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游戏NPC》半宵清客

57、人偶村（二）

　　黑夜中，村路两旁的人家门口挂着的一盏盏红色灯笼将道路映得灯火通明，孩子们在小路上奔跑嬉戏，大人们各自回家忙碌，白天还空无一人的村子里炊烟袅袅，村人互相招呼闲聊的声音隐隐传来，村中变得喧闹了许多。
　　“哟！这家住人了？老赵家的人？我记得老赵一家都进城了啊？”一个挑着担子的老人停在小院门口，疑惑的看着方海舟几人，“怎么不把灯笼点上？”
　　几个人对视一眼，谁也没看开口，生怕无意间触发了什么死亡条件。
　　“怎么不把灯笼点上？”老人放下担子又重复了一遍，看着几人的目光阴沉了许多。
　　站得最近的许志伟下意识的头退了一步，在老人的逼视下，慌乱道，“刚回来还没来得及！”
　　“哦哦，这样啊。”老人的脸色又恢复如常，他对几人笑笑，“那你们记得尽快点上啊。”
　　眼见挑着担子走远的老人，几人松了口气，又紧张不已的抬头看了看门上挂着的红灯笼，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点上。
　　正当几人纠结着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村里突然热闹了起来，来来往往的村人奔走相告，很快便朝着村中的一间小院聚集了过去。
　　“死人了！”
　　“谁啊？”
　　“老在村口抽旱烟的老李头，听说死的挺惨的！”
　　“怎么回事？”
　　“好像是个外来人干得。”
　　“因为个啥？”
　　“谁知道呢，听说突然把人给摔了，哎……”
　　村人的声音渐渐远去，五个人互相看了看，终于还是决定一起去看一看。
　　小院里里外外挂着白藩，老人的身子平放在一个破旧的门板上，老太在儿子儿媳的搀扶下，哭得几乎昏厥了过去，家里的小孙孙不懂事，看着人来人往进进出出，也跟着大哭起来。
　　村民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嘀咕着，对着角落里被揍得鼻青脸肿，捆成一团的黄毛指指点点。
　　方海舟看了看被捆着的黄毛，微微皱了皱眉头，看着黄毛还在起伏的胸膛，心中不由得有些担忧。
　　“要是一会儿村民动私刑。”许志伟压低声音问几个同伴，“我们要不要劝一下？”
　　“那样做怕是会被盯上。”杨光皱了皱眉，虽然没有直说，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人群中走出两个壮汉，对着老人鞠了一躬，然后凶神恶煞气势汹汹的走到了黄毛身前。
　　先是狠狠的踹了黄毛一脚，被堵着嘴的黄毛疼的弓起了身子，拼命地想把自己卷成个虾米，他口中呜呜咽咽的叫喊着什么，即便听不清也能猜得出必然是在求饶，可那两个壮汉可不管那些，当着众人面前暴力的踢打着黄毛。
　　“好了。”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拄着拐杖走了上来，“别打了，再打人就死了。”
　　听到这话，两人才啐了口唾沫，停了下来。黄毛松了口气，然而不等他来得及高兴，就觉得头皮一紧，被人揪着头发拖到了院子正中。
　　“今天来了几个外乡人。”老者颤巍巍的开口道，“都是哪家的？”
　　眼见老人看了过来，许志伟愣了一下，很快想起之前挑担的的话，“我们是赵家的亲戚，回来住几天就走。”
　　“嗯……”老者看了几人一眼，又扭头看向一旁，几人顺着他目光看去，就见莫语搂着一个男人的胳膊，站在一旁靠墙的位置，“那这个又是哪家的？”
　　“我家的远房堂弟。”顾青抬眼看了老者一眼，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哦……”装着老头的韩旭拄着拐杖颤悠悠的走了几步，用拐杖敲了敲黄毛又问众人，“那这个小子又是哪家的？”
　　人群中一阵窃窃私语，都表示不知道。
　　“好吧。”老人模样的韩旭用拐杖在地上敲了敲，若有若无的瞟了一眼在场的外乡人，“本村人也好，外乡人也罢，既然进了我们村，就得听从我们的村规，在村子里，杀人受什么刑来着。”
　　韩旭是阴涔涔的扫了众人一眼，几个外乡人没有开口，倒是村民们似乎有些兴奋的喊道，“鼠刑！”
　　“鼠刑是什么？”郭佳佳莫名有些心慌，压低声音问几个同伴。
　　身后的人群闪开，两个壮汉推着一个巨大的笼子走了进来，方海舟几人连忙让开道路，眼见那几壮汉把那个笼推到院落中央，打开铁门，前几个壮汉割开了他身上捆绑的绳索，和堵着嘴布条，抓着黄毛的头发，粗暴的把已经毫无反抗能力的黄毛丢了进去，“咣咚”一声摔上了铁楼的大门。
　　那铁笼巨大，编制笼子的铁丝间间隙细密，一个个小洞细小的只能勉强伸出一根手指而已。笼子下面还加了一个不知何用的挡板，仔仔细细的把笼子底下包了个结实。
　　黄毛浑身是伤的蜷在笼子里躺了一会，渐渐恢复了几分力气，挣扎着站起，低声嘟囔了几句后，仍旧不知悔改，黄毛撇了撇嘴，一不小心牵动了脸上伤口，他呲牙咧嘴的吸了两口气，心中比起惊恐，更多的却是恼怒。
　　黄毛也算是经历过几场副本的人，他心中认定，现在不过第一天而已，系统不可能在毫无离开线索的时候就触发死亡条件，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到不低头，他觉得自己受到的惩罚差不多也够了，于是装模作样，一副算了我给你们这群傻哔NPC面子的模样，毫无诚意的开口道歉求饶。
　　村民们当然不理，一个个面露兴奋的看着院子大门的位置，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过了许久，几个面色阴沉的走进来，他们每人手里都拎着一个蒙着黑布的小铁笼，神色间尽是毫不掩藏的凶恶狠厉。
　　被关在大铁笼中的黄毛看着那不断发出响动的铁笼，心中逐渐涌起了几分不安，他终于停下了口中毫无城里道歉，用力的将铁笼敲得“哗啦哗啦”作响，他下意识的觉得那笼中的东西不妙，声嘶力竭的叫道，“我不是认错了吗！我都认错了啊！放我出去！你们放我出去！”
　　那几个男人可不理他的大喊大叫，几人来到大铁笼前方，隐隐的将铁笼围在中央，他们阴涔涔的笑着，缓缓地掀开自己手中小铁笼的蒙布。
　　一直紧张的关注着那几个小铁笼的玩家们被铁笼中的东西吓得不轻，那一个个小铁笼中，毫无例外的都装满了足有兔子大小的巨大老鼠，那巨鼠们挤挤挨挨的在笼中蠕动，尖利的牙齿不断咬在小笼子的铁丝上，看样子铁丝很快就会老鼠锋利的牙齿被咬断了。
　　为首的男子打开大铁笼上方的小暗门，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黄毛，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男人“咣当”一声把小铁笼丢进了笼子里。
　　黄毛被吓得不轻，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他手脚并用的缩到了铁笼一脚，尽可能的远离那尚被困在笼中的巨鼠。黄毛死死地盯着那小笼子，扭曲着上半身不断拍打着铁笼，口中的求饶声依旧不断，只是全然没有之前的漫不经心，浓浓的恐怖与绝望充斥在那嘶哑的叫喊声中。
　　大汉们不理会黄毛的哀求，他们秩序盎然的一个接着一个，将那手中装着巨鼠的小笼一个不留的丢进了大铁笼中，小铁笼互相撞击，本来就被咬得几乎就要断开的钢丝终于承受不住压力，一个个破碎裂开，露出了足以让那些巨鼠钻出的洞口。
　　老鼠们挣扎的钻出小笼，它们吱吱的叫着，猩红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黄毛。
　　“不要！救命！我知道错了！饶了我！”黄毛终于彻底被恐惧淹没，他挣扎着，背后死死的贴在那铁笼的内壁上，然而身后根本没有让他后退躲藏的地方，无论他如何蹬着底边，也无法再后退丝毫。
　　村民们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窃窃私语，他们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笼中挣扎尖叫的黄毛，神色越发的兴奋，满眼尽是对即将发生事情的期待。
　　“吱！”被饿了许久的巨鼠叫了一声，猛地扑向了拍打笼子不断叫骂的黄毛，毫不客气的一口咬在了他的小腿上，黄毛吓得不轻，他尖叫一声猛地甩动那条被咬的腿，那咬住他的老鼠被甩了出去撞到了笼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然而挣扎没有任何作用，那群饿疯了的巨鼠仿佛听到了什么信号，一只只毫不犹豫的扑向了黄毛。
　　巨鼠们一拥而上，向来的抱着黄毛大腿张口便咬，后来的踩着先到巨鼠的身体沿着小腿向上爬，找到能下口的地方，便迅速的咬下去。
　　黄毛挣扎着将爬到身上的巨鼠丢出去，然而这举动却毫无意义，更多巨鼠很快便涌过来，几乎将黄毛的身体淹没。
　　“不要！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被疼痛与恐惧折磨着的黄毛彻底崩溃了，他惊恐的尖叫着不断道歉认错，然而一切都晚了，从他把那个老人人偶摔到地上开始，一切就已经迟了。
　　老鼠们肆意撕咬啃食着黄毛的皮肉，任由他剧烈的挣扎着，不断在笼中四处撞击，抓着笼子向外面的村民祈求认错，然而不管他说什么，村民都毫无反应，他们满脸兴奋的看着黄毛，仿佛地狱中的恶鬼看见美食一般，一个个仿佛在极力的压制着自己扑上去的冲动。
　　剧烈的挣扎与撞击铁笼的声音渐渐的弱了下来，终于，黄毛奄奄一息的倒在笼子里，只是不断地颤抖抽搐，口中呢喃着求饶的话语，他的肚皮被凶恶的巨鼠咬破，几只老鼠钻进他的腹腔，肆意的撕咬吞食着他的内脏。
　　过了许久，黄毛彻底不动了，他双目空洞的看着方海舟那几位玩家所在的方向，死不瞑目。
　　“差不多了。”装扮成老村长的韩旭捋了捋胡子，“大家的灯油用的差不多了吧，正好发下新的灯油。”
　　各家村民似乎是早有准备，纷纷派出各家代表拿着随身携带的容器，在铁笼旁慢慢的排起了队。
　　几位玩家眼见走在第一位的青年弯下腰去蹲在铁笼旁，这才终于发现在铁笼下面的隔板处，竟然还装了一个小巧的阀门，那青年将容器放在阀门下面，打开阀门后，鲜红的血液便流进了容器中。
　　“灯油……是人血！”被这信息震惊的玩家们难以置信的站在那里，谁也不敢过去，何况，就算过去，也没人携带容器过来，就更不知要如何装下这“灯油”了。
　　一旁的莫语拽了拽顾青的衣袖，顾青看了他一眼，吧手里的油壶递给了他，莫语冲他笑笑，排在了队伍末端。
　　待众人各自罐装好新鲜的“灯油”，黄毛差不多也被啃得只剩骨头了，方海舟几人看着那一堆尚覆盖着些许薄薄肌肉的骨架，和趴在上面依旧满目贪婪凶残的巨鼠，又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排在队伍最后面的莫语拿着打好的“灯油”回到顾青身边后，眼见再没人排队，那老村长看向了方海舟几人，用拐杖敲了敲地面，开口问道，“怎么？赵家的几个不用灯油么？”
　　一众村民齐刷刷的看向几人，目光中透着些许渗人的光芒，仿佛只要几人开口说出“不用”，他们便会一拥而上将几人撕碎。
　　眼见莫语拿着油壶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方海舟咬了咬牙，从随身背包中摸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将里面的矿泉水一口喝了个干净，没出息的打了个嗝，拿着水瓶颤抖着走了过去，“不好意思，容器刚腾出来。”
　　“好……”老村长阴森的笑了笑，看着他接满了那一瓶子鲜血，轻声提醒，“回去，记得快些把灯笼点起来。”

　　方海舟神色紧张的拿着那瓶鲜血，几人神情恍惚的回到了赵家老宅，眼见几个村民躲躲闪闪的跟在身后，躲在暗处偷窥着他们，杨光迅速搬来了梯子，强忍着那腥臭的令人作呕的味道，将鲜血倒入那灯笼底托里面的小圆盘内。
　　也不知是什么原理，等那小圆盘内装满了鲜血，那红色的灯笼甚至不用点火，便径直亮了起来，顷刻间，鲜红的光芒映照在了几人身上，几名玩家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也说不清为什么，丝丝凉意莫名的涌上了心头。
　　见那大红灯笼终于亮了起来，跟踪几人的几个村民心有不甘的看了一会，终于慢腾腾的离开了赵家大门，临走前的嘀咕声借着夜晚的凉风吹进了几人的耳朵。
　　“真可惜……”
　　“是啊，真可惜……”

　　终于勉强缓过一口气，几人沉默的简单清扫了一下满是灰尘的破屋，围坐在屋中唯一能坐人的大炕上，低声探讨。
　　一番讨论之后，方海舟总结道。
　　“第一，夜里灯笼会亮，亮了之后那些人后就会变成活人的模样出来活动。”
　　“第二，如果白天弄坏了人偶，那人偶夜里就会变成尸体，弄坏的人会被村民抓起来……喂老鼠。”
　　这话说完，几个人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第三，灯笼的燃料是人血，晚上必须点燃才行，不然的话，恐怕会发生恐怖的事情。”
　　“第四，不能违背村规，不然的话会受罚。”
　　几个人沉默了一会，黎環举手说道，“那个莫语，是怎么变成村民的远房亲戚的？有什么特殊道具么？”
　　“也不一定。”许志伟摇了摇头，“我们说自己是赵家人的时候，村民也轻易就信了。”
　　“那‘村规’具体又是什么呢？”黎環又开口问道。
　　“不知道，这个恐怕得跟村民们打听……”方海舟开口道。
　　这次没人说话了，谁也不愿意主动冒险，毕竟谁也不知道打听村规会不会触发死亡条件。
　　夜里的村庄热热闹闹的宛若白日，然而几个玩家却谁也不敢走出大门半步，仿佛集体默认了将搜集线索这件事推倒明天，几人在大炕上，各自寻了个位置，卷成一团勉强入睡了。
　　几人在惶恐不安中度过了一夜，直到天边大亮，几人才偷偷摸摸的走出了屋子。
　　村民们又变回了人偶的模样，只是模样看起来没有前一日光鲜精致，看起来有些破旧，甚至有些脏兮兮的。
　　郭佳佳看着对家门口上坐着的人偶，微微瑟缩了一下，忍不住低声道，“看着好吓人……”
　　那人偶猛地抬起头，恶狠狠的瞪向郭佳佳。
　　“啊！”郭佳佳发出一声惨叫，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眼见几个同伴都看了过来，抬起头颤抖着指着那人偶，“它！它动了！”

　　莫语昨夜是窝在顾青怀里睡着的，一觉醒来村民顾青不见了，一个人偶顾青被他搂在了怀里。
　　莫语打了个呵气，抱着人偶顾青愣了一会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他抱着顾青看了又看，嘴角一咧，便想继续昨日拼字母的游戏。
　　然而当他刚把人后顾青的手拉起来，就被狠狠的拍了一巴掌。
　　莫语揉揉被拍疼的脑门，低声自言自语，“同样的力道，受力面积越小，就越疼……”
　　自言自语嘀咕完，莫语愣住了，他吃惊的看着人偶顾青，惊讶的问道，“哥哥？你能动了？”
　　顾青眼神凶恶的盯着莫语，抬起右手在他的脑门上戳了几下。
　　莫语却是不怕，笑嘻嘻的抱着人偶顾青亲了他满脸口水，然后看着一脸嫌弃的用右手擦脸的顾青笑了起来，“哦，原来只有右手和脑袋能动啊~”
　　“……”顾青看着逐渐靠近的小流氓，心里涌上了一些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