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卿至此胡不归》三钱二两

57、十年

　　庭院中的花开了又谢，反反复复十个轮回，这也是胡绯月回到苏家的第十个年头了。

　　十年前，引空寺在一场大火之中付之一炬，寺中众人除了明贤，早些时候留了一封信之后，便再无音信之外。

　　其余众人，竟连一点消息都没有了，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胡绯月也不是没有尝试着联系过他们，可惜所有寄到信社坊的信件，都在多日之后，被全部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

　　信社坊回馈的理由只有一个：查无此人。

　　她也想过，或许寺中众人会在三月之期后，直接回到寺中呢？

　　可惜，帮她办事的萧景所派出去的人，在引空寺原来的地方，守了整整大半年的时间，竟也是没有一点音信。

　　没有一个人回去……

　　没有人再回到那里，是出了什么事情吗？不，不会，就算是出了意外，也不可能所有人一起出了事情！

　　胡绯月回到了苏家，基本是不会回寺里了，毕竟她是女子，不便不说，外公和舅舅，她也没法割舍下去。

　　她只想确定众人是否安好，只想确保他们能够平平安安的回去，也想告诉他们，自己现在的近况，让他们不要担心。

　　可惜，直到现在，即便她始终没有放弃过查探，也至今没有任何消息……

　　十年间，胡绯月在苏家的教养下，已经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琴棋书画均有涉猎，一手出尘的医术更是闻名于世。

　　现在的她，比之当年的母亲苏青才情更甚，容貌更甚，风姿更甚。

　　这天，她正在青芝阁……

　　“大小姐，老太爷的寿宴，已按照大小姐的要求准备停当，您是否需要去前厅看一下？”一个丫鬟模样的人走进了青芝阁，对着一抹纤柔的身影，躬身问询道。

　　是兰心。

　　里面的女子正在写着什么，听到了这话，手中的动作一顿：“是吗？那好吧，你先下去吧，去那边帮帮忙，顺便找竹溪一起去，我随后就到了。”

　　兰心闻言，回了一声“是”，便离开了。

　　见兰心走了，想着今日是外公七十大寿的日子，自己忙活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筹备，也不知道今天能操办的怎么样？

　　她快速的在纸上写完了最后几个字，长舒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笔，将那张写完的纸拿了起来，满意的端看着。

　　这是她特意为外公开的疗养身体的方子，见上面的极为药材从搭配到用量上都很好，便将那张方子折好，揣到了怀中。

　　胡绯月站了起来，两只手的手指交叉着朝前伸了伸，舒缓了下筋骨。

　　抬头一看，日头竟已经上来了，不好，她得趁着宾客没来，赶快去前厅看看，千万别出了岔子才好。

　　她心里着急，走的极快，不多时，便已到了厅堂。

　　还好，井然有序，虽然菜肴还没摆上，但是桌子上的点心却很精致，打扫布置的不算华丽，但是贵在庄重守成，是外公喜欢的。

　　尤其是厅堂正方挂着的一笔寿字，可是自己练了不下上千次才写到这个地步的。

　　“小月？你怎么才来？都忙了那么长时间了，今天可得好好的，别最后关头出问题啊！”

　　说话的是柳婆，今天是老太爷大寿的日子，苏家上下简直是忙的不行。

　　本来一直都是胡绯月这个孙小姐亲自操办的，可是今天一大早，却不见胡绯月过来，柳婆想着，许是小月有什么事情绊住了？

　　便自己赶到前厅帮忙了，胡绯月操办的不错，虽说有些忙，却并不乱，很快就安排妥当了。

　　“柳婆？你怎么来了？寿宴还没开始啊？”胡绯月问道。

　　柳婆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说道：“还不是前厅这忙不开，你也不在，我就过来帮帮忙……”

　　“还是柳婆好……”胡绯月笑着边说道，边上前亲昵的挽上了柳婆的手臂。

　　“那……现在这边怎么样了？我看可以了……”

　　“都妥当了，最多就是去后厨问问饭菜准备的如何了，别的也没什么了。”

　　“哦，那就是没事了，那些厨子都是萧景帮我找来的，在这种吃喝玩乐上，他最在行了。”

　　胡绯月放心的说道。

　　二人正说着话，只见苏牧走了过来，身后随行的是破云，身边跟着的则是被凌霜推着的坐在轮椅上的苏恙……

　　“你们二人在悄悄说什么话？我们可能听一听？”

　　说话的是苏恙，因着当年的冬鉴草救治的及时，他体内的毒也很快的医好了，所以没多久就可以从听雨轩出去，时不时的晒晒太阳，看看春雨和冬雪了。

　　只可惜那双腿是胎里带的毛病，和那毒无关，所以直到现在都是坐在轮椅上的，即便如此，他也很高兴了。

　　这些年胡绯月一直在医道上钻研，在这一项上也是颇有心得。

　　毕竟有苏牧的悉心教导，先不说重点学习的医术，就单说她旨在涉猎的学问上论，若她是个男子，怕是考取个功名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的医术可以这么说，凉州城内论医术，她排第二，是没有人敢称第一的。即便是出了凉州城，那也是个中高手。

　　所以最近的一段时间里，胡绯月一直在治疗苏恙的腿，只是时间较短，还没有什么起色。

　　苏恙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个，只说随缘便好。

　　胡绯月见外公和舅舅过来了，笑着说道：“我和柳婆在说寿宴的事情，舅舅有兴趣？”

　　苏恙最是怕这种事情了，繁琐又没有头绪，连忙摆手说道：“不了不了，舅舅还是安静的坐在那里等开宴吧，你知道的，舅舅最怕想这种事情了。”

　　“那外公呢？瞧瞧，寿宴这操办的怎么样？”胡绯月颇为得意。

　　苏牧也乐的应她，赞许的说道：“甚好！只要是咱们小月做的，不拘是什么样子，都甚好！”

　　胡绯月笑了笑：“外公又打趣小月了。”

　　苏牧无奈的摇了摇头，突然，他瞧见柳婆的额间沁着些薄汗，便问道：“柳婆放才可是一直在这忙着？”

　　“就是见孩子们太忙，我又闲不住，就过来帮帮他们。”

　　“柳婆您是我们苏家的恩人，是苏家要礼待的家里人，您还是歇着吧，下面这些孩子就够了……”苏恙说道。

　　这些年柳婆同小月一同待在了苏家，柳婆待众人的好都是看在眼里的，苏家上下也早已把柳婆当做一家的人了。

　　柳婆摆手说道：“应该的，何况也没有多少事情。”

　　“那您就随心而做吧，毕竟您也是我们的家人。”苏恙微笑着说道。

　　他的话让柳婆心头一暖，便笑着点了点头。

　　“小月？胡绯月！你哪去了，本少爷这么早就赶来了，还不快出来！”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传来，话虽说的毛躁，声音却十分悦耳。

　　这种矛盾的搭配，胡绯月一听便知道，是萧景那个家伙来了。

　　这么多年，他那个跳脱的性子始终是没有变过来。

　　可能是相识时间久了的缘故，胡绯月甚至此时若是不回应，那个家伙会喊个没完的。

　　“在这，前厅！过来吧！”声音不是特别大，但足够让外面的萧景听到了。

　　片刻，他便大步走了进来，只见那个家伙手中提着一包不知什么东西，用红色的布包着。

　　胡绯月看那个样子，不用猜，就知道那便是萧景今天的寿礼了，只是以他的脑子，还真猜不到里面是什么东西了。

　　“哎呦，苏爷爷、苏恙叔叔、柳婆，你们都在啊！太好了，一进门就见了所有人。”

　　说话的声音顿了顿，待走到近前，他拿着那包东西，朝着苏牧拱了拱手，正色道。

　　“萧家孙辈萧景，在此恭祝苏爷爷寿比南山！”

　　一番漂亮的吉祥话说出口，配上他现在那个庄重的样子，再加上他穿着的，常年钟爱的月白色锦袍，简直是风雅至极，潇洒至极。

　　不禁让胡绯月觉得：这个样子的萧景，才算没有浪费那张脸嘛！

　　只可惜，萧景正经端庄的模样和焰火一样，只有一瞬间的绚烂夺目……

　　“哎，小景的话苏爷爷收到了，只是小景今天来的这么早，你爷爷呢？”苏牧问道。

　　“他年纪大了，不愿骑马，就说去备马车了。我出来的时候，见下人把马已经牵过我家府门口来了，就直接骑着过来了。”萧景说道。

　　胡绯月却问道：“你不是说你骑马，都是直接去家里的马棚里牵吗，也没用过下人，今天怎么下人给你牵到府门口了？你是特意安排过吗？”

　　“没有啊。”

　　“那下人怎么把马牵到那边了？”胡绯月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

　　“大概……”萧景也想起了些什么，瞬间有些慌。

　　“大概……你是把你爷爷套车的马骑来了吧。”胡绯月接着他的话说道。却也让萧景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不好说。”

　　“没事，你家马棚应该还有别的马吧……”胡绯月试探的问道。

　　“这些日子正巧在换马，现在棚里应该还有一匹健壮的，还有一匹勉强可以，别的马要么太老，要么太小……只怕……”

　　萧景想到这，方才进来时的意气风发瞬间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是心里一阵一阵的慌乱。

　　“一匹马可拉的动车吧？”胡绯月问道。

　　“马车大，还是新换上的顶子，里面坐的不只我爷爷，今天，我父亲和大伯是要一起过来的，勉强上车也不是不行，只怕会走的极慢……”

　　天哪，萧家的三架马车只有一匹壮马拉车，走的那么慢，这么走在长街上是要被多少人看啊，不知道的还以为萧家不行了。

　　要命的是爷爷、父亲、大伯还都坐在里面，这些人还一个比一个爱面子，萧家家主、老爷出行，瘦马和老马拉车，想想都……

　　萧景心下凉了个彻底，完了，这次把一圈人得罪了……

　　正这个档口，外面传来了一声短喝：“萧景呢？萧景！你给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