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曲花间集》子非无涯

92、羲和下凡历仙劫 东皇钟启天之痕(九）

　　大雪山潜峰顶。

　　原本清冷孤寂的临渊阁，如今人声鼎沸，迎来客往。众人正在为下凡历劫前作最后的准备。与其说是准备，未免不切合实际，毕竟从六人的神态举止来看，倒不如说是更像是一场临行前的狂欢。

　　虚离子里里外外张罗着饭菜酒食、杯碗碟盏等一应宴请事宜，俨然一副主人的姿态；而真正大雪山的主人——孔宣，此刻倒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他正傲娇地闹着脾气，一时不知去向。

　　“偌大一个临渊阁，也没半个仙娥侍奉，办起事来着实不便！再说我又不会做饭...”他一边抱怨，一边抛出一道灵符，单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长袖一挥念道，“瑞鹤东来！”仙法显灵，瞬间在殿内变出十几个妙龄少女，个个粉妆玉琢、缥缈纱衣，生的美若天仙，被召唤现身后，齐刷刷向虚离子屈膝拜道:“听凭仙尊指示！”

　　他满意地“嘿嘿”笑道:“快，快些为我们准备一桌好酒好菜，时间紧迫，你们可得卖力点！”

　　“是！仙尊。”众仙娥听令。

　　“你们几人，负责做菜；你们二人，先准备一些可口的点心；你，去酒窖速速取些好酒来；还有你，对就是你，快去备好碟碗...其余的洒扫整理，随时听候差遣！动起来，动起来！哎呀！”虚离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哎呦！我说子卿哥哥，你好威风呀！”一声清脆悦耳的女音在耳畔响起。

　　虚离子转身，九天正从伙房门口踱步进来，她走到台面前一探，见桌上已然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水果和色彩缤纷的甜点，不禁馋的低下头去嗅了一圈，笑着说道:“这闻起来香甜糯软的，不知吃起来如何？”

　　虚离子拂袖抬手，悬在半空半晌，选中一块看起来色香味俱佳、长的又极其精致美丽的梨花膏，递到九天嘴边，朝她温柔笑道:“何不尝尝？一试便知。”

　　九天看看嘴边的梨花膏，又望望眼前的虚离子，犹豫了片刻，最终凑上唇去，咬了半嘴。果真入口即化，香气四溢，沁人心脾，她的眉眼舒展成了一个月牙状。

　　“好吃吗？”虚离子言罢，将剩下那一半梨花膏放入了自己嘴里，似乎是沉浸在美食的幸福体验中，他闭上了眼:唔～！不错。

　　“喂！那是我吃过的！”九天塞了满满一嘴糕点，嘟着鼓鼓囊囊的嘴不服气道。

　　“这有什么？你不记得小时候你经常抢我盘子里的东西吃？竟然都忘了？”他毫不犹豫反击道。

　　“竟，竟有此事？谁，谁说我抢你东西吃了？你耍无赖！”九天结巴，有些心虚道。

　　“小九，你...真不生我气了？”方才嬉皮笑脸的他突然严肃下来，虔诚地问道。

　　九天的眉心微蹙了一下，愠色转瞬即逝，故作镇定、漫不经心道:“什么生不生气，你在说什么啊？”

　　虚离子伸出右手，轻轻替她拭去嘴角残留的点心沫渣，害她一阵紧张，向后退了一步道:“你作什么？！”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啊？”虚离子哈哈笑道。

　　“需要我帮忙吗？”忽然，伙房外又冷不丁一个女声响起，音色中透着娴雅、温柔、沉稳。

　　来人正是瑶姬。

　　“阿瑶啊！你来的正好！小九也帮不上什么忙，正好我需要你搭把手！”虚离子笑道。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瑶姬放下群袂，拂了拂袖子，也笑道。

　　“瑶神真会说笑！我去大殿看看，这里就交给你了！”九天说罢就跑。

　　“人生苦短，不如及时行乐！我们这便要去凡间经历经历了！”瑶姬道。

　　“阿瑶，其实你本不必去的。”虚离子冷不丁道。

　　“要去，他去哪里，我便去哪里。”她眼神中透着坚定。

　　“你这又是何苦？你明知你做再多，他也不会有任何回应的！”虚离子道。

　　“你误会了，”瑶姬别过脸去，“我不过想助他功成，为沧水的事尽一份心力罢了！”

　　虚离子看了瑶姬一眼，摇摇头，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不好，大事不好！”云中君兴冲冲进来，“帝君的乾坤镜丢了！大司命也被魔尊掳走了！”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连大司命也...”瑶姬惊道。

　　“如今渡劫在即，魔尊演这么一出戏，莫不是...？”虚离子沉吟道。

　　“入天道轮回，吾等前尘记忆尽失，原本携着乾坤镜下界，能保万事无忧，如今倒好，丢了这法宝，我们在人间如何行事？”云中君道。

　　“看来，他是打算在人界就要动手了！”瑶姬道。

　　“莫慌，待我捎去灵符一道，问下师尊接下来怎么办。”虚离子道。

　　三人相视一望，点点头。

　　此时，孔宣正懒散地歪在溪潭边一块长满绿苔的大青石上，一手枕着脑袋，百无聊赖地朝水里扔着石子。

　　一阵脚步声不急不缓，不轻不重地逼近。孔宣斜眼一瞥，望见一件金边白底的长衫，底下一双套着白色袜子、汲着芒鞋却并未沾染半分尘埃的脚。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捡起一粒石子，“咕咚”一声朝水里送去。

　　“你看起来并不十分情愿。”伽摩什又朝他迈出一步。

　　“那又如何？”孔宣冷道。

　　“上仙也是为了你好，才瞒着你，将你的名帖送去了天庭。”伽摩什道。

　　“无需你说，我也知道。”孔宣眼皮也不抬一下。

　　“那你这般又是为何？”伽摩什不解道。

　　“我自有我的决断，不需要谁来替我做抉择。”孔宣将手中长袖凛冽一甩，伸开双臂纵身向前一跃，落在了伽摩什身后。

　　“你说得对，各人自有各人的抉与择。”伽摩什叹一口气道。

　　孔宣本对此人无甚好感，没料到他会如此说，心下倒生出一些好奇来，便侧过脸看了他一眼:“尊者也是这么想的？”

　　“你可知，你身上有股力量，原是来自魔域的洪荒神力？”伽摩什目向远方沉重道。

　　“你说什么？我身上的这是...魔族，神力？！”

　　“魔族之力与你体内的神力相生相克，你时不时会产生如同置身炼狱般的灼烧之感；每逢月圆之日，九阴最盛之时，你甚至会被逼现出真身，所以才一直隐居在大雪山避世，我说的，是也不是？”伽摩什道。

　　孔宣点点头:“你倒是了解得清楚。”

　　“我此前在罗丰山上修炼，亲见魔尊复生，帝啸归来，那股毁天灭地的力量，能召唤出自太古以来的一切魔族神力并将其吸食殆尽；然而你此刻却气血平稳、安然无恙，甚至步履轻盈、眉间澄澈，除非...”

　　“除非什么？你快说。”孔宣正诧异自那一觉醒来，身上无比轻松自在，那股翻江倒海的力量似是受到了极大的压制，竟一时踪迹难觅。

　　“除非有人将你身上的魔族之力渡去一半，又将自己的灵力输你一半，这股邪力得到稀释平衡，方才说得通。”伽摩什道。

　　“是谁？谁会这么做？”孔宣急道。

　　“你心底，不是已经有了答案吗？”伽摩什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