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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梦入红楼 ...

  •   没走两步,张翠兰停下来望着我:“你个鬼东西,可晓得你老子娘为了把你塞进怡红院费了多少劲?!你做这场拜师学艺的戏他们晓得么?还有你这见人磕头的本事是跟谁学的?你?”她上下打量我一遍,翻翻白眼,“往日跟个炮仗似的,如今倒也会说人话。什么时候学聪明了?都能装神弄鬼的唬人了。”我挤个笑脸出来拉拉她的袖子,软软的撒娇:“二婶,我的好婶婶,亲婶婶,我晓得我笨不会说话,莫不是方才给婶婶惹麻烦了?那我给婶婶赔不是。我没什么本事,求人不得老老实实的。平儿姑娘多厉害的人,在她面前恭敬些不会错的。我是真心想学点本事,好二婶,以后咱俩相处的日子长着呢,您别跟我计较。回头,我肯定好好孝敬您,乖乖听话学本事的。”“哼!”,她冷哼一声甩甩袖子,“这话很该你哄给你老子娘,别跟我灌迷汤。这戏你自个往下唱吧。”我对她俯下身子行了个大礼,郑重道谢:“二婶,谢谢您帮我引荐平儿姑娘,也谢谢您帮我说好话。”她也不耐烦理我,摆摆手径自走了。
      这个坠儿真是不怎么招人待见,听名字就觉得晦气,找机会我一定把名字改了。而今镯子还了,我心里大石落地,也该回坠儿家看看,不晓得她爹娘认得出换芯子的女儿不。
      坠儿家住在荣宁府后街,左边倒数第二排第三家,也是一进整整齐齐的小院子。我拍拍门,一个刚留头扎着揪揪的小丫头开了门,圆圆脸圆圆眼睛,见我一愣,扭头就冲里喊:“奶奶,我姐回来了!”“你可小点声儿吧,整条街就数你嗓门大。”我点点她鼻子,这是坠儿妹妹叫小杏,听听,杏儿多喜俏多正常的名,我也得抓紧改名大计。分她一小把松子,我就进了院子。院子不大,两间上房,左右各有厢房,厨房茅厕都齐全,北角好像还有口井,条件不错。除了通向正房的路扫了小道,其他地方堆了层积雪。走到堂屋,鞋底都微微湿了。我给老太太问声好,把剩下的松子都给了老太太旁边的小胖子弟弟。实在是无话可说,干脆出去把院子里的雪扫了扫,倒不是我特别勤快爱干活,实在是无事可做,顺便理理该怎么说从怡红院出来这事。
      “你是不是犯了什么错?不年不节的跑回来?还主动干活?”老太太踩着碳盆子,翁声翁气的问。我抬头看见她皱着眉,眉心一个川子,眼睛眯着却精光外现。真是人老成精的老太太,我抬抬脚,“奶奶,我鞋都湿了,趁着雪没冻上扫开了好走路。我回来是有事跟我娘说。”老太太没吭声,阖着眼休息了。小胖子跟我眨眨眼,低头拨火玩。扫完院子,回了和小杏住的厢房,房间不大,烧了炕倒也暖和。我倒了口水喝,小杏可是活泼的很,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没一会儿,传来了说话声,一个中年妇人风风火火进来,“坠儿,你咋回来了?”那妇人三十出头,生的白净秀气,头发梳的整整齐齐别着个光溜溜的金钗,耳坠子随着说话来回晃荡。“娘,我帮你烧火?!”她笑笑带头出去了,我们一起去灶间,烧火是真的只让我填填柴火,她在灶间丁丁当当的切菜,烧菜。我就盯着火发呆。“你这孩子今儿哑巴了?”她一边翻锅铲一边问我。“前个二爷他们在芦雪庵烤肉吃,平儿姐姐丢了个镯子,那天负责洒扫的就有我。镯子偏偏就在我收的铜盆里。”我回忆着坠儿的经历,说起来她可真是个倒霉孩子,眼皮子浅是真的,脑子怕也不好使,说不定就给人坑了还美滋滋。“谁要害你?”坠儿娘铲子都扔了,跳着脚生气。这才是明白人呢,我撇撇嘴“左不过是那几个同时进院子的,怕是分等时我碍了她的路。”“然后呢?这黑锅你就背了?!”“哪能啊,我把镯子还给平姑娘了,还多亏张家二婶引荐说好话。”我帮着把菜装盘又撤了火,对着她说:“娘,我求平姑娘从怡红院出来,我想去针线房。”“凭什么?!你可真出息!别人挤破头往里进,你倒好闷不出溜的要出来。”这下子跟捅了马蜂窝没两样,坠儿娘气哼哼地数落不停,饭都不做了。“青天白日的,吵吵啥?”外边响起了一声厉喝,坠儿娘委屈的眼睛都红了:“厉害啥?你的宝贝闺女都叫人祸害出园子了,呜呜呜呜。”我看着那个威严的留着山羊胡子的便宜爹,委屈也很多,不自觉的就嘤嘤嘤:“院子里姐姐们争锋吃醋,我就是个垫脚倒霉的。”“先吃饭。”便宜老爹拍板定下章程。
      一家子人默默吃了饭,老太太领着小胖子回了房,小杏也溜了,剩下我跟着便宜爹娘,大眼瞪小眼。“说说”,便宜老爹歪在炕上捏眉心。便宜娘在炕头抹脖子瞪眼的。我就把虾须镯的事又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末了,肯定的补充:“这镯子肯定不会莫名其妙的就到我手里,但凡我眼皮子浅一点就得倒大霉(原主不就是),爹,我在怡红院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没有什么本事,也没有什么背景,更没入了老太太,太太的眼,我在那出不了头,上面的姐姐也不会让我出头,所以我琢磨着干脆出来,学个本事这样将来在那都能立得住。”便宜老爹放下手,望着我,“有人给你排头吃了?”“那倒没有,不过是谁都不把我当回事罢了,一年两年的耽搁下去,就更不成事了。”“你怎么就知道你不成事?”便宜娘还是气哼哼。“娘,我美么?”我问她,她听这话愣住了,我接着说“谁都知道,我们院子里最出挑的就是晴雯姐姐了,老太太喜欢她聪明伶俐,特特放到宝二爷屋子里;袭人姐姐是人人称赞的贤惠人,二爷屋子里就数她说了算,她娘去了,她回家,太太奶奶给她多大体面。麝月姐姐,碧痕姐姐也都是老太太,太太屋里出来的,哪个不花一般,个顶个能干?!还有慧儿,不过给二爷倒杯茶也得了青眼,又是改名字又是提拔,便是原来的小红姐姐不也是到二奶奶那才显出来?!还有会唱戏哄人的芳官她们,再没比我们那个院子里姑娘最多,最出挑的了,那又怎么样呢?还不是老太太,太太看中哪个,哪个说了算。都说宝二爷温柔,体恤人,可是茜雪姐姐多好的人又犯了什么错被撵出去,更何况还有金钏姐姐……”“金钏的事不许提!”便宜老爹一下子坐起来,对了,便宜老爹姓白,金钏算得上是坠儿的正经堂姐,坠儿进院子时名字都是跟她们姐妹走得。得那金钏也是个倒霉孩子,当人亲妈跟人打情骂俏,担了所有不是,被打被撵索性跳井去了,留下爹娘愁白了头,便是玉钏在二太太那领双份又怎么样,一样让人说的抬不起来头。再没比贾家仆从更势力的了。我顿了顿,又接着说:“爹,娘,我在院子里,园子里也是经了事的,除了出不了头,我还有我的担心,一是宝二爷大了,老太太和二太太关于宝二奶奶是谁整日里争来争去,跟着的都没好下场却也一个都得罪不起,我怕一不小心又填了坑,二是我想着学个一技之长将来放出去也好有个退路……”“放出去做什么?”便宜娘急得都坐不住了,“外面有什么好的?你个傻货……”“让孩子把话说完。”便宜老爹对坠儿还真算不错了,我拉住便宜娘,给她倒了杯水。“娘,你也是太太陪房过来的,你说内院的周姨娘和外院的周大娘哪个风光?”“瞎子都晓得周瑞家的风光,周姨娘人老珠黄就是个出气的死人,老爷老早就不待见她。你个小孩家家,打听这个做什么?”瞧瞧她的八卦欲望,也不气了。我起身关上门又关上窗,挨着便宜老爹坐,小声说:“都说大姑娘有造化,封了妃风风光光,还体体面面省亲,可是爹,我看宫里娘娘和周姨娘差不多,她年纪也很大啊,而且说是封了妃,可是也没见老爷二爷他们升官啊,若是将来有个什么,咱们家有个人再外边也算有个退路。”我话音落地,便宜娘的嘴都能塞个鸡蛋了,茶水湿了一裙子都不晓得。便宜老爹又开始捏眉心了。“妹妹进去当差倒是长进不少,都能操老爷太太的心了。”一个十四五的青年笑着推门进来,倒把屋里的众人都吓到了,我更是后悔嘴秃说多了,猛然听见有人接话,差点没吓死,以我现在的身份见识,刚才的话可太大逆不道了。“你作死,冷不丁的吓唬谁?”便宜娘先帮我出了口气,便宜老爹也装模作样咳嗽两声,“主子们的事别乱说,更别瞎掺和。”他指着我,“爹娘护不了你一辈子,你要是有了主意你就好好做。早点回去当差。”我嗯了一声就准备撤,看来这场谈话算是草草散了,结果应该还是如我的意。
      出门就被人拦下了,少年身量不高,在前面迎来送往久了还有稍有点驼背,变声期的公鸭嗓子刺的人耳朵疼,“你打哪听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怡红院就最乱七八糟,姐姐们斗得比戏台上唱的还热闹。”“娘娘的事你听谁说的?”“玉钏姐姐说太太老往宫里送钱,还嘀咕也没见封了娘娘府里得了什么好处,尽花钱去了。”关节分明的手顶顶我额角,“还不算太笨,离了那地也好。”便宜哥哥回房歇觉。我也觉得一上午精疲力尽,倒在炕上一觉睡到快天黑。迷迷糊糊地我还在想坠儿偷盗、欺瞒固然可恨,也很可怜不是?家里人还是不错的。
      我起来就匆匆忙忙往怡红院赶,搞定爹娘,我还有主子要伺候呢。
      等我回到怡红院的时候灯火通明,倒是还没落锁,跟董妈妈打个招呼就回房去整整衣裳,我晚饭都没的吃,就着桌上的凉茶吞了几个又冷又硬的糕点。我想了想决定去跟麝月销假,结果扑了个空。上房打帘子的小姐姐又换了一个,老远就摆手让我别乱窜。我转身时撞到了一个人,扑着香香软软的,还没回神呢寸长的大红丹蔻就戳到眼前,“哪来的小蹄子,你着急作慌的干什么?!”我忙陪不是,可是对方不依不饶上来就拧我耳朵,我躲闪不及,心里只叫倒霉。“碧痕,你做什么呢,二爷都在问呢。” 得,大晚上我又得下跪,还好房间里暖和,铺的垫子又厚,可还是膝盖疼,上午那个温柔的声音说什么小丫头淘气,吵到二爷很不该,二爷不必担心什么,什么。那丹蔻的主人声音又尖又细,语调拉得长长的很是不开心。“小丫头,你淘气什么,把你碧痕姐姐气的不轻。”一个很好听的声音突然问我,含着笑带着酥酥麻麻的暖意却又如珠玉清脆,明月舒朗。我搓搓胳膊暗暗想这男主人公配置真高。我也没抬头,认认真真的道歉。有小丫头推我起来,我也就势起来了。“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光道歉?”,“奴婢(我一点都不想做奴婢,我得争取个自由身呐)是院子里洒扫的坠儿,撞到碧痕姐姐是我的错,走路不当心也是我的错,很该我给姐姐道歉。”我又给碧痕福了个礼。“你这丫头有意思,坠儿,哪个坠?”我福灵心至,突然觉得我改名这件事可以沾妇女之友的光。“坠儿是耳坠子,入园子时妈妈们起的。其实奴婢原来叫小桃,说是奴婢生在桃花盛开的三月……”“你很不必奴婢奴婢的,你姐姐们都不这样。”贾宝玉似乎心情不错,坐在那把玩一个茶杯。“那是因为姐姐们个个又聪明又美丽又能干,奴婢就是奴婢啊,这么称呼没什么。”一屋子又聪明又美丽又能干的都在嘻嘻哈哈笑。贾宝玉就问我姐姐们怎么又聪明又美丽又能干,我单口相声说的嗓子都冒烟也得坚持,掰着指头数,“袭人姐姐温柔能干,二爷这里里外外都是她一个人操心,上上下下都夸她贤惠;晴雯姐姐人美手更巧,老祖宗点名的伶俐;麝月姐姐细致周到,梳头手艺整个府里数的着;碧痕姐姐会煮茶,每每茶香绕梁……”又是一阵欢声笑语,麝月还点点我,“什么老实丫头,马屁拍的特别响。”我趁着气氛火热干脆对着贾宝玉跪下,朗声道:“二爷,我可没有拍马屁,姐姐们个个有一门好手艺,才配的上这么好的园子这么好的院子,这么风流潇洒的二爷。小桃羡慕姐姐们,也想拜师学艺,请二爷成全,让我去针线房踏踏实实学学女红。”这下子倒是没人笑了,贾宝玉问我:“你学手艺不一定要出园子啊。跟着姐姐们学不好么?”我只能垂死挣扎了,“姐姐们是伺候二爷的,我不敢耽搁姐姐们办正事,再说我手比脚笨,绣的兰花我娘说像稻草,给我爹做的袍子一手长一手短穿不出门,只能去针线房磨磨性子,踏踏实实从头学起。”哈哈哈哈哈的笑声似乎取悦了贾宝玉,还有夸张的笑出了眼泪,还有的嚷着肚子疼。宝二爷赏了我一个小荷包说祝我学成归来,麝月也送我一副珍珠耳坠,碧痕虽然对我没有笑脸但仍然送了我一个玛瑙戒指,最大方的是晴雯送了我一本花样子,还有零零碎碎许多上好的边角料。
      我捧着一大堆赏赐回房,也高兴地跟舍友们鉴赏分享,横竖我今天真的好充实好高兴。我去针线房也是“奉旨行事”了,还把名也换了。我也有闲情领略美轮美奂的大观园,欣赏各位仙女姐姐了。抱着被子,喜滋滋,要是一觉睡醒回到现实再好不过,回不去,我也只能努力求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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