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横生》文武双圆

14、螳螂捕蝉

　　九霄突然发觉自己站在自家院里，天气算不上太好，阴冷阴冷的，他扭头望来望去，却发现家中一个人都没有。

　　他恍惚了片刻，竟突然记不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他走出门去，顺着不知道走过多少回的小路慢慢往前走着，一直走到集市口，突然发现了自己的双亲及弟弟妹妹都在前面。他略带兴奋地跑上前去，不知道为何，他好像很久没回过家一样，也很久没有过这种兴奋的感觉了。

　　往常集市口永远人头攒动，今日却只有自己家人在前面，似乎是在看什么檄文。

　　“父亲！”九霄一边跑着一边喊道。

　　可下一刻他已觉察出不对，不管他如何呼喊，似乎都没人听得见一样。只见被他唤为父亲的那个男子一脸开心，指着前面的琼林榜激动的说不出话，旁边的女子搂着两个小孩子，那两个小孩子一男一女，蹦蹦跳跳的，也是止不住的拍手。

　　九霄慢慢走到那琼林榜前，定睛一看，一眼便看到自己的名字。

　　迷迷糊糊中他仿佛又回到了自家院里，又顺着刚才的小路走到集市口，看着一家子都在前面，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引起他们的注意。

　　...

　　突然一束光透进九霄的眼中，原来不过是一场梦。

　　九霄分明还记得刚才爹爹的眼神，他下意识的重新闭起了双眼，只得一片混沌。眼中的湿润缓解了刚醒来的眼涩，他微微睁开双眼，天才微亮。

　　一炷香过后，他已整理完毕，悠悠然坐下，往香炉里添了些薄荷冰片，熟悉的味道飘来，九霄才觉得整个人清醒了起来。

　　他已经很久没梦见过双亲和弟弟妹妹了，想必是昨天看到了那封信笺。他根本没想到一切居然来得这么快，他只记得昨天湘把信笺递给他的时候，他整个人都醒了。

　　是那种清醒到骨子的冷静，虽然他知道自己的酒量并不好，可再多的酒也抵不过那几个字的分量——离国商会。

　　想必是春意横生最近的温暖之事太过张扬，人流量是有回暖，可下一刻就被同行们盯上了。不仅每天要对付探子，还要应付那些故意来捣乱的小子们。本来以为最多就是这些路数，没想到他还是轻敌了。昨天湘说他少算了一管，他的确是没想到，居然能惊动这传说中的离国商会。

　　这离国商会普通人可能并不知晓，若不是在离国经商，根本接触不到这个圈子。说是个商会，其实不过是一些行会和帮会集结而成，其中这帮会成员们一般是按地域利益结成，而行会一般是按行当划分。商会本身并没什么实际的管理职能，主要还是给大家一个互通消息的地方，多条做买卖的路罢了。在这商会里的人，基本人人都有自己的买卖。要加入商会并不难，但要接触上层的圈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这里面三教九流，鱼龙混杂，虽说都是商会的人，可各自的境遇也是天上地下。加入商会的人主要还是利益团结一致，共同抵御外人。春意横生开张之前，九霄已亲自了解过相关的消息。这商会里勾栏瓦舍的行当话事人便是宜香院的老板，宋世方。他跟商会上层的几个头目应该关系都不错，至少也是一起吃过饭喝过酒的关系，而商会若是有什么筵席一般也都是在宜香院或是雪垆阁里举行。

　　九霄又看了一眼昨天的信笺，上面写明：后日愿来春意横生小聚，望楼主赏面。署名是朱员外，还用了一个商会的私印。昨天湘把信笺留给了他便消失了，只说是到时候一起会会这个朱员外。九霄当然明白湘的意思。

　　他太需要这个机会了。

　　---------------------------------------------------------------

　　宋世方坐在雪垆阁最好的雅间里，闭目养神中。经过了刚才的暴怒与发泄，他早已冷静了下来。今晚他约了离国商会里的朱员外商议要事，特意选在了雪垆阁，而不是自己的宜香院。

　　可都过去一个时辰了，也没见到朱员外的影儿。潜意识里他已经感受到了危机。

　　这朱员外家里有着离国最大的杂货铺，手中的生意遍及整个离国。除此之外，他还有另外一层身份，那便是这离国商会最有份量的牙郎。若是商会里有买卖双方想合作寻求中间人的话，找他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当然，普通的买卖他自然不接，毕竟这佣金相比于浪费的时间而言，实在不值一提。

　　既有如此的身份，这朱员外便是离国商会当之无愧的名帖。这泽州港和凰城若是有什么引人注目的大买卖，都能看得到朱员外的身影。而商会若是有什么需要出面办事的场合，一般也都会交给朱员外。

　　宋世方实在坐不住了，起身打开了雅间的窗户，向外看去。

　　果然，街上冷冷清清，远远看得见春意横生的方向灯火通明，跟周围的街景对比分明。宋世方出门的时候天还没黑，现在却已伸手不见五指。除了春意横生，其他地方似乎都是虚空。一时间他甚至觉得连那些妖魔邪祟都在春意横生里花天酒地。

　　“老爷！朱员外来了！”楼下的小厮声嘶力竭的喊道，对宋世方来说，这顿酒是他暂时唯一的安慰。

　　“朱员外！快快请坐！”宋世方假模假式的咚咚咚跑下楼梯，以可见度最高的微笑迎了上去。

　　那朱员外的大氅比宋世方的还要阔绰，光看料子就知道是上好的皮毛。一身绛蓝色暗纹锦袍更显得他皮肤保养的很好，一看便是从小锦衣玉食，从未有过风餐露宿，不像那些个暴发户，穿的再尊贵，也处处都透露着一股子穷酸。

　　宋世方挤走了朱员外身边的两个随从，一脸谄媚的接过朱员外的大氅，趁机摸了两下，才递给那两个随从。接着他又从雪垆阁小二的手中抢走了刚温好的酒，一手扶着朱员外坐下，一手便倒起酒来。那姿势稳的，即便是雪垆阁的小二也有点目瞪口呆。宋世方丝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眼光，两只眼睛只盯着那朱员外。那员外保养得当，双目炯炯有神。斜长的双眼微微上吊，十足的精明商人之相。他明白朱员外的规矩，倒酒的时候顺手掏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垫在了一个冰裂纹酒盏下面，一同递给了朱员外。

　　朱员外倒也不跟他客气，虽然他并没有碰那两张银票，只是接过了酒盏，但旁边的随从却低头抽走了那两张银票。

　　“贤弟今日冒着这么大的风雪，找我所为何事啊？”朱员外装作心不在焉的样子，小酌一口，便拿起筷子佯装吃了起来。

　　宋世方看见朱员外连碰都没碰那两张银票，心里有一丝丝的不舒服。尽管他在外人眼里多少算个名声不小的掌柜，可在朱员外这样的人眼里，他不过也就是个下九流买卖人。银票虽然送也送了，可并没有达到宋世方预期的效果，他这一口气便有点泄了下来。

　　“这…这不是有些日子没见您了嘛，知道您忙，日理万机，便想着跟您一起喝个酒，放松放松。”宋世方承认自己心里有点紧张了，应该说是紧张的有点打鼓了。说实话，他跟这朱员外算不上熟，顶多吃过几次饭罢了。外面都说宜香院的背后是商会在撑腰，这话不假，可也不过是商会见他生意做得不错，人也算机灵，在背后稍微帮了帮忙罢了。一句话，全靠同行衬托。可以前是他衬托别人，如今被那个臭婆娘给衬托了，叫他如何不生气！

　　“你个混小子，还不实话实说？”朱员外不耐烦的用筷子敲了敲桌子。

　　“哎呦喂，您这不是拿我取笑嘛！”宋世方将计就计，一开头这话匣子就收不住了：“前几日是小的嘴欠犯贱，大言不惭的取笑那个什么春意横生，只消您几位大人一句话，我立刻就能让它们消失，打的他们满地找牙！”

　　“族有族长，里有里长，你儿子被人打了跟商会有什么关系？”没想到朱员外根本没上套，一下子就明白了宋世方的小心思。

　　见自己所想被朱员外直接拆穿，宋世方强忍了一股怒气。这个朱员外，仗着自己家世好又有几个臭钱便颐指气使！刚才还装成大尾巴狼不知道我找他干嘛呢！连老子儿子被打了他都知道！这下脸是都丢尽了！

　　“让您见笑了不是？”宋世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轻举妄动，否则那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想不到朱员外您耳听八方消息实在是灵通啊！我被那两个小兔崽子气个半死！您给我评评理，您要是我，您怎么办！”

　　“别扯这些”，朱员外看了一眼窗外，随即其中一个随从便上前一步，给朱员外披上了大氅。

　　一见朱员外要走，宋世方急了：“您别走啊，我还没…”话还未说完，只听那朱员外留下一句“别自找麻烦。”说完，便匆匆下楼，消失在宋世方的视线外。

　　宋世方越想越气，用尽全力拍了一下桌子，拍的那酒盏都动了一动。择日不如撞日，当即他便吩咐小厮叫人抄家伙，今天那春意横生即便是龙潭虎穴，他也要闯上一闯！

　　“喝！…喝！…”窗外传来了整齐划一的声音，由远及近，向宋世方逼来。

　　宋世方一把拽住了刚要回去叫人的小厮，问他，“这是什么声音？”

　　那小厮低着头，被这举动吓了一跳，哆哆嗦嗦的说不出个完整话来。

　　“老爷，好像是官兵的声音。”另外一个小厮指了指窗外，宋世方便赶紧跑到窗口向外看去。

　　看这架势像是三军将士都出来巡街了。宋世方长舒了一口气，接着却又突然瞪大了双眼。

　　能有这阵仗的，非兰陵王莫属。而这个时辰出来，根本不像是什么巡街，难不成兰陵王要去那春意横生？

　　他陡然颓坐了下来，一口痰毫无预兆的涌了上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别说时间线太乱，说就是作者的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