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卿至此胡不归》三钱二两

92、当年

　　“小姐为什么要这么说？小姐……你万不能这么想……”阿鬼严肃的说道。

　　“那究竟为什么？父亲会做出那样的选择？”胡绯月问道。

　　“那是他没有办法！”阿鬼说道。

　　“他没有什么办法！”胡绯月问道。

　　“他必须离开！”阿鬼说道。

　　“为什么？”胡绯月步步紧逼。

　　“那是因为他要护着小姐，而且他身中奇毒，时日无多了！”阿鬼说道。

　　“你说什么？身中奇毒？中了什么毒？我……”

　　胡绯月突然想起了，当年自己被正苦伯伯他们带着，去见闭关在后山的爹爹，不想，那第一次的见面，竟也变成了最后一面。

　　她直到现在对当时的场景仍有着深刻的印象，正苦伯伯和正愿伯伯当初那种释怀的态度，现在想来，似乎他们一直都知道，爹爹已经时日无多。

　　甚至答应带自己去后山的时候的那份为难，现在想来，应该也是出于不知道爹爹如今怎样的原因吧。

　　再加上当初爹爹一见到正苦伯伯他们的那个惊奇的态度，还有口口声声的说着蓄发见母亲的话。

　　这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

　　“小姐遍览群书，在医书上更是涉猎广泛，听说过‘迁衣’吗？”阿鬼打断了她的思绪，说道。

　　“‘迁衣’？那不是……”胡绯月瞳孔一震，说道。

　　正苦伯伯交给她的医术上，记录了不少关于“迁衣”的内容，原来，那些都是为了治疗爹爹，才整理上的……

　　“就是那个，就是那个让人深受折磨的毒药，原本是有人想要下到小姐身上的，为的就是以此掌控老太爷为他们所用，却被胡公子得知后，直接挡了下去。”阿鬼说到。

　　“为什么，为什么既然知道了，却非要去挡下来呢？”胡绯月不懂。

　　“那是因为，如果不挡下来，那一直躲在背后的真正的……人就不会出来，如果不能从根部挖掘掉，这样的事情就会像韭菜一样，一茬又一茬，没完没了。

　　下一次，一样的事情就会发生第二遍，会发生在苏家的任何一个人身上，直到苏家彻底消失，包括苏家背后的势力，彻底不存在，就像苏家从未出现过一样，得不到的东西，不就是会被毁掉的吗……”阿鬼说道。

　　“根部？根部是谁，捉到了吗？捉到那些人了吗？”胡绯月急切问道。

　　“是城主，准确的说，是当时的那个城主，当年也是因为那件事，才捉到了城主的把柄，苏家才得以在萧家的帮助下，得以彻底切断了城主府的所有助力，也就是从那一年之后，凉州城的城主就像是一个老妈子的职位一样，不再有其他地方的城主那般的权柄，和话语权了。”阿鬼说道。

　　“之后呢？”胡绯月问道。

　　“我当年年纪还小，很多细节已经记不起了，再具体的，也不知道了，能够说给小姐你的，我已经全部说完了，小姐，对不住啊……”阿鬼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胡绯月摇了摇头，说道：“别这么说，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很想知道有关母亲的事情，我从没见过她，可我却没有一天不在想着她。

　　很多时候，我会想，我的母亲究竟是个什么性格的人，她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么吃食、她又有什么习惯、她讨厌什么东西……

　　我想知道的事情太多太多，可又不敢问外公和舅舅，我觉得破云叔会知道很多。

　　可我又怕问了破云叔后，外公还是会知道，他老人家年岁已经这么大了，我实在是不想给他额外的增添些什么愁伤……

　　今天，你能够告诉我这么多，我心里真的是很开心……”

　　听她能够这么说，阿鬼憨直的笑了笑：“其实这些年，我也实在是不知道，小姐你一直将那份思念埋藏的这么深。

　　直到我刚才看到萧家大老爷送来的莲花酥，看到小姐你一听说，那是当年二小姐最爱的点心时的样子，我才知道，这么多年，小姐你始终没有将这份爱和这份思念埋葬，只是藏起来，大家都看不出来罢了。”

　　“是啊，藏起来，一个人的伤心总是好过多个人一起伤心，不是吗？”胡绯月笑了笑。

　　阿鬼赞许的点了点头，却在心底不认同小姐这样的想法，可即便这样，他还是为眼前这个懂事的小姐，感到心疼和难受……

　　阿鬼没有说出来的是，在他的心里，在他的生命中，苏青和胡克轩扮演的除了恩人，更像是一个父母的角色。

　　他幼时的那六年，也是胡克轩和苏青两个人在相互的生命中，存在的、相爱的、守护的那六年。

　　在那六年，在他的心中，胡克轩和苏青在他的生命中所扮演的就是父母的角色。

　　在苏青和胡克轩相继离开苏家之后，消失不见的那些年，他被苏牧养在了青芝阁，直到十年前的那天，他听说苏青二小姐和胡克轩的孩子回来了，当时那消息一传到他的耳中时。

　　他甚至希冀的想着，对他如姐如母般的苏青，是否也一同回来了呢，是否也安然无恙呢？

　　直到他听到了苏青难产，惨死异乡的消息，对于一直选择守在青芝阁，守着苏青的一切，等着苏青平安回来的消息的阿鬼，无异于晴天霹雳。

　　这些年，他选择继续守着苏青的青芝阁，选择继续守护苏青的女儿胡绯月，他把着甚至当做了一条使命。

　　“小姐！前厅有客来了，老太爷叫你过去一下……”兰心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

　　“哦，好，我这就来。”说着，胡绯月起身，又对身边的阿鬼说道：“阿鬼，我还要再说一遍，今天，谢谢了……”

　　阿鬼笑了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胡绯月随着兰心离开，阿鬼却在这时在身后叫住了她：“小姐！”

　　“怎么了？”胡绯月转身看向了他，问道。

　　“小姐，你很像当年的二小姐，我是说……长相……”阿鬼说道。

　　胡绯月笑了笑，便随着兰心离开了。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胡绯月便和兰心一前一后的迈入了前厅，此时的前厅已经有人坐在了客座上，正端着一盏茶。

　　见她一进来，原本同外公聊得很热络的场合立马顿了下来，那人看向了她，微微眯着眼睛，展露着和善的笑容。

　　“外公……”胡绯月走到前厅中央，朝着苏牧行了一个常礼道。

　　苏牧笑着点了点头，展开手朝着那个男子的方向指示了一下，说道：“小月，这位沈卓陵公子是外公一位故友的孙子，现下在云中任职，今天他不远万里，专程来登门拜访。”

　　胡绯月见状，便朝着沈卓陵的方向福了一下身子，行了一个平礼：“沈公子安。”

　　沈卓陵赶忙将手中的茶盏放好在桌子上，摆正，起身拱手行礼，落落大方，神色清明的说道：“胡小姐安。”

　　全了礼数，胡绯月便走到了沈卓陵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卓陵啊，你爷爷现在身体可还好，我们也有些年没有联系了……”苏牧抚着胡子，笑着说道。

　　“是，祖父的身体依然康健，他也时常念叨当年同您一个贡院读书的日子呢……”沈卓陵说道。

　　“是吗？哈哈，他还是那个样子，还是唠叨，话多……这次你来凉州有什么事？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不用客气……”苏牧说道。

　　沈卓陵想了想，说道：“其实……卓陵这次来，就是找您的……”

　　“是吗？什么事？”苏牧问道。

　　“是这样，卓陵这次来……是受摄政王爷所命……”沈卓陵试探般的说道。

　　见苏牧神色如常，胡绯月也只是坐在那里淡淡的喝着茶，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这才继续说道：“受摄政王所命，前来拜会苏爷爷您……”

　　苏牧神色如常，只是淡淡的说道：“原来是任务在身，那怎么只派你一个人啊，你们摄政王这么自信你可以办好这件事？应该不会只是单单登门拜会一下吧，看在你爷爷的份上，我就权且听你说完，直说吧，什么事？”

　　见苏牧虽然语气不像前面那般和善，但应该也是看在自己祖父的面子上，所以才仍然保持着该有的礼数，并没有动怒的样子，沈卓陵想了想便继续说道：“云中朝堂最近有些动荡，想必已经有人告知苏爷爷什么情况了……”

　　“是的，我知道……”苏牧淡淡说道。

　　“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沈卓陵说道。

　　“所以……你今天来这里，不是为了替你爷爷来的，是为了你的前途来的，或者说……是为你那远在云中的主子来的，怎么，是想劝我投靠摄政王吗？”

　　苏牧边说着，摆了摆手，脸上已经挂上了愠色，继续说道：“那你还是回去吧，若你还想在凉州城逗留几天，就到处转转看看，住在我这里，让我尽一份地主之谊，也算不枉费掉我同你爷爷多年的情义了……

　　至于你若是在这里只是为了办事的话，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苏牧的话虽然对沈卓陵保留着情面，但是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沈卓陵尴尬的笑了笑，维持着端庄，说道：“苏爷爷，我想您对我可能有些误会，我被派遣过来，主要的任务是来保护您，保护苏家的，这不但是摄政王交给我的任务，也是我祖父对我的命令……”

　　“保护？如果单说你爷爷他叫你来这里，我或许还会相信，可你加上了摄政王，这我就不得不多心想一想了……”

　　苏牧的神情严肃，全然不见沈卓陵刚进来时的那种欣喜和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