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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沙漠里的小精灵 ...

  •   黄沙漫漫。

      风还在吹。空气里浮动着无数细小的沙粒。视线所及之处满目荒凉——显而易见,一场沙尘暴刚刚袭击了这里。

      一只蝎子从沙子里钻出来,长而锋利的尾钩得意地翘起。没有其他生物可以躲过沙尘暴!它欢快地把大鳌夹得咔擦咔擦响。除了我!黑蝎子!没有其他生物——

      旁边的沙丘突然动了动。一个脑袋猛地伸出来,掀开的一大片沙子立即把还在张牙舞爪的蝎子重新埋了回去。

      裴肆柒颇为狼狈地咳出一口沙,随即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满是沙尘的空气。她的小脸憋得通红,为了应对突发的沙尘暴她不得不躲在身边最近的矮石后,但那块石头是名符其实的“矮石”,很快就被席卷而来的黄沙掩埋了。她只能闭气躲在沙子下等待风暴过去。

      好不容易喘匀了气,裴肆柒艰难地把自己从沙子里挣了出来。她的双手没法使力,因为臂弯里牢牢护着一团瑟瑟发抖的小东西。等她完全脱出沙海的禁锢,切切实实踏在地上时,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沙子,颇为苦恼地叹了口气。

      “别害怕呀。”她对怀里的小东西说,声音温软又稚嫩,尾声软绵绵地咬着。“别害怕呀。”她又重复了一遍,跪坐到沙地上,把怀里拢着的小东西放下来。

      那是一只幼鹿,和一只小小的青色鸟雀。

      裴肆柒取下腰间的梨绒落绢包拍净尘沙,从里面拿出一壶清水和一个木盆。她把木盆放在地上,涓涓水流从壶口倾泻而出落进盆里。令人不可思议的是,直到水近乎满溢,那个小巧精致的小银壶还稳稳地倒着水,好像里面的水无穷无尽一样。

      她有些艰难地把小鹿抱起来放进水里,至于青雀早就扎进去扑腾了两圈,又站在盆边上抖落水珠开始梳理自己的羽毛。裴肆柒就着水壶喝了几口,等到小鹿仔也洗干净,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凑上去来舔她的脸,才把水倒掉,又慢条斯理把东西都收回包里。

      她站起来,踮起脚尖望向地平线。视线里依旧是单调的漫漫黄沙。这片沙漠这么大,要怎么去找人呀。她呆呆地望了一会儿,直到小鹿低头撞了一下她的腰才回过神来,轻轻眨了下眼憋回不知何时泛起的水花。“我们去找师姐。”她小声对两只小东西说。

      话音未落,她就听到重物坠落在沙地里的闷响,在寂静的沙漠里,这声异响虽然渺远,落在她耳里依旧无比清晰。于是裴肆柒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托尼·斯塔克狼狈地坠落在沙地上。

      呼吸道被满口的沙子堵住,散架的钢铁装甲压在他身上挤压他的胸腔。他挣扎着推开零件,撕心裂肺的咳嗽扯动胸口,疼痛让呼吸都变得困难。他跪在沙地上,喘息着翻过身变成仰躺的姿势,咳出的沙满是血絮的腥味。刚刚那下摔得够狠。斯塔克想。他坠落在沙漠里,没有水,没有药品,胸口开了个洞,内脏也受了伤。被硬生生植入血肉的反应堆无言而冷漠地亮着光。机械可以代替他的心脏,却没办法解决脏器破碎导致的内出血。他断断续续地咳嗽着,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啊哈。托尼·斯塔克,本世纪最杰出天才的人生就要在这种荒无人烟的狗屎地方落幕了。斯塔克自嘲地想。他以为自己能轻蔑死亡,但当死亡临近的时候——这不像是之前导弹碎片扎入心脏的那一瞬间,这次是缓慢的,钝刀子杀人一样绵长的痛苦。他有足够的时间挣扎,有足够的时间回想。

      他不想死。斯塔克突然意识到。不是因为死亡会带走他的生命,而是因为伊森。

      他的命不只是他自己的。死亡带走的不仅仅是他的生命,还有伊森为之赴死的意义。

      托尼·斯塔克挣扎起来。他已经没什么力气了,此刻在沙地里扑腾着像是脱了水的鱼。也许真的是上天眷顾,在他彻底丧失力气之前,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风沙里。

      斯塔克努力睁开眼。失血过多带走了他的体温,他很冷,耳鸣,视线模糊。他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擦去了他脸上的血污。某个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念了句什么。

      黑与绿的水墨在他眼前环绕成画。

      某种奇异的暖流,挟裹着勃勃生机在他身体里流淌。他清晰地感觉到——撕裂的伤口在迅速愈合,结痂,有些微的痒。滞闷的胸口轻松下来,哽在喉口的血块融开了,消失了。好像泡进了暖洋洋的温泉——模糊的视线慢慢清晰了。随着卡在胸口的一口气被咳出,他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

      他看见一个跪坐在身边的小姑娘。后者似乎被他突然的行动吓了一跳,此刻正睁大眼睛怔怔看着他。她的肩膀上停着一只鸟,一只幼鹿以和她一样的姿势温顺跪坐在她身边。

      “为什么会有小女孩儿,在这儿?!”

      托尼·斯塔克脱口而出。就在同时,他看见小姑娘手上握着的毛笔——最后一丝墨绿色的流光从笔端倾泻,融入他手上的伤口。托尼·斯塔克敢用自己的姓氏担保他亲眼看见手上的伤口在那点墨色流入后迅速消失了。

      “你是谁?”他迅速地询问道,甚至开始怀疑这是否是自己死前的幻觉。想想吧,沙漠里,一个身边跟着麋鹿和青鸟,长发及腰的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还拥有治愈伤痛的能力——听起来就像是睡前故事里的小精灵。“你是谁?”面前的小姑娘直愣愣地看着他,没有反应。于是他又问了一遍,甚至伸手想要触碰以证实这是否只是一个幻觉。

      但当他的手刚碰到小姑娘的衣摆。他面前的小姑娘突然抽泣了一声——眼泪迅速从她漂亮的眼睛里掉了下来。

      裴肆柒只想找到她的师姐。

      她第一次走出门派,被师姐牵着手乘着机关鸟往西域去,去见她据说身为“叛教罪人”被拘禁,从小从未见过面的母亲。一场突如其来的沙尘暴卷落了机关鸟,她和师姐分散了,她抱着白露和折枝躲起来,死里逃生只见到漫漫黄沙。她是医圣最小的徒弟,是门派里的小师妹,从小就被千疼百宠着长大,虽然没见过父母,但她成长到现在,除了抓错药被大师兄敲额头,就连先生也没对她疾言厉色过。而她现在忍着害怕,带着白露折枝走了好远,没找到师姐,只找到一个似乎在求救的,重伤的陌生人。她救了她,把他从濒死中拉回来,对方却用她听不懂的话大声吼她——裴肆柒又累又怕,所有委屈都在此刻爆发出来。她甚至都没法嚎哭,因为先生从小就教她要沉稳要冷静。她只是哽咽着,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发出微弱的,小兽哀鸣一样的抽泣。

      伟大的托尼·斯塔克瞬间被打败了。他顾不上自己的疑问,只想快点把眼前这位哭泣的小精灵哄好。但无论他怎么说话,怎么试图安抚她,小姑娘都不理他。她只是哭,眼睛雾蒙蒙地往下掉泪——该死,能对每一个封面女郎吐出甜蜜情话的托尼·斯塔克却哄不好一个小姑娘!

      “好女孩儿,别哭,好女孩儿。”他笨拙地试图安抚她。这时候他才发现,眼前哭泣的小精灵看起来同样狼狈。束发的头饰歪歪扭扭七零八落,长发间,衣摆上都沾满了沙,有些地方被水大片地泅湿,活着沙子凝结成脏兮兮的斑块。小姑娘湿漉的眸子里明晃晃挂着惊惧。斯塔克的心立即软成了一团。他伸出手,尽可能释放出自己的善意,试图拥抱拯救他的小精灵。

      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善意,小姑娘肩上的青雀停在了鹿身上,这让托尼·斯塔克能够顺利让手臂环过小姑娘纤瘦的肩膀。裴肆柒哭累了。她小声地,颤抖着抽泣,没有抗拒面前古怪男人的善意。

      但就在这个拥抱成型,在男人的手触碰到裴肆柒肩胛的一瞬间——某种尖锐的嗡鸣如刀锋骤然插进了她的脑子。

      裴肆柒眼前一黑。她的意识在瞬间断了线。

      如同失去灵魂的木偶。小精灵的身子晃了晃,在斯塔克甚至来不及表现出惊讶的注视中,倒在了他怀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沙漠里的小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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