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名著路过》申河柳

86、别叫我师姐

　　二月二，龙抬头。惊雷一声春雨酥。我要回峨眉了。
　　一路上游山玩水晃晃悠悠。等到五月初晃到了山脚。
　　我在距峨眉山不远的小镇上有一处一进的小院子，就是为了给自己歇脚放东西的。可为难的是，这群活物没一个愿意留在院子里。罢了，锁好车子。我骑着燕支，兜里还揣个猿猴；阿桃骑着骡子，黄狗地上跑，海青天上飞，也是极有排面地回来了啊。
　　刚一进山门，季家的小千金就扑了过来，愣是把静空都挤一边了。
　　“敏君姐姐，呜呜呜呜，你可算回来了，你看看我的脸啊，我都脸没脸见人了！呜呜呜，姐姐救我！”
　　我掀开面纱一看，嗐，青春痘啊。要是没抹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脂粉也不足以如此严重。“季红，不过些许痘疹罢了，你把脸洗干净，我给你涂药膏，养上三五天就好了。”
　　“真的？！我就知道姐姐有办法。家里请的那些庸医尽给我灌苦药汤子也没见好一分，要不是阿奶疼我，让我来峨眉见姐姐，指不定我就毁容了呢。”季红开开心心地挽上丁敏君的胳膊。
　　我让阿桃先带着人回我院子里，然后听静空跟我说又有哪些人前来求医。
　　“师姐，你可真厉害！都说那武当俞三侠要在床上瘫一辈子了，哪想到让师姐给治好了？老长脸了啊。武当来了俞三侠，殷六侠还有莫七侠，带了好几箱子上好药材呢。”静空眉飞色舞，与有荣焉。“听到这消息，来求医的人更多了，哎呀呀，静玄师姐那么大的度量都烦了呢。”
　　“我得歇息歇息，才从辽东寻药回来呢。”话还没说完，就瞅见我那一群小学鸡，眨巴着星星眼，齐声喊师叔。
　　啧，我只得指了我的课代表，“严师侄，你带着弟子们先回去，整理近期功课，尤其是习字。收好了放我那，我明日批阅，择期考教。”
　　“是，师叔！”严艳可算等到丁师叔了，领了任务，带这一届核心弟子转还。

　　我跟灭绝师太显摆我的参：“师父，您看，这可是难得的百年老参，都成形了呢。瞧着须子，我可是小心翼翼用手刨的，一根都没少。”
　　“嗯，难为你有心。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准备今年的会武。咱们峨眉还是要以武立身。别叫底下师妹看你笑话。”灭绝其实并不在意这些东西，不过徒弟的孝心她还是受用的。转而，她又提起了另一件事。
　　“江湖上传言，那扬刀大会上捧刀的白龟寿在湖北一带现了身，我们和华山派，青城派有约，要共同捉拿。你且和晓芙一起去看看。”
　　嗯，我点头，心里却想着，早知道就不回来了，等峨眉传讯多好，省的来回折腾。哪晓得听到灭绝竟然嘱咐我，“你此行须留意晓芙，若她有异动，你及时……”
　　我想都没想撅起嘴，嘟囔起来：“师父真是偏心！那晓芙有手有脚又不是三岁孩童，做甚要我照顾？！”
　　灭绝话还没说完，就见丁敏君一脸愤愤地抱怨，气的她额头青筋直跳。这个孽障，生生是来克她的！她本怀疑晓芙在外有私心，想着敏君和她一向不对付也好观察一下，哪晓得这个混账东西连她什么意思都理解不了，真真指望不上。她也没了心情，打发静玄赶紧把她带走，看见就心烦。
　　静玄领我回了她自个院子，心情极好地看我给她绣的团扇和荷包。
　　“师姐喜欢不喜欢？我还带了貂皮，师姐挑个喜欢的，我给师姐做披风，”比起灭绝，还是静玄和我更亲。
　　静玄好容易才忍住笑。她想起弟子间的传闻，问了一句：“敏君，你可知妇女和少女如何区别？”
　　“啊？发饰不同？还是妇女更抠缩？”我不明就里，信口胡诌。
　　静玄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可怜师父了，对着这么一个憨子，想来憋屈坏了。她不由怜爱地捧着那张懵懵懂懂的脸：“回来好生准备会武，晓得吗？师姐等着看你大方光彩。”
　　我笑眯眯地应了，这边还没温馨完。就听有人在外边鬼哭狼嚎。
　　“丁真人，丁真人救命！”欧阳钰努力在峨眉师妹的阻拦中突破重围，杀到了静玄的院子前。大声喊：“御兽谷欧阳钰拜请丁真人救命！”
　　“师姐，外面做什么呢？”这哪来的疯狗，敢到静玄这撒野。
　　“欧阳世家的小公子，他大哥叫豹子咬断了腿，你刚递信说要回来，人就摸上山，等了有两三日了。”静玄因拿不准能否医治，所以并未答应。
　　“这样的天，那断腿还能放的住？！该不会腌成火腿了吧。”我的小声嘀咕又惹得静玄笑了起来，不过因有外人，她只肩膀抖动，片刻就恢复了镇静。
　　“欧阳公子，何故于我峨眉撒野，可是视我峨眉无物？！”静玄不悦出声。
　　欧阳钰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听声音就疼。“静玄真人，子瑜失礼了，还请真人见谅。家兄情况危急，还请丁真人走一趟，我御兽谷上下叩谢峨眉。”
　　眼看他还真要磕头，我看见了静玄脸色，把人拦下了。“欧阳公子不必如此，断肢再接并非易事，何况肢体离体容易流逝生机一般过了十二个时辰便是神仙也难救的。”
　　“真人，我大哥出事后，断肢立即冰封，又有各种药材温养。若是丁真人随我快马赶回，最多两日即可到达诊治，应是有用的。”欧阳钰忙开口。
　　“我不知你为何舍近求远，既能温养断肢，想必也是请了名医圣手，尽快医治才是。何必耽误令兄病情？”我才懒得跑出去吃灰呢。
　　“丁真人，丁真人连筋脉尽断的武当俞三侠都医治好了，为何不愿意来我家诊治呢？”欧阳钰急得眼睛都红了。
　　“那俞三侠能好，张真人才是功劳至高。这四五年都是他老人家风雨无阻地用大量真气日日为俞三侠蕴养筋脉，免得他肢体失了生机。才能等到我来配好药材医治。而令兄的断肢我是能接，可接上去了，若想正常使用，可得大量真气仔细蕴养，这个本事我可没有。”我可没那出风头的心思。再说，若不是张三丰辛苦守着，只怕生骨再造的痛苦会送那俞岱岩直接上路。
　　欧阳钰都快一刻白头了，他对着静玄开始磕头，“静玄真人，我御兽谷愿奉黄金千两做订金请丁真人出手，不论如何，都会将许诺峨眉的玄铁奉上，还请静玄真人助我！”
　　“你且去一趟吧。师父都许诺给他们家大公子看看。”静玄示意随从们拉起地上的人，交待了一句。
　　玄铁？哼。我只能又包袱款款地出诊了。
　　到底是燕支神勇，说是两日，我们燕支一个日夜就到了。我遥遥领先，后面的欧阳钰好悬没把他的青驄跑死，一脸惨白地踉跄着领我进去，而后就瘫了。
　　我就在他们家的冰窖里实施手术，温度低，细菌少啊。等我看到断肢气得都想骂娘，什么鬼，啃的破破烂烂的，还得先把各个神经血管重新理好，这工程量，万两黄金还差不多。
　　夏冬生就在一边死死盯着，一个毛丫头也能称神医？！简直笑掉大牙。可等他冻的上下牙齿打颤站立不稳地杵在冰窖，看着无数蜡烛映照下那翻飞自如的双手，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地疼，快，动作又快又稳，那豁豁呀呀的断肢竟然不出一柱香就让她给理好了。而后，那白纱覆面的姑娘又取出一个极大的琉璃瓶子，对着断肢和伤口一阵猛冲，一股冲的人眼睛疼的烈酒香气霸道地马上溢满整个空间，熏的人头脑昏昏，他是靠咬着舌尖的剧痛才勉强维持清醒的。再然后，他已经和大公子一样，约等于麻木了，那姑娘拿着他见都没见过的大小刀片，长细短针，钳子？镊子？有条不紊地把断肢和伤口缝合，偶尔有银针在她额上系着的夜明珠下反着光。
　　接手接腿挺麻烦的，尤其要把血管和神经理通顺。饶是我饱经锻炼的身子，也是忙得腰酸背疼，头眩眼花才勉强在这么简陋的条件下完成。这活以后我说什么也不接了，累死了。
　　我把病人包扎好，出来看看才发现月明星稀已然后半夜了。也甭睡了，正好打坐调息，借着日夜交替的那一缕紫气调整身心。我已经不熬夜很久了。唉。
　　歇到第二天下午，还是阿桃赶来帮我按摩梳洗。等到晚间，我已经见到了给儿子输送真气欧阳家主。
　　“多谢丁真人施以援手，犬子的腿才能如此顺利接回。丁真人果然好本事，犬子说他人清醒着却没一点痛意，全赖丁真人妙手回春。”欧阳宇恭敬地行礼道谢，并未因对方只是个弱质芊芊的姑娘就轻怠半分，且不说她是灭绝师太座下爱徒，仅仅武当张真人放话她是武当大恩人就足以让她成座上宾了。
　　“欧阳家主客气了，家主准备充分，大公子的底子也好，敏君不过遵从两派约守尽力诊治罢了。”我实在没精力跟他多客套，看了病人，开了药方，留下药膏就回去休息了。
　　“妙啊，妙啊！这些药材单看平平无奇，甚至还有两味相克，可组合起来却再适合大公子不过了。”夏冬生捧着药放如获至宝，舍不得撒手，若不是欧阳宇批手夺过去，只怕药还煎不了呢。
　　又待了几天，施针用药，看着病人能慢慢恢复一点我才带着个等人高的大块玄铁石回峨眉，实在是那个夏大夫太热情了，一个问题能不知疲倦地问几遍，怕了他了。不过，互相交流，取长补短还是挺好的，他本事也很好啊，比如在蕴养筋脉上就很有一套，那破腿都断了七八天了，他能维持着孱弱并不断流逝的生机着实了不起。
　　这玄铁其实约等于合金，难得的是里面还蕴含了一丢丢金精，我毫不犹豫地提炼出来给我的阿绯升级，又翘下合用的一部分收藏，一部分给阿桃也打了把短刀。我自己的诊金可不得好好利用。就是这半块玄铁石也够静玄分配了。
　　回去先跟静玄复命，静玄心疼我，立马给了我三百金，我也不客气，三七分我也亏的。
　　还有一推作业等着我呢，等我批改完了。还有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哭唧唧地要哄。等我终于能躺床上了，简直沾枕头就睡。我觉得我的骡子都比我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