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卿至此胡不归》三钱二两

123、暮姜、午扬

　　“你怎么才回来……只是这么一点点心，对你来说，真的需要找一天吗？”暮姜垂着眸子看向午扬手中的东西。

　　午扬却是暗暗的咬着牙，没有说话，只是将暮姜轻轻的扶了起来，架着她的胳膊，将她安置在了一处椅子上坐好。

　　“你是又去找那个人了……对吗？”不是疑问，暮姜的语气充满了确定。

　　午扬还是没有做声，她将点心放在了楚欣然的梳妆台上，又默默的去倒了一杯水，端到了暮姜的嘴边：“喝点水吧，都起皮了……”

　　暮姜将脸别了过去，避开了午扬递来的水，转而，两只眼眶便有晶莹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了出来：“你为什么要去找那个人？果然是……为了我吗？”

　　午扬拿着杯子的手顿了顿：“你把这水喝了吧……”

　　暮姜反手一拍，就将那杯子连同杯子里的水一并打落在了地上，“夸嚓”“啪”，随着一声破碎的瓷片撞击在地上的响声，一声清脆的耳光也在此同时响了起来。

　　暮姜愣怔的捂着泛红的脸，看着同样泪流满面的姐姐午扬。

　　“如果你是因为那个人……不喝水，那你就渴死算了……”说完，午扬弯着身子去一下一下的捡起地上碎瓷片。

　　“可是你知道吗，郡主今天对你很不满，让你回来后，照老样子受罚，我来动手！姐姐……”

　　暮姜泣不成声的说着，午扬却还在捡着地上的瓷片，她回头看了一眼哭着的暮姜。

　　轻声的笑了笑：“那……就动手的时候快点，起码……我会好受点……我……”

　　“可是我不好受！”暮姜愤怒的打断了她，接着从椅子上下来，走到了午扬的身边，握住了她拿着碎瓷片的手。

　　“那个人我们惹不起，郡主我们也惹不起，若是我们背叛郡主的事情被提前发现，那我们的下场……我们的下场就不只是死那么简单了……”

　　“我知道……”

　　午扬将手从暮姜的手中抽了出来，继续捡着碎瓷片，继续说道：

　　“可是我想为我们姐妹俩挣一个别的活法，只有那个人能帮我们，也只有那个人能做到……

　　暮姜，我不希望我们两个人因为奚族人的这个身份，一辈子活得猪狗不如……”

　　“可……可是……万一……万一郡主提前察觉到呢？”暮姜慌张的问道。

　　午扬却是沉着的摇着头，为暮姜定着心：

　　“没有这个万一，郡主这个人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我们能不清楚？

　　她张狂傲慢，阴狠毒辣，心肠简直坏到了底，可被那厉王妃保护的太好，纵容的太过，却终归是没有什么心机的。像她这样的人，不就是被人骗的吗……”

　　说着话，午扬的手不觉得用了的攥了起来，直到暮姜提醒，才意识到了被瓷片割破的手掌正流着鲜血……

　　她面无表情的将最后一篇陷在肉里的瓷片拔了出去，继续说道：“即便日后有一天真有那个万一，我也一定护着你万全……”

　　暮姜将那些染上了血的瓷片重新收拾好丢了出去，再回到房间的时候，午扬已经脱掉了上衣，坐在一张椅子上，静静的等着她。

　　“动手吧，再不快点……郡主就该回来了……”午扬神色淡淡的，就像是即将发生的事情习以为常一样。

　　暮姜难受的神色难以掩盖，她悲哀的问午扬：“你说，我们为什么是奚族人呢？”

　　“大概是命吧……”

　　“难道就改变不了吗？”

　　“这是命！我说了，命是改不来的。”

　　“你……那个人终归算不得什么好人，你这次见他是……”

　　“你最好知道的少一些，对你有好处。”

　　午扬打断了她，脸色也有些难看，可是她身上的那些若隐若现的紫青色指痕，又在很清楚的想暮姜诉说着，午扬经历过什么。

　　先不说暮姜不是傻子，可即便是，她也不是瞎子，她看的见……

　　“好，我不问……我要动手了，你忍着点……”

　　“嗯……”

　　收到了午扬闷声的应答，暮姜从袖管中掏出了一瓶药膏，和一个针包，针包打开，里面赫然是密布的银针。

　　她颤抖的手从里面抽出了一根比较长的，打开存放药膏的瓶子，将那银针伸进了里面沾了沾，再拿起来，银针已经变成了深黑色……

　　“这药……

　　是我前些天做出来的，没有正常用醉骨的那种反应强烈，虽然不太好受，但是比之醉骨要好的不能再多了，而且最后呈现出的效果是一样的。

　　趁着现在郡主不在，我给你用这个，等到她回来，记得装的像一点……”暮姜关切的说道。

　　午扬听了，点了点头：“开始吧……”

　　随着她话音的结束，暮姜手上的银针便快速的从背上脊骨中段刺入，听到午扬难受的闷哼，暮姜将银针拔了出来。

　　再看向午扬的脸，已经泛着死气一样，难看的惨白，嘴唇也是，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上顺着那张娇俏的面颊上滚落，一滴一滴的砸在散落在身下的衣服上。

　　“感觉怎么样？”暮姜用袖子为午扬擦拭着脸上的狼狈，又关切的探着手在额间试着温度。

　　午扬勉强的堆了一个笑脸，缓缓道：“的确不怎么好受，却也没有醉骨来的凶猛，只是原本九根针，你只插了一根，只怕交代不过……”

　　暮姜摆了摆手，心中颇有成算的道：“好交代，郡主她又有了目标，就是那萧家公子，想来……最近应该没什么心思关注这些细枝末节……”

　　“萧景？”午扬诧异。

　　暮姜点了点头：“据说是因为今天萧公子为了维护郡主和苏家小姐翻了脸，闹得不愉快了……”

　　“苏家小姐？就是那个苏家的新任外姓女家主？”午扬问道。

　　“没错，照郡主的意思，明天她要去苏家赔礼，和萧公子，你跟着。”暮姜淡淡道。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她要去赔礼？”

　　“当然是为了萧公子，既然在萧家公子的面前扮上了什么扮相，这戏……总得唱下去不是……”

　　暮姜顿了顿，想起了什么，接着说道：“你还记得王爷的那个私生子吗？”

　　“你是说楚秋皓？郡主的九哥？”午扬现在已经不难受了，她边穿着褪下来的衣服，边问道。

　　暮姜点了点头：“郡主说……今天他也来了萧家，而且还是和那苏小姐一起来的……”

　　“有意思，他被王爷追杀了二十年，身边可是从没有接触过适龄的女子的……”午扬淡笑了笑说道。

　　“你是说……”

　　“想必那个女子同他的关系不是一般的亲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一定是已经有了同王爷抗衡的权利。

　　并且他自信自己不用在意王爷的抹杀，同时还可以护住那个女子了。”

　　午扬说道。

　　“如今的那个私生子竟是这般本事？”

　　“怕的是比我们现在所想还要厉害了……

　　你想，厉王倾力培养了那么多死士、暗卫，即便是几次的死里逃生，可是哪次他不是逃出来了？

　　若是他脸郡主在萧家这么显眼的消息都查探不到，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躲过这么多的明枪暗箭？”

　　午扬的话让暮姜从开始一直觉得不清晰的线立时明朗了起来。

　　他惊道：“你是说……他今天是特意来萧家，然后出现在郡主的面前的？可郡主说，他什么都没有说……”

　　“想必郡主觉得那私生子是怕了她吧……”

　　暮姜赶紧点了点头，证实了她的看法。

　　果然……

　　午扬说道：

　　“那个私生子……能在一个掌握军权的王爷的手中逃了二十年，本来就不是一般人了。

　　如今……

　　只怕他日后要大闹呢，而且他也不会把王爷的势力放在眼里了……

　　一个做弱这么多年的老鼠，突然出现在猫的面前，只能说明，那张鼠皮之下，藏着的绝对是可以玩死猫的东西……”

　　“只是……郡主看起来好像有些不以为意……”

　　“正常，她的脑子里，只有姻缘和容貌，是没有弯弯绕绕的……只是……那个苏家小姐……可当真是个有趣的了。”

　　午扬的眼睛怔怔看向了那扇闭紧的窗子上，那眼神，似乎是想透过那扇窗子看向别的什么一样。

　　“怎么个有趣法？”

　　“明明是一个偏远凉州的大族小姐，她是怎么和那个私生子扯上关系的呢……”

　　她那惨白的嘴角不由的浮现着一抹笑意，是的，她对这个苏家小姐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明天你随着郡主去了不就知道了？行了行了，你快好好装装样子，都这个时辰了，郡主也应该回来了……”

　　暮姜刚刚把午扬的身子搀扶着站了起来，门口便传来了一个男子说话的声音。

　　“杨姑娘，那你今晚好好休息，我明天一大早便来接你……”

　　说话的人是萧景。

　　“嗯，萧大哥，我才借助你家不久就给你惹了这么多的麻烦，真是过意不去。”

　　声音当真是极委屈，极魅惑，午扬和暮姜两个人同时身为女子，隔着房门在屋子里听着都觉得骨头发酥。

　　“好了，不用觉得过意不去，今天的事情本来就是他们的错，偏偏你还这么的体谅他们……”

　　萧景的声音也是柔和的出了水一般，除了声音，还有那双只有楚欣然看的出了神的秋水般的双眸。

　　“那……萧大哥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们早些去。”

　　“嗯，你这就进屋去吧，我看着你进去了我再走……”萧景温声说道

　　“嗯……”

　　女子好听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便是一阵推门声，暮姜和午扬已经早早的站在了门口候着了。

　　同时，午扬也没有忘了将自己的身子虚浮放打了几下晃，使得看上去像是虚脱了一般，就连骨头也是将将拼接好的一样。

　　门外的萧景见女子脚步轻快的回了房，就在那扇门关上之后，萧景转身离去，原本刚才还挂在脸上的温润宠溺，瞬间变的冰冷，宛如极北之地的冰封雪原一般，冷硬的透彻且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