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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丝路软语东进路 惊鸿一瞥波澜起 ...

  •   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有因果轮回的。
      前一世,他自度成佛,在菩提树下终圆成菩提道果。
      祥光升座之时,跌落菩提道果一枚,他在寂静之中将其拾起,相视微微一笑,放下了它。
      这一世,他轮回托生,是为普度众生脱离苦海而来。
      前世的因,结下了现世的果。

      塞外的黄昏。残阳西照。
      苍茫辽阔的沙漠上,盘铃声阵阵,稀稀疏疏,零零落落。
      一个西域样貌僧人,漏肩斜披一件白色袈裟,身背木匣,一挂念珠,手执木杖,走在被残阳裹挟的金色荒漠中。
      这里白日热浪翻滚,阳光炽烈如火一般;到了夜晚,寒冷刺骨,漫天风沙,呼啸声如鬼哭狼嚎。这样的景色,他已阅了三月有余,一路上少有绿洲和人烟,即便有,也是转瞬间又是荒漠、戈壁和劲吹的风沙。
      遥记得出发前,他有一匹好马装备精良,驮着他的百余卷经书,伴着几名侍从一行。进入沙漠前,他将马换成了双峰骆驼。
      自打翻越了帕米尔高原,经过喀什、库车、焉耆,历经三次夜间厮杀、□□、马蹄声不绝,他的盘缠没了,马被夺,侍从也死的死、散的散;临行前师傅曾叮嘱他此行一切随缘、切不可显露神通,那被他视如生命般守护的经书,也在混乱中只剩下不到十分之一,想到这里,他悲痛不已。
      然而,这个倔强的身影,继续着他此番旅程。一路飞沙走石,风餐露宿,少年明媚的脸,竟不觉爬上了沧桑。
      踏上这条九死一生的不归路,唯有金钱和信仰罢!
      那是,东进的理想。
      东去,中原帝国宣扬佛法。
      幸运的是,连绵起伏的沙丘渐渐平缓,大片的戈壁映入眼帘。零零落落的骆驼刺、芨芨草、红柳、芦苇仿佛在向他招手。远处出现了驼队,那是这条丝路上往来贸易经商的。他的眉间略过一丝欣喜。
      日出的时候,他穿过戈壁烽燧,敦煌这颗沧海遗珠,在他眼前缓缓展开了画卷。
      西北的黎明干燥寒冷,远处的祁连山轮廓线渐渐清晰起来,驻屯军营时不时传出一二声狗吠。
      这几日,他时常做着同一个梦。在大漠深处,一个女子向他款款走来,她像是坠入凡尘的精灵,在他眼前翩然起舞,如花一般寂寞地绽放。他曾为动了这份俗念自责不已,醒来不免打坐诵经、静心凝神。
      当他一脚踏进敦煌城,一阵莫大的归属感迎面袭来:这个地方,他似乎来过,那样熟悉。
      走在街头,早市已经开启。这里虽是大漠边陲,往来的却是相貌、服饰各异的各色人种。丝绸、茶叶、宝石、香料、器皿……各种商品琳琅满目。一派国际化繁荣气象。没人对他这位身着白色袈裟的僧侣投来异样的眼光,他感觉那样舒服自在。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呼啸而来,人流被冲散了,他趔趄几步,退到一边。耳边响起:“敦煌王!是敦煌王的车驾!”
      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被前呼后拥的侍从簇拥而来。马车经过身边时,猩红色的帘子缓缓升起,里面探出了一位美丽的少女。少女和他四目相对,露出似喜似惊那错愕的表情,他脸“刷”地红了,急忙低下头去。少女来不及细看,马车已经急速驶去。
      放下帘子的少女,内心起了波澜。转身对身边丫鬟说:“刚才那位白衣僧人,可曾哪里见过?”
      “未曾见过,小姐,你如此问,可是动了春心?”丫鬟掩面嬉笑,被子归一掌拂去。
      “你少胡说!”少女子归此刻正苦思冥想那白衣人的样貌,似乎在记忆深处不停搜寻着与他相关的信息。
      自从父亲上任河西四郡郡守以来,一大家子举家从长安迁徙到敦煌这个边塞之地,起初来自中原、极不适应西部气候的她,历经五载春秋,也逐渐生出了些许情愫。曹氏家族在这里已然扎根,敦煌经过曹朗的布局经略,来自西域各国民族在此深入交融,商贸繁盛,百姓殷实,民风淳朴,河西走廊上“敦煌王”这个称谓盛名崛起。
      曹子归善舞、精通音律,来到敦煌后,见到西域各国之胡璇、龟兹舞,伴随琵琶、箜篌、胡琴等乐器,无不为之迷醉。
      一日,她从集市上粟特人手里买回一胡女,专门带回家中教她胡舞音律。聪慧的她,没几年技艺便练得如火纯情。同时,她又将帝都长安盛行的宫廷舞风进行了整合,居然自创了一套“敦煌舞”出来。
      “父亲,”她进门便如回了笼的兔子,一副乖巧顺从样,与集市上跳脱欢快、四处撒欢的她,全然判若两人。
      “子归我儿,过来,为父有要事与你相商。”曹朗在堂前招招手,示意她并肩坐下,“乌孙国来使求亲,乃大昆弥之同父异母胞弟安日靡,虽为庶出,却备受其长兄疼爱……”(昆弥:乌孙国首领称谓)
      “父亲,”子归打断他,“敢问父亲,我朝公主解忧所嫁何人?”
      “自然是大昆弥。”
      “公主皇族贵胄、金枝玉叶,尚且嫁于昆弥位居右夫人,若郡守之女再嫁其弟,以宗室之名并肩而立,怕是乱了君臣超纲。”
      曹朗竟一时语塞,没想到女儿有此番见识。
      “但此举可断了匈奴右臂……”
      “父亲若执意如此,就不怕朝中议论你敦煌王拥兵自重,借和亲之名独霸西域?”
      “为父忠汉之心日月可鉴!”
      子归并不理会,继续说道:“况且,您一心想着抗击匈奴、稳固河西,是否为女儿的终身幸福考虑过?”
      曹朗欲开口为自己辩驳,子归似乎并不给机会,继续滔滔不绝。
      “我非皇家女儿,身不由己,定要寻得一称心如意之人!”
      “小姐今早集市上倒是碰到一位!”丫鬟见缝插针,插话道。
      “什么?”曹朗一惊。
      “闭嘴!”子归呵斥丫鬟道,“父亲作为四郡之守,地处边塞,理当思虑如何发展屯田商贸,令绿洲遍布、百姓富裕、兵马强壮;若是西域各国不服来犯,必当军事以击之!”
      “你……”曹朗此时已赤面青筋,气的吹胡子瞪眼。
      “您却整天只想着如何讨好他们,出卖自己的女儿!”没等父亲反应过来,说完拂袖而去,又不忘示意丫鬟,“快走!”
      曹朗望着女儿远去的背影,感叹后辈的见识和胆魄已在自己之上,但转念细细一想,她的话又前后矛盾、漏洞百出,只是当时竟未发觉被绕了进去,他又岂能不知该如何做?苦笑着喃喃自语:
      “只是时机未到呀……”旋即又似想起来什么,“你刚刚说集市上碰到了谁?给我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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