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尖对麦芒》狄恩恩

2、找乐

　　刘苗没想到，第二天放学，他在小区大门下了车，丁闯的小三轮正挨那绕圈呢。

　　“你干吗？等我呢？”刘苗奇怪地问。

　　“嗯，你脚不是还没好吗？”丁闯扶着刘苗坐上小三轮。

　　“这多不好意思啊。”刘苗嘴里客气着，心里却巴不得丁闯天天来接他，不就是花钱在小超市买点东西吗，反正自己不缺钱。

　　其实刘苗觉得丁闯有点傻，直接给他钱多好啊，老板娘又不知道，他可以留下当外快，自己在小超市买再多东西老板娘也不会领他的情啊。

　　“哎你多大了？”刘苗坐在三轮车里悠哉悠哉地问。

　　“十七。你呢？”

　　啥？十七，刘苗以为丁闯至少二十七了，闹了半天和自己同岁。

　　也难怪刘苗会看走眼。丁闯整天在小区里送货，被晒得乌漆抹黑的，穿件老旧老旧的灰短袖，不用问也知道是老板穿剩下给他的，整天猫个腰低个头就知道干活，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谁能看出来他才十七啊。

　　“我也十七，咱俩同岁。那你......”刘苗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那你怎么跑到超市里干活了？（难道是辍学了？）”

　　“嗯，超市是我三姨开的，暑假我没事就来帮我三姨干点活，赚点零花钱。”

　　“哦，那开学你还回去啊。”

　　“回啊。”

　　“你们家在哪啊？”

　　“东源。”

　　“哦......”刘苗听说过，A市治辖下的一个县。

　　这天丁闯照旧给刘苗背上楼，刘苗又打电话要了三十多块钱的东西。

　　丁闯给他送东西过来，明显不高兴了，漆黑的瞳子很严肃地瞪着：“我说你有难处我就伸把手，你天天买这些东西是什么意思啊？”

　　刘苗让他噎得说不出话，心里话了，我什么意思，就是报答你的意思啊，我也不能白受你的恩惠啊。这年头不都按劳取酬吗，怎么着，你要当活雷锋啊？

　　“明天别买东西了。”丁闯把东西撂下，蹬蹬蹬跑了。

　　两天过去，刘苗的脚消肿了不少，瘀血的地方也没有一开始看起来那么恐怖了，高明宇因为砸了刘苗的脚丫子被他连敲了俩顿午饭，第三天中午一放学就消失得人影不见。

　　刘苗自己打电话要了德克士，一边吃一边想老妈实在太无情无义了，自己的脚都砸成那样了她连瞅都没瞅一眼，还得管她多要点钱，一个月一千根本不够花。

　　下午在小区门口一下车，就看到丁闯高大的身影和那辆小小三轮。

　　刘苗摆着大爷的款在丁闯的搀扶下上车，正好高明宇蹬着自行车进小区，看到这一幕笑得从自行车上跌下来。

　　“我靠！刘苗你干吗呢？跟个娘们似的，委车上。”

　　“操，还他妈不都怨你。”刘苗的怒火直冲云霄。“要不是你个□□崽子我能这样？说！中午你哪去了？不是说给我买一个月的饭吗？”

　　“啊？啊？”高明宇顿时失聪，“啥呢？你说啥呢？我有事，先走了哈？”

　　哇哈哈哈，自行车在前面消失，留下一串狂笑声。

　　“你叫刘苗啊？”丁闯问。

　　“嗯，麦苗的苗。你呢？”

　　“我叫丁闯。闯荡江湖的闯。”

　　“你的名字还挺豁亮的，我觉得我的名字有点女气。”

　　“那你妈给你起这个名啥意思啊？”

　　“我妈花二十块钱找算命的算的，说是大富大贵，吉祥如意，所以不许我改，说就得叫这个。”

　　......，丁闯无语了。

　　丁闯每天无怨无悔地背着刘苗，还不要刘苗给他的好处，让刘苗觉得特别过意不去。

　　后来他的脚好得差不多的时候，就问丁闯，你哪天休息？给哥们个机会请请你啊。

　　丁闯想了一会儿，有点羞涩地说：“超市晚上九点关门。”

　　“那行，那说定了。晚上九点我等你，咱们出去玩去。”

　　晚上九点，夜色阑珊，丁闯换了件干净点的衣服兴奋地跟着刘苗出了门。

　　自从到城里来，天天除了干活就是干活，晚上九点收工以后他的娱乐就是看看电视，然后就洗洗睡了，还从来没好好玩过，说起来真是辜负他进城一趟，所以能跟刘苗出来，丁闯那个心情啊，看哪哪顺眼，瞅哪哪得劲。

　　“走，到网吧去，”刘苗带着丁闯来到一家网吧，跟老板打了招呼，熟门熟路地领了俩张卡，拉丁闯找椅子坐下。

　　丁闯此刻就是山炮进城，腰扎麻绳，傻不拉叽地到处乱看。

　　刘苗心里头憋着笑，暗地里琢磨丁闯肯定是没用过电脑，傻帽一个。

　　你用过吗，以前？刘苗问。

　　没有。丁闯摇摇头。

　　得，我教你。

　　刘苗给丁闯把电脑打开，账号输进去，就把着丁闯的手教他怎么上网，怎么玩游戏，怎么下载电影，怎么听歌，怎么聊□□，丁闯被电脑迷得神魂颠倒，简直太好玩了。

　　刘苗给丁闯申请了个新的□□账号，俩人开始聊天。

　　刘苗被丁闯时不时冒出地傻问题逗得都快乐抽了，丁闯这么好笑，勾得刘苗连他平时最喜欢玩地游戏都不玩了，只管逗丁闯。刘苗心里一直想，这要是明天说给高明宇他们听，告诉他们丁闯有多屯多傻多好笑，一定笑死他们了。

　　刘苗有这种优越感是必然的。家庭环境在那摆着，刘苗爸爸是外事处的处长，妈妈自己开了家服装店，俩人一人掌权，一人管钱，那小日子过得，刘苗基本上从出生就泡在蜜罐里。

　　也不是一点缺憾没有。两口子都忙，忙得连照顾孩子的时间都没有。

　　小的时候刘苗的爷爷奶奶带他，后来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刘苗跟姥爷不亲，姥姥是刘苗他姥爷娶得后姥姥，自然跟他更不亲，反正刘苗那时候也大了，她妈就每月给他生活费，让他自力更生。

　　先前刘苗的姑姑隔三岔五会过来看望刘苗，可是姑姑家的小妹妹明年中考，功课紧得要命，她姑连自己的孩子都管不过来，也就让他放任自流了。

　　刘苗本身心眼不算坏，可要论起实诚来比丁闯差远了。

　　丁闯实心实意地把刘苗当朋友，还觉得他不像别的城里人那样瞧不起乡下人，其实刘苗心里笑得比谁都厉害。

　　丁闯第一次玩电脑，实在沉迷，一玩就是半夜。

　　午夜十分，俩人从网吧出来，刘苗看看表说太晚了，上我家住去吧。

　　丁闯犹豫了一下，这么晚回超市敲门确实不太好，反正出门之前打过招呼了，于是点点头。

　　每次送刘苗丁闯只到他家门口，今晚是头一次进屋。

　　刘苗家里装潢的跟宫殿似的，餐厅和走廊里铺着地砖，客厅卧室一色地原木地板，客厅的正中还铺着纯白色的长毛地毯，窗帘不是一层，是几层的轻纱曳地，电视也不是摆在柜子上，而是挂在墙上。七八年前这样的布置是什么概念，别说农村，就是在A市，刘苗他家也是数得上的了。

　　从来没进过这么阔气的屋子，丁闯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了，一时紧张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临出门他还特意换了身衣服，可是现在这身衣服在这件房子里显得他就像个乞丐，丁闯别扭极了。

　　刘苗也看出了丁闯的别扭，本来他想睡到爸妈的卧室里，让丁闯睡自己的卧室，现在一看，让丁闯一个人睡，说不定他根本不敢睡，会瞪着眼睛一个人傻坐到天亮。

　　于是刘苗临时改了主意，决定俩人都睡自己卧室里。

　　哎，脱衣服，洗澡。刘苗干脆也不征求丁闯的意见就下了命令。

　　让这乡巴佬直接躺他们家床上是不可能的，至于两个人要一起洗澡刘苗到没想那么多，不都是男的么，谁也没比谁多什么？

　　丁闯听话地脱掉衣服，刘苗接了过去，给他搁床头柜上。

　　然后俩人一起进了浴室。

　　刘苗的身体粉白细腻，笔直的长腿，挺翘的圆臀光滑的背脊，丁闯简直看傻了，许多年以后丁闯才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那时的刘苗，那个词是性感。

　　俩人互相搓背，丁闯力大无比，搓了几下弄得刘苗东摇西晃，连连求饶。

　　丁闯看他本来也干净得要命，干脆不给他搓了。

　　刘苗给丁闯搓完，把沐浴露拿起来滴在浴花上，搓出泡来给丁闯用，丁闯打心眼里感激他这份体贴，自己平时只用香皂，虽则拿起瓶子来细看说明也可以弄明白每样东西的用途，可那就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幸而刘苗体贴地免去了他这份尴尬 。

　　床单一尘不染，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丁闯小心翼翼地躺在上面，隐隐约约后悔起来，自己还傻不啦叽得以为交上了个城里人的朋友，人家什么身份，自己什么身份，交朋友这种想法，未免太一厢情愿了。

　　可是刘苗那英俊的面庞，弯弯的笑眼，丁闯对他的印象怎么也没法坏起来。

　　于是他决定明天一早悄悄溜掉，就当自己今晚是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