系上！”
　　“塌方的地方已经检查了，有人走动的痕迹，应该就是几个学生……”
　　“不能随便挖！那边底下都是流沙，现在情况不明，必须得等警察过来！”
　　“陈教授您冷静一点，流沙量很少，主要是土质疏松，塌方后那边又被埋起来了，但如果底下有墓道，学生们应该还是安全的！”

　　陈渊心急如焚，一时间什么教授的身份、冷静的处理、现场保护最重要都抛之脑后，平时儒雅的气质丢了个干净，恨不得自己拿着个铲子从塌方的地方闯进去。
　　孙柔反而比较冷静，沉着地劝说陈渊：“陈教授，展绍也不在，肯定跟孩子们在一起，只要有他在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我们仪器也探测了，那底下确实有大量墓道，掉下去可能会受伤，但绝对没有生命危险……”

　　正说着，李明生教授抬着笔记本电脑进来，脸色很严峻。
　　“诸位，仪器探测扫描结果出来了，情况比我们想的要复杂。”

　　经蕊蕊觉得像有什么压在身上，胸口闷闷的，堵着一口气，想喘又喘不出来，就这么晕晕沉沉了不知道多久，她猛地咳嗽了一声，嗓子里骤然灌入一口空气，接着剧烈的咳嗽起来，一咳，发现压在身上的窒息感没了，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视野里一片漆黑，她躺着没动，慢慢动了动手脚。
　　很好，没有哪里痛，手脚也没有被压住。

　　她摸索了一下，手指触到一个软软的物体，戳一下，温热的，她还没出声，耳边骤然响起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惊得她秒缩回手。
　　陈琪叫得嗓子都要哑了。
　　“是我，是我！”经蕊蕊赶快循着声音重新摸索了一下，握住了一只手，在手背上摩挲了一下安抚她，“别怕，你没事吧？”

　　陈琪听到是经蕊蕊的声音，叫声才停了下来，连滚带爬摸过来挨着她，两只手紧紧攥着她的胳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吓、吓死我了，我以为，嗝，是鬼……我、我没事，嗝。”
　　经蕊蕊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乖啊别哭，没事的……”讲到一半她发现不对劲。
　　陈琪两只手都扒拉着她胳膊呢，她握着的这只是谁？好像有点大……

　　半米开外，一道光突然亮了起来。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闭上了眼睛，等适应了光线才重新睁开。

　　这是一条一米宽的小道，经蕊蕊靠着墙壁，陈琪紧紧挨着她，巴不得化身八爪鱼贴在她身上，半米开外是举着手机的苏子寒，吴英杰躺在他旁边。
　　经蕊蕊缓缓侧头，陈琪背后，沈律倚着墙壁坐着，一只手杵着地，另一只随意地搭在膝盖上，这只手，正被她握在手里。

　　经蕊蕊被烫到一样丢开了沈律的手：“你怎么不出声！”
　　沈律垂着睫毛，收回手扭了扭手腕，看了她一眼：“我以为是鬼呢。”
　　陈琪：？？？我感觉你在内涵我？

　　几个人灰头土脸的爬起来，他们掉下来的地方已经又被埋住了，出也出不去，还好空气是流通的，看了下时间，他们摔下来的时候是中午三点半，现在已经七点过一刻，也不知道老师们都急成什么样子了。

　　“都醒了？”拐角处一道光线照了过来，展绍手里拿着一个手指粗细的小电筒走了过来，“刚才给大家看过了，没有受伤，那边底下有一小层流沙，掉下来的时候缓冲了力道，不幸中的万幸。”
　　“找到出口了吗？”沈律问。
　　“没，我没敢走远，我们好像掉到墓里了。”

　　“不可能！”苏子寒咳嗽了几声，“我们在的那个小林子离古墓有一点距离了，不懂不要瞎猜！”
　　“这我怎么知道。”展绍说，“别大声叫，空气虽然流通，但应该不多，别乱消耗氧气，一会儿又晕了。”
　　他话一出口，陈琪嗝了一声，不敢哭了。

　　“走远点看。”沈律站了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展绍摆了摆手：“别乱跑比较好，如果我猜的没错……”
　　沈律有些疑惑，两人说着话一起走过拐角去了。

　　经蕊蕊疑惑，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没过两分钟，展绍和沈律回来了。
　　经蕊蕊远远和沈律对上了眼神，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沈大老板看着她的目光似乎有些复杂，眼神里有种“看看你干的什么好事”的无奈。
　　经蕊蕊一瞬间有些麻木，好了，她非酋的身份被沈律识破了，以后有得嘲了。

　　“怎么了吗？”陈琪咽了口口水，攥得经蕊蕊手疼，“外面不会是万人坑什么的吧，遍地骨头那种？”
　　哲学系的人就是想象力丰富。
　　展绍正要说话，新闻联播的音乐突兀地响起。
　　陈琪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七点半了吗？”

　　经蕊蕊被她问得愣了一下，差点没想起来这是自己的手机铃声，连忙掏出手机，上面闪着“师父”两个大字，几个人呼啦围了上来。
　　“喂。”经蕊蕊立刻接起电话，“老师！”
　　电话那边的声音闹哄哄的，很快又安静了下来，陈渊的声音克制着冷静：“蕊蕊，其他人都在吧？”
　　“在。”经蕊蕊点点头，“师兄，陈琪，苏子寒吴英杰都在，还有大师。”
　　“大伯！”陈琪压着声音不敢叫大声，带着哭腔，“救命啊！！”
　　“哎琪琪别哭，别哭，受伤了没有？啊？”通道陈琪那么凄惨的声音，陈渊那边也开始有点乱了。

　　展绍没想到这么危机的时刻还能被经蕊蕊挤兑，意味深长的看了沈律一眼，沈律笑了笑，抬手接了经蕊蕊的手机。
　　“老师。”他嗓音沉稳，“没人受伤，我们应该是掉到墓道里了，这个墓比想象的大。”

　　那边也换了个人接电话，孙柔的声音传了过来：“我们也发现了，之前挖掘的地方只是外围，这个墓不是环形的，应该是纵向，类似于一个扇形，仪器探测显示再往北起码还有一里的空间才是墓中心。”
　　这么大？经蕊蕊耳朵快贴到手机上去了。

　　陈琪看着沈律拿着手机，半弯着腰，经蕊蕊努力偏着身子去听，两人的头几乎快要挨在一起了，想了想，还是决定提醒他们一个现代人周知的常识：“那个，沈老板，你可以开公放……”
　　不知不觉就跟着经蕊蕊喊老板了。
　　对啊！经蕊蕊觉得自己不小心智障了，退开一点，垫脚点了免提，孙柔的声音清晰地在墓道中传开。

　　沈律微笑着凉飕飕的看了陈琪一眼。
　　陈琪：？？？

　　“你们听着，我们挖掘的地方是扇形弧的位置，再往里那么大的空间，有可能是一个地势不明的迷宫，一些大型古墓会在外围修迷宫，以此保证主墓室的安全，你们掉下去的位置不会太靠近正中，顶多在迷宫的入口附近……滋……一定不要乱走……滋滋……等……滋——”
　　电话断了。
　　经蕊蕊抢过电话，回拨了两次都没有成功。

　　“信号干扰，墓道墙壁里可能混了什么能影响磁场的物质。”苏子寒脸色本来就白，现在更白了，被手机光线自上而下一照，惊悚效果不容小觑，陈琪根本不敢看他。
　　“应该是为了反制罗盘之类的东西。”沈律说。

　　“现在怎么办啊？”陈琪真的没想到，她只是来考个古，想象里最艰难的事就是用小刷子刷土，这事还轮不到她一个外行来做，可她现在突然跨越了内外行阶级飞跃，被迫成为了探墓先锋队，腿都软了。
　　“孙教授应该是让我们在原地等吧。”吴英杰电话来的时候就醒了，“如果我们在迷宫外围，他们也好找我们，当然如果没进迷宫更好，我听说有的墓迷宫根本没有出口，能把盗墓贼活活困死。”

　　“来不及了。”展绍说，用小手电照了照他们身后，众人身后是黑漆漆的墓道，光线到了尽头分出两条隐约的岔路，又往前照，“前面拐角有三个路口。”
　　“我们已经在迷宫里了。”

　　“那个谁，把你手机电筒关了，这里只有你和经蕊蕊带了手机，省着点电，外面会找办法联系我们，万一联系上了呢。”展绍跟他们差不多大，语气间却是老.江湖人的感觉，学生党自然而然就照做了。
　　苏子寒关了电筒，经蕊蕊也把手机息屏装好。

　　惟一的希望只剩下一个“万一”，唯一的光线只剩下展绍手里的袖珍手电，感觉也用不了多久。

　　什么叫万念俱灰。
　　这就叫。

　　陈琪已经挂上了一张准备写遗嘱的脸，苏子寒和吴英杰比她好不了多少，沈大老板脸上一贯看不出什么真实情绪，展绍倒是依然笑嘻嘻的，大概本身就长着一张天生笑脸，很轻松的样子。
　　“哎，别怕，我来之前算过了，这次考古没什么大问题，不会有事的。”
　　算，怎么算？
　　一张符卖八百块还要先算算的那个算吗？

　　经蕊蕊忍住了，心里吐槽一番，不管展绍是个什么样的江湖骗子，起码他现在这番话很有效果，听他说完陈琪没那么怕，气氛也没那么绝望了。

　　展绍的手电晃过，经蕊蕊猛地眨了一下眼：“等等！”
　　安静的墓道里她一嗓子喊出来，吓得陈琪原地抖了三抖。
　　“对不起啊。”她安抚安抚陈琪，理所当然的指挥展绍，“刚才那个地方再照一下。”
　　展绍把手电转回来，光圈打在墙上一个微微凹陷的地方。

　　大家屏着呼吸一起凑上去仔细看了半响，经蕊蕊不可思议的问陈琪他们：“你们三个不觉得这个花纹很面熟吗？”
　　陈琪苏子寒吴英杰三脸茫然：“啊？不觉得啊。”

　　经蕊蕊恨铁不成钢。
　　这不就是他们梦里走了一晚上的那条路，墙上都是这个花纹好么！！

作者有话说

　　经蕊蕊：这记性，急死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