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丹》霜余

4、第 4 章

　　教室里的桌子隔着一条走道，泾渭分明。
　　经蕊蕊和沈律各坐一边，经蕊蕊在前排正中，沈律则斜着身子坐在最边上。

　　沈律听完经蕊蕊的话，叹了口气：“希望有个好结果，所以在凶煞之地给自己修了个墓？”
　　经蕊蕊：“……”
　　怼的太顺口，大意了。

　　沈律叹得那口气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听在经蕊蕊耳朵里就是两分讥讽三分嘲笑五分瞧不起人，相当于把嘲讽技能开到了最大。
　　这种时候怎么能退缩。
　　经蕊蕊浑身的好斗之心都被挑拨起来了。

　　“修罗鬼的心思我怎么猜得到，他敢毫无心理负担的屠城，在这种地方建个墓怎么就不可能了？”打打嘴战嘛，胡说八道是每一个历史研究生必备的技能，没有大胆的猜测哪来各种百花齐放的野史探究。
　　经蕊蕊掰扯得毫无心理负担：“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

　　第一次混进来听课的小学弟惊呆了：“原来经师姐是这样的……”
　　经蕊蕊同班的女生们忍不住逗他：“怎么，女神形象破灭啦？”
　　小学弟做梦一般点了点头，又赶快摇了摇，女生们小声笑成一团，给小学弟送上安慰：“别怕，咱们蕊蕊平时很好说话的，就和沈大帅哥关系不好，莫名其妙一见就吵，我们都习惯了。”

　　经蕊蕊挑衅的看了沈律一眼。
　　沈律四平八稳地接招：“好吧，那我们打个赌。”

　　“什么赌？”
　　“堵这个墓到底是谁的，等新闻出结果。”

　　“行啊。”经蕊蕊一口答应，“我就赌是修罗鬼江俞川的墓，老师您帮我们做见证啊。”
　　老爷子被ｃｕｅ到，乐呵呵的点了点头。
　　“赌注呢？”又转头问沈律。

　　沈律垂了眼没说话。
　　经蕊蕊怀疑他要说“输了就免费给我的咖啡店打工半年”之类的剥削要求，结果沈律想了一会儿，抬眼说：“如果你输了，帮我打这学期……打今年的晨跑考勤。”
　　经蕊蕊咬着后槽牙：“……行。”

　　妈蛋好黑心。
　　经蕊蕊心在滴血，如果输了就必须早起，她每天晚上打的那个工就只能辞掉了，简直是变相的断她财路。
　　沈老板，黑心鬼，沈扒皮！

　　“……你呢？”
　　“嗯？”经蕊蕊沉浸在穷人小剧场里，没听到沈律的话，沈律只好又重复一遍：“你要什么赌注？”
　　“啊这个……”经蕊蕊有点懵，说实话她还没想到这茬。

　　下课铃刚好响起，沈律收了书，一边和旁边的同学讲着话，一边回眸看了经蕊蕊一眼，悠然道：“没关系，师妹你慢慢想，想不出来也没事。”
　　经蕊蕊简直服气了，狗玩意儿现在就开始示威了：“你是想说你赢定了吗？”
　　沈律不置可否，被旁边的男生搭着肩膀走了。

　　“快快快。”人一走，经蕊蕊火急火燎按住同班女生，“我说个什么赌注才能比他那个气人？要不让他打扫咱们系厕所一年？”

　　还没来得及走，同时被按住了的小学弟：“？？？”
　　旁边的学姐冲他沉痛的点了点头：“别怀疑，就是这么的幼稚且无聊。”

　　后来Ｚ大学校论坛最火的贴《快来围观历史系研一两大学霸３６０度无死角的神级颜值》，很快被一个新帖子占了置顶位，叫《八一八男神女神吵架的时候都在吵什么》，楼主讲了一个自己男神女神小学鸡吵架的故事，成功抛砖引玉，引出了底下无数精彩纷呈的各种争论对话体，活像对话式小说大杂烩。
　　然后有很多人纷纷出来认领自家男神女神，表示自己就是在旁边围观的一员。
　　一串口供，发现不少人撞了男女神。

　　没到第三天，帖子被榜主封了。
　　理由是严重影响了历史系神秘且充满底蕴的形象。
　　吃瓜群众：……似乎很有道理。

　　经蕊蕊在咖啡店休息间隙看这个帖子看了一半，乐得“鹅鹅鹅”笑，发现被封了非常不满意，跟谢书云吐槽，绘声绘色讲了几个帖子里的对话给她听，谢书云笑完隐隐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既视感。
　　谢书云：……大概是我的错觉。

　　她看经蕊蕊拿着小本子写写画画，忍不住探头去看：“念叨半天了，你在干嘛？”
　　“看看有没有早上时段的打工。”经蕊蕊咬了咬笔盖，“如果我早上六点起床打晨跑的考勤，六点半结束，到八点半图书馆开门，岂不是有一个半小时的空余时间，你帮我想想可以干点什么好，也没有这种时段的临工啊，不然我代班买早点？赚个跑腿费，研究生院最近挺流行的。”
　　谢书云欲言又止，好几次想说话硬是没找到机会。

　　“怎么了？”经蕊蕊满意的合上日程本，突然觉得早起打考勤也不是什么不可原谅的事。
　　“亲爱的，”谢书云斟酌了一下语气，毕竟面对的是一个研究生，不好直接开口说人傻，“你就没想过另一个结果，万一打赌是你赢了呢？”
　　经蕊蕊：“……”
　　经蕊蕊强行挽尊：“那我就让沈大老板去跑腿帮我赚钱，哼。”

　　哼屁啊你。
　　谢书云看着面前很硬的死鸭子嘴，想起两个月前经蕊蕊刚来上班，她说话都不好意思太大声，生怕被这个白的像瓷娃娃的美人嫌弃，结果美人第一天就把一个往杯子里摁烟头的斯文败类怼到差点动手打人。
　　之后经蕊蕊还当着沈大老板的面吐槽他的店装修不好看，生意不够好，搞得她和谢书云活像两个冷宫里不受宠的妃子，门前冷落鞍马稀，闲得只剩下宫斗了。

　　先不说她这个破比喻，就论宫斗，以经蕊蕊这张脸和她直来直去的性格，不出三天就要被埋在冷宫院子里的树底下当养料。

　　谢书云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老板是脾气好还是脾气不好。
　　说他脾气好吧，他每次都跟经蕊蕊针尖对麦芒，说的话毒得真情实感，不怼到其中一个说不上话不罢休，扣起工资来毫不手软。
　　说他脾气不好吧，像这种锦衣玉食开个店跟开包薯片一样的富二代，在谢书云印象里应该一言不合就叫员工滚蛋，可他至今没把经蕊蕊这个刺头给开了。

　　你品，你细品。

　　“看着我干什么？”经蕊蕊去给客人续了个杯回来，狐疑的看着谢书云。
　　谢书云一秒钟回神：“看你好看。”
　　“有什么好看的，又不能当饭吃。”经蕊蕊很麻木。

　　“怎么不能。”谢书云冲她挤眉弄眼，“你看我们店最近是不是人多了？”
　　“能不多吗。”经蕊蕊看了眼外间大厅，靠窗最角落的卡座上，她们沈大老板码了一垒专业书，好整以暇的喝着咖啡监工呢，“冲着你的沈老板来的，点单时候都在看他。”
　　谢书云：……也是你老板谢谢。

　　“你觉得他只是监工？”谢书云决定再接再厉循循善诱一下。
　　经蕊蕊沉思了一下：“监工只是一半吧……”
　　对对，你再试着品点别的！谢书云猛点头。

　　“我觉得他是怕之前陈琪的事再发生，毕竟是在他店里出的事。”经蕊蕊抬头瞟了两眼那张沈律强迫她贴在大门头上的灵符，她还不小心贴歪了，用玻璃胶带强行正了正，导致现在只要风一吹，灵符就活像一个在欻欻发抖的小东西，半身不遂地挣扎着想摆脱身上的束缚，怪可怜的。
　　“沈律也太迷信了。”经蕊蕊得出结论。
　　谢书云翻了个白眼：我想跟你讨论的并不是这个……算了。

　　有人买单，经蕊蕊过去结账，两个男生站在收银台前，其中一个拐了另一个一下，被拐了的男生笑了笑，低头扫码付款，然后大大方方把手机摆到经蕊蕊面前。
　　“学姐，我是Z大历史系的，今年大二，可不可以加个你的微信？交个朋友。”
　　男生笑得清清爽爽，经蕊蕊还没表态，谢书云拿着她的手机凑过来，给小帅哥竖了个大拇指：“可以可以，学弟你很有前途啊。”

　　男生这才有点不好意思了，正要凑过去扫码，一只骨骼明晰的手伸过来，修长的手指按住了谢书云递过去的手机。
　　谢书云眼皮一跳：“……老板。”

　　沈律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单手按着手机，身子微微前倾，脸上挂着独属于资本主义的皮笑肉不笑：“上班时间，禁止玩手机。”
　　谢书云放下手机，给了小学弟一个“姐姐帮不了你了自求多福”的眼神，默默退开。
　　经蕊蕊拿回手机，有点无语：“加个微信而已，这也算玩手机？”

　　沈律看了经蕊蕊一眼，礼貌地转头对学弟点了点头：“抱歉，本店规定员工上班期间不能做与工作无关的事，如果她结账太慢耽误了你的时间，我可以扣她工资。”
　　学弟：“……”
　　经蕊蕊：“？？？”我踏马！？？

　　小学弟初出茅庐，从来没想到这件事的责任能这么算，当时就慌了，赶快收了手机，对经蕊蕊说了好几声对不起，微信也不敢加了，生怕再给他爱慕的学姐扣上个不认真工作的罪名，又有点不甘心，于是给学姐冲个业绩，点了六杯咖啡带走，免得黑心老板把那点耽误的时间算在经蕊蕊身上。

　　经蕊蕊正煮着咖啡，前台又有人过来结账，是个女孩子，红着脸把手机递给沈律：“请问，能加一个你的微信吗？”
　　沈律盯着不肖员工经蕊蕊干活，闻言侧首笑了笑：“不好意思，没带手机。”
　　女孩子有点退缩，但还是鼓起勇气：“那方便告诉我手机号码吗，我给你发验证……”
　　沈律这次头都懒得转了，笑得十分公式化：“抱歉，不太方便。”
　　女孩：“……”
　　女孩差点笑着哭了。

　　经蕊蕊：“……”
　　谢书云：“……”
　　围观的学弟：“……”

　　禽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