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一生》寒雨薰

6、投向黑洞的信

　　第二天见到沈宇时，刘思雨告诉忐忑不安的他自己是把磁带还给了正在学习的沈皓。沈宇显得有些沮丧，但更多的是担忧，沈宇不知道怎么哥哥学着习，还会发病。他根本没想到刘思雨会说谎，反倒是她的话证明了沈皓对父母说的只是学习来的话。

　　三投向黑洞的信
　　宇宙里有一种物质叫黑洞，无论是什么东西被它吸进去就会无影无踪。谁也不知道，黑洞是什么构成的，是否真的无边无际。因为谁也没有走近黑洞。
　　还第二盒磁带时，已是十月下旬，寒风阵阵之时树干枝头已成一片寂然。不知怎么，坐在阳台上，望着暮色里星期五的傍晚，不知怎么总觉得日子仿佛变长了，是因为太期待明天的到来，太期待明天见到那个人，刘思雨对自己坦白，是否这就是一见钟情什么的爱情小说中的情节。
　　仅有一见钟情还不够天长地久才是爱情的终极目标吧。
　　就像妈妈对爸爸一样，生与死都无阻断的思念那才叫爱情吧。因为从没有见过爸爸所以没有棰心刻骨的怀念，可总是羡慕妈妈能找到这样得人，一起生活的时间即使短暂也很幸福。所以潜意识里总是按照妈妈口中爸爸的样子去寻找自己喜欢的人。
　　应沈宇之邀，刘思雨拿着磁带再次来到那个小院儿。开门的是沈宇，她心里掠过一丝叫失望的情绪。他是一个人在胡同口儿在打篮球，还是在背书学习，毕竟是高三的学生了，刘思雨猜想着迈步走进了院子。
　　“进来吧，我个可能正玩游戏呢。再去挑挑你爱听的歌。”
　　“游戏，不背书吗？都高三了。”
　　“我哥，从来不用功读书，但脑子好，什么都过目不忘。学习上他可是个天才。”
　　“那就打扰他了。”刘思雨给自己鼓劲儿似的点点头。
　　“都像日本人了，老点头。”沈宇取笑她一句。
　　没想推开屋门，却只有扑面而来暖暖的空气，沈皓根本不在屋内。
　　“刚才还在打游戏来着。”沈宇搔着头。
　　“也寻出去了吧。”刘思雨长吁了口气，一颗剧烈跳动的心总算渐渐复归原位。
　　“大概。拿自己喜欢的吧。哥回来后我和他说就行了。”
　　刘思雨默默的挑着磁带，沈宇干嗽两声，想着说什么才合适。却一时找不出开场白。
　　屋外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
　　沈宇靠在门边往外张望，自言自语地嘟哝着，“真是的，下起雨来了也不知带没带伞。”这样的开场白真是天下第一失败案例。
　　刘思雨随便拿起一盒，“我，你去接你哥吧。刚下起的雨，可能没带伞，可雨却是越下越急了。”
　　“我送你吧。你也没带伞。”
　　“不用，伞借我就行。”
　　“那也好。”
　　两个人撑起伞正要往外走，大门“咣”的一声被冲开了。沈皓从外面跑进来，呼呼的喘着粗气，他一手捂着胸口，眉头紧皱，猛抬头见刘思雨正目不转睛盯着他，眼里有着让他恼火的同情，本能的挺直身子，面无表情走过两人来到屋檐下。
　　“刘思雨来借磁带。”沈宇举着伞为沈皓挡着雨。
　　“知道了。”沈皓迅速打开锁，，沈宇跟了进去。“没淋着吧，快换衣服，别着凉。”
　　“你怎么和妈一样罗嗦，不是要送你那个同学吗？”
　　两个人各自称着伞走在一九九五年最后一场秋雨中。静默无语，只听秋风伴秋雨卷落叶的寂然之声。沈宇停下脚步。抓乱了头发刚想张口……
　　“你哥……”刘思预想弄清沈皓到底有什么不适，又怕一开口会引出那天的是来，终是没问出口，“你呢，要说什么？”
　　“送你到你家吧。”沈宇说。

　　吃晚饭的时候，刘思雨妈妈一边给女儿加菜，漫不经心似的说，“是同学吗？”
　　“叫沈宇，以前提过的。”
　　“想起来了。”
　　“怎么？”
　　“喜欢你吧。”单刀直入。
　　“……”刘思雨点点头，又摇摇头。
　　“高中毕业再说吧，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先在心里藏着，过了一年之后这种感觉还没消失的话，再说出来。”

　　夜越来越深，雨势也越来越狂。刘思雨独自坐在客厅，盯着外面的雨，风透过窗子缝隙，寒气逼人，明天不知会冷成什么样子，但是刚才沈皓对她的视而不见，更让她觉得如冰刺骨。
　　其实就算能见了面，她也未必能说出想说的话。看电视剧，电影里面的女主角，勇敢大方的表达自己的感情，都让她羡慕不已。
　　可是有些话想对他说，因为在他的眼眸深处，第一次见到不设防的他，有些让她感到温暖的东西，再或许是他的平静与淡然让她觉得他是让人信赖的倾诉对象。再或许……
　　如果写在纸上就容易多了吧。

　　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擅自拿了这盘带子，也许这是你现在最想听的歌，却……
　　摇滚也好，乡村也好；中文歌也好，英文歌也好；我总是喜欢听那些让人暖融融的歌，也许像你说的有些俗的歌，不过听歌是为了安慰心灵管他俗不俗呢。
　　你呢？
　　买了的，也许并不喜欢，我猜，就像我们的生活一样，是你的生活，却并不如意，也无法抛弃，只能坚持下去，必须坚持下去。
　　我这样发牢骚，也许很好笑，其实我的生活也没什么烦恼，日子每天平淡流过。
　　大概是为赋新词强说愁吧，你有没有这样的时候。
　　另外，身体好些了吗？
　　９５年１０月２７日

　　刘思雨把这张小纸片夹在歌词片里，又抽出来，把歌片仔仔细细来来回回一处不漏地看个遍这回歌片上干干净净，没有沈皓的笔迹可上回他写在歌片上的话还盘绕于她的心中。他的话引发了她的思绪，她希望自己可以和他有所共鸣。
　　她终是下定决心把小纸片夹在里面。

　　磁带是沈宇还给沈皓的，他又帮刘思雨借了新的磁带。
　　虽然刘思雨告诉自己不要期待任何形式的回应，可是打开磁带盒知道真的什么回应也没有的那一瞬，心一下子沉到无边的黑洞之中。
　　不过她仍然写了第二张心情纸片因为心里想那么做，想任性性一次。

　　高三的紧张生活，在看到你之后，一点也没感觉到，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你从昏天黑地的读过书吗？也许我的高三生活是我平淡岁月唯一次大浪，我希望能冲过去。
　　大学，你最想学什么？
　　热门专业吗？人人打破头，挤上独木桥，再挤下独木桥（找工作时），我喜欢英文歌，想当个英语老师。
　　Ｐ．Ｓ好象也是个热门专业，没办法谁让自己喜欢呢。
　　另外我还是最喜欢听约翰。丹佛的《乡村路带我回家》老歌。
　　多亏了你能借我磁带，还有沈宇，才能听到这么多动听的歌　。
　　９５年１１月３日

　　写作成了一种习惯，特别是有事想倾诉。
　　前天，学校里被老师罚了站，体育课时因为不想做跳马，就和何晓一起去了街心花园，荡着秋千吃冰淇凌。
　　逃体育课，逃课还是第一次，像一次冒险。真奇怪，不知怎么突然就不想上体育课了，不仅因为跳马。
　　我们还谈起了你的事情，当然那天的事情没提。
　　我很喜欢Besilent这首歌，电影是怎样的呢，真想看呀。
　　迷惘吧，应该是这个词。
　　不知该选那条路。
　　就像ｆｒｏｓｔ那首诗（在一本杂志上看过）
　　不知改选那条路
　　不过我对未来不迷惘，想过普通而平凡的生活，当一个英语老师。（何晓总说我是个超－－现实主义者）
　　你呢？（又问了同样的问题）
　　冬天就该来了。
　　９５年１１月９日

　　第四封心情纸片是坐在学校花坛上写的，寒风袭人,吹得笔记本在风里呼啦啦的响。

　　我把《爱情故事》里的主题歌录了下来，小说也看过了，都说美国是物质的，也发生了那么纯真美好的爱情故事。
　　连生死也阻隔不了的爱情是爱情的极致吧。
　　听说，明天有雪，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真想在旷野里奔跑。
　　就快放寒假了，美一个多月。
　　９５年１１月１５日

　　刘思雨有时也会自问，究竟自己为什么要给沈皓写这些东西。而且一点回音也的不到，不过有点像投进大海的漂流瓶，里面无拘无束记载自己的心事。尽管自己的漂流凭有了明确的方向，却仍是毫无回音。也许她真的像何晓说的看起来极为现实，不会做不切实际的事。内心却承载了无数幻想，她还记得当时她说自己一点也不浪漫。可现在她却像言情小说里的女主角一样，做些颠三倒四的事。第五封信仍然写了。第五封或许是中点。俗语说，事不过三。自己的信会写到什么时候，或许是十封吧。
　　可这件事她想和他说。

　　学校里的一个老师突然间倒在讲台上，是急性心肌梗。，然后就没醒来。
　　听沈宇说了吗？
　　生命真脆弱
　　有时想，生了出来，却又要死，还不如不生。大约领略了生的欢欣，总是不想。可又有诗说：“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在金庸小说里看的）
　　说这话的人，大概失去了生的目标或者是看出了无欢无乐的生命一成不变，才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本以为死亡是老了以后，历经一切以后，离我们很遥远。
　　那个老师人才到中年，所以更让人唏嘘不已。
　　这次说了悲伤的事。
　　可人的一生，总要经历，悲伤的，欢乐的。
　　有点自说自话。
　　初雪那天，我和妈妈坐在阳台上，看雪自天而降，划过我们待的三楼，无声无息，直落而去。
　　那天你在做什么呢？
　　９５年１１月２１日

　　第六，第七，第八，第九封信，日子悄无声息从指间划过。
　　一切如常。
　　好象冬天了，连大脑也想冬眠一番。但是仍然写下了只言片语。
　　只想问问你，你好吗？
　　还在打篮球吗？
　　９５年１１月２９日

　　小时侯，和妈妈一起去颐和园。冬天，雪天，整个公园里仿佛只剩下灰色的天，白色的地和中间的我们。
　　可能是一场接一场的雪的缘故，唤起了小时侯有关雪的一切记忆。
　　你呢？有冬天的记忆吗？冬天里的趣事。
　　想起单纯的往事，单纯的自己，无忧也无虑，无愁也无郁的童年，很快乐。回忆有时真是享受，难怪老人们对年轻的经历总是津津乐道。
　　９５年１２月１３日

　　圣诞节过去了，没有下雪，只是阴沉着天。班上的同学互相赠送着贺年卡。有时感到不过是形式而已，可收到贺卡的那一瞬心还是暖暖的。一天都喜不自胜，特别是收到意想不到的人的。
　　你应该收到很多贺卡吧。
　　祝圣诞快乐，每天快乐。
　　９５年１２月２７日

　　新年了，考完试就该放假了，假期里，我打算，如果有可能的话去颐和园。
　　你呢？有什么打算。
　　高中的最后一个假期里。
　　９６年１月７日

　　期终考终于告终，经历了老师们争分夺秒，卷子一摞一摞的发，试题一道一道的讲的炼狱。在刘思雨看来马上到来的暑假简直就是一片青青草原（，即使是冬天万籁具寂，可也像在青青草原上，心情的缘故）
　　每天还得到学校报到三节课，多半是打打闹闹中度过，也有争分夺秒赶寒假作业的。刘思雨无所事事，望着窗外，第一次见到他的笑脸，暖暖的像冬日里的阳光。也许当初爸爸也是这样对妈妈笑的吧，轻松虏获妈妈的心。那真挚的笑如春风直到心的深处。
　　真是任性呀，莫名其妙的写了什么心情文字，也许会带给他困扰，也许会被他讨厌（那可真是世界末日）不过她的任性该结束了。虽然觉得他像爸爸是开始的原因。可后来……

　　很奇怪，居然自做主张的写了十封“信”，却连一封回信也没收到，虽然写时没抱什么希望，只写下想说的话，可确实有些失望。我的话就那么不值一理吗？还有点生气。
　　不过可以理解。
　　毕竟才只见过两次面而已。
　　为什么会写信给你呢？
　　而且也不象笔友先作自我介绍。
　　我好象写作文时，直接进入了抒情的段落。
　　我把你当成了很熟悉的人。
　　像我去世的爸爸，妈妈口中的爸爸。
　　虽然把你说成像一个去世的人不太好。
　　可是，
　　第一次，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感觉。
　　还有能帮你保守秘密，感到你对我的信任。
　　所以才对你说了好多不着边际的话。
　　这是最后一次写这些话给你了。
　　另外你身体真的没事吗？
　　祝　安好
　　刘思雨　　９６年１月１７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