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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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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楼的眼睛是幼时被人毒瞎的,眼睛上的脉络已经全部坏死,楼钰有许多方法可以使他的眼睛好起来,不过最好的方法就是泡生脉汤。
生脉汤的材料都比较普通,就算在人族的地盘也可以找到,制作起来也不复杂,只要算计好时间往浴桶里添药就行。
花满楼赤身裸体坐在浴桶中央,碧绿色的药汤有着薄荷味的清香,丝丝缕缕的气从汤面上飘起来却没有消散,而是往花满楼身上钻。
楼钰掐着秒又快又准地切下一片百味草的根,根在他手心迅速化成粉末进而变成汁液流进浴桶里,药汤就又变了一个颜色,味道却仍是薄荷味的。
“有什么不舒服么?”生脉汤对于少部分经脉脆弱的人来说是会产生强烈的眩晕感或者呕吐感,严重的甚至会导致经脉爆裂而亡,因为泡这个药等于有人拿刀将全身的经脉都剖析清洗一遍,切除坏死部分再生出新的脉络。
花满楼蹙着眉感受片刻,道:“只觉四肢疲软无力,两肩与眼皮瘙痒。”
楼钰点点头,中指尖逼出一滴泛着金色的血来,这滴血珠方入浴桶世界都仿佛有片刻的停滞才转入正常,一股诱人的幽香竟盖过了浓浓的薄荷味往四处飘去,却被楼钰早已设好的结界隔住。
花满楼已经晕过去了。楼钰喂他一颗丹药将他的眼睛用纱布缠上,再睁眼时花满楼就能看见了。
花满楼还在桶里躺着,楼钰自然不会乖乖坐在旁边等他醒。
南王府出了绣花大盗这样的事,南王自然会吩咐官府城中戒严,街道两旁已没有以前熙攘的商贩,楼钰溜达两圈并没有找到什么色香味俱全的优秀小吃,手上拿着一根糖葫芦啃。
三岔路口出站着一个白衣男人正四处张望,眼里全是迷茫疑惑,原地转了许久,楼钰也看了他许久,最后见那白衣人从袖子里掏出一锭元宝,转身往后投掷,应该是想要模仿投石问路。楼钰差点乐出声来。
白衣男子自然听到了他的动静,朝他走过来,一双澄澈的黑眸已没了迷茫疑惑带上了纯净可爱的笑意。
他长的好看比花满楼更精致,比西门吹雪更温柔,白衣像是为他量身定做一样合适,楼钰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周身的气质好似刚出生的孩童如一张白纸般天真无邪,黑眸是透亮的发着光。
白衣男子歪歪头对他笑,楼钰一颗古井无波的心都要融化了。但他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甚至产生了将周围的一切都捏碎成虚无只留白衣人一个的想法。
白衣男人说他叫宫九。
这倒是个好听的名字。
楼钰问:“你要去哪里?”
宫九挑唇一笑,道:“南王府。只是在下与家仆走散,不认得过去的路了。”
楼钰道:“你跟我走,我认得路。”宫九长的很符合楼钰心中的“美学”。那么楼钰自然不吝啬给予迷路的小可爱一点点帮助。
宫九道:“好。”他像一只乖巧的猫咪跟在楼钰身旁,连头发丝都散发出懒散干净的味道。
楼钰道:“绣花大盗在南王府犯案的事宫九兄你可知道?”
宫九微眯着眼,道:“知道。”
楼钰道:“南王府很危险,小九儿你如此纤弱,又无随从在旁还是不要去的好,免得受到伤害。”要是伤到脸就太可惜了。
宫九缓缓笑了,他有“剑邪”之称,一手剑法不说天下无双,也绝不逊色于江湖上声名鹊起的白云城主叶孤城和万梅山庄西门吹雪,别人一辈子都难以入门的武功绝学,他学起来就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他虽不是大宗师级别的高手,却也绝不会如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一样,连个盗贼都打不过。不过美人儿的好意宫九自然会受,他甚至心底有一丝丝的愧疚不过消失的飞快而已。
楼钰递给他一串糖葫芦,他手上明明只有一串,却不知又从哪里变出来一串,上面的红糖和白芝麻亮晶晶的。
“那在下可以去何处?”
楼钰略一沉思,眼神诚恳道:“我家只有一个小朋友,不如你来我家住几天,等你的家仆找到你后,再去南王府办事。”若是需要本仙尊也可以护送你。这句话怕吓走美人楼钰只好吞了下去,只不过若是说了宫九也不会被他吓走。
宫九十分温柔地笑了一下,道:“那就多谢楼兄了。”
楼钰只觉得宫九身上像撒了金粉一样闪闪发亮晃眼睛,晃得他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宫九笑了一声,十分自然地接着楼钰倒下的身体叫道:“楼兄?”若有人从远处看只会觉得人已经醉了。
宫九将楼钰抱到路边的泥瓦房里,搁到床上,摩挲着下巴端详着楼钰这张仙气逼人的脸,喃喃道:“美人?确是难得的美人……不过,我还是更感兴趣你背后的事……”
死人复生,傻子才信。
有人立在门外道:“九公子。”
宫九顿了顿手站起身,冷声道:“进来。”
来人穿着一身干练的短打,在门口将手中沾着泥土的铁耙放下,憨厚老实的模样露在外面的肉已被太阳晒得发红,不管是谁都不会怀疑这个中年汉子是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平民百姓,既是平民百姓自然与江湖上打打杀杀没什么关系。而这个人在十年前却是有名的“金耙客”,一把耙子使的虎虎生风,不管谁见了都得给他几分薄面,谁又知道这人竟会选择在风头正盛时隐退江湖,再也不叫别人找到他。
而金耙客此时却在另一个江湖上从不闻名的年轻人面前弯下了腰。
金耙客身后跟进来一个浑身裹在黑布里的男人,就算是伸出来的手和面具下的牙舌也用漆黑的墨水涂黑,看上去就像是煤山上的东西,而不是个人。
黑男人冷冷道:“我记得我们的要求是个死人,而我却没有见到死人。”
宫九笑道:“人已经带过来,难道你们不能自己动手?”
黑男人冷喝道:“我们给钱,隐形人办事。难不成还叫我自己动手?!你们隐形人难道都是受钱不办好事的人?”
宫九还是在笑,眼眸已经黑沉下来,一只白皙修长漂亮的手也已放在了腰间,那里藏着一把钢筋软剑。
黑男人还待叭叭,看见宫九已没温度的笑再说不出来了,他身上渗出的冷汗浸湿了短襟。他知道自己绝不会是宫九的对手,甚至在他手下走不过两招,若是宫九不高兴,他下一刻就该交代在这里,总老板也不会怪罪隐形人反而牵连他一家老小。想到这里他的额上流下几行冷汗。
宫九轻声道:“我今天,不想杀人。”
黑男人松了口气立马道:“我们杀!总老板的吩咐就应该我来杀!”
宫九已转过身往后院走了,金耙客直起身目送他离开,冷冷道:“你不该那样说话。”
黑男人劫后余生般苦笑道:“我的确不该。”
黑男人话音刚落,金耙客已然出手。他变掌为爪快如闪电,下一刻五指如剑已抓上黑男人的脖子,黑男人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脖子上就出现了五个血淋淋的□□,每一个洞都深可见白森森的脊骨。
外面又进来四个男人打扮与黑男人一模一样,见黑男人死亡也没有任何表示,进门将楼钰抬出土房,后一个男人关门时一脚踢开黑男人的尸体,他的头咕噜咕噜滚到床边,血拖了一地。
金耙客并没有去洗手的打算,站在满屋子血腥味的地方也没有移步的想法,怔怔地看着黑男人的尸体如一座没有感情的冰雕,片刻才冷冷叹道:“说错话,就该去死!你又能怪谁?”
里房走出来一个小姑娘,小姑娘扎着一双麻花辫,一双大眼睛滴溜溜一转显得几分古灵精怪,但这个小姑娘却视满屋子血迹与尸骨于无物,金耙客在这个小姑娘面前甚至不敢抬起头看她。
小姑娘笑嘻嘻道:“我九哥说有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在此,我怎么没有见到美人?”
金耙客是个面对死亡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好汉子,此时对着犹带小女儿娇态的小姑娘却冷汗直流,他不敢跟小姑娘说话,更不敢不回答小姑娘的话。
“大小姐,美人已被王记的人抬走了。”
“抬走了?”小姑娘道:“抬去哪里?”
金耙客迟疑道:“许是抬去杀死。”
小姑娘瞪着眼原本就大的眼睛现在更大,“为什么要杀他?”
金耙客道:“王记的总老板要他去死。”
小姑娘沉默着眼里流露出悲伤的情绪,但她完全不是一个悲天悯人的性格,绝不会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去死就悲春伤秋。
她想了想,忽然道:“王记?我记得十多年前有位武林高手也姓王。是王怜花……的王?”
宫九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床边,他手里握着一枚质地圆润的玉珠在把玩,这是从楼钰身上卸下来的。他虽是面无表情,但小姑娘却听出他话里的不屑。
“呵,是南王府的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