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曲花间集》子非无涯

139、46.永乐城(下)

　　二人一路策马疾行，眼前的人烟越来越稀少，灯火也越来越稀疏微弱，似已行至荒郊野外。
　　“殿下，前面还会有投宿的店家吗？”归一不免心中惴惴。
　　“轻松点，和尚！你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让我也不得片刻舒畅！”萧人凤扬鞭策马，脚不觉在马腹上一阵乱踢，那马当下受了刺痛，嘶鸣着昂头加速疾驰而去。
　　“我在腹背替你挡着箭，你自然能轻松驰骋咯！”归一冷不丁幽幽道。
　　“哈哈哈哈...没想到，和尚，你也挺幽默啊！”萧人凤朗声笑道，在这夜色的星空下，笑声显得格外空旷爽朗，突然，他指指前面不远处一抹幽微的灯火，欣然道，“我说什么来着？这不就有一个现成的客栈嘛！”
　　栓了马儿，二人与小店主人谈好价钱，选了一间干净上好的厢房，提灯上了楼。
　　想是荒郊野外的，也没甚其他客人，好不容易来了两位外乡人，上楼不一时，小二好不热情，手脚麻利地便端来了一壶老酒，几碟小菜，一溜排开放在桌案。
　　萧人凤望去，一碟腊肉，一碟花生，一碟豆干，还有一碟青菜，虽不奢华，对于饥肠辘辘的他们来讲，却已然非常丰盛了。
　　“也不知道...表姐她们怎么样了？”萧人凤温了一口热酒，一边小酌一边拨弄着手边的杯盞，目光竟一时呆呆地出了神。
　　归一见这眼前人素日里清傲高冷惯了，像一汪深潭，轻易不将心事表露，让人感觉城府颇深；此时他的眼中却流露出些许柔情，不觉安慰道:“我们冒死从修罗刹手里逃出，眼前最重要的是尽快和宫里取得联系，只要殿下您安全入京，一切都好办！郡主吉人自有天相，殿下不用太过担心！”
　　“和尚，我还有一事不明。”萧人凤突然回过神来，眼神凛冽道。
　　归一心下已有些许了然:“殿下你是想问，自己究竟是谁？”
　　萧人凤并不理会，他尽管对自己前世究竟是谁感到异常好奇，但他更感兴趣的却另有其事。
　　“那白发的徐子卿究竟是何人？为什么，你见面就一口道出他的神秘，又为什么...我对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他的具体来历还有待商榷，不过我确信他并非凡间庸碌之辈，就如同我初次见你时那般感觉一样。”
　　“说具体点，和尚，别吝啬你的谈吐。”
　　“紫霄星罗扇，”归一沉吟片晌，道，“那可是太上老君亲赐他唯一徒儿的法宝！原本，它在你手中...”
　　“所以，一开始你认定我便是老君的徒弟？”
　　“是，空禅世家本来不参与任何凡间俗事，庙堂纷争也好，江湖称霸也罢，都与我们无甚干系。”
　　“只不过...”
　　“只不过，紫霄星罗现世，世间又恰逢末日，这岂能是巧合？正所谓:苍天有轮回，人间道沧桑，此时空禅必然出手，不会再隔岸观火。”
　　萧人凤冷笑一声:“所以，以往你们一直是在隔岸观火？”
　　“殿下，回到你方才所问，紫霄星罗认主，每一件法宝，只有在自己主人手里才能发挥出它真正的力量，那日你也看见了，徐子卿是如何用它施法的。”
　　“不错，在我手里，不过最普通的一把扇子而已，”萧人凤指尖在案角轻轻扣了两下，微微皱眉道，“为何这扇子会在我的手中？”
　　归一轻声笑道:“殿下，这便是你们二人之间的缘故了，究竟为何，我想此后等你们再次重逢，自然会见分晓！”
　　话音才落，一支冷箭，“嗖”地一声，从窗外夜色虚空处射入，穿过羊皮纸糊的窗户，直直地朝屋内二人而来。
　　萧人凤眉眼一冷，余光斜了一下窗口处，持酒的杯盞悬在半空停留了两秒，继续不动声色地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归一一掌拍在案角，以闪电之力出手，一瞬间两指便紧紧夹住了那支射来的冷剑，他仔细端详了那箭稍和箭头，道:“黑羽箭，箭头处还涂着毒蝎社的剧毒，眼看到了天子脚下，修罗刹自然不会放过这最后的机会，必然会对殿下您出手，接下来每一步都需更加小心谨慎！”
　　萧人凤鼻尖冷“哼”一声，悠然放下手中所执杯盏道:“这一路什么妖魔鬼怪不曾见过？尽管让他们来，本太子倒要好好看看，究竟是他们的箭硬，还是我的命硬！”
　　“殿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归一吞吐再三，唇角处掠过一丝怪异的疑虑。
　　“和尚，这不是你的风格！有话当讲便需讲！”萧人凤拾起指尖，将耳后青丝轻轻一捋，眉眼一挑，这波风情万种，清冷妖魅之姿，叫人看着好不迷醉。
　　“还记得那日，在揽月寺外，我们遭遇过的毒丝迷幻阵吗？”
　　“自然记得，这毒丝阵不就是毒蝎社的杰作吗？难不成...”
　　“我想说的是，殿下，你当时身上曾爆发出一股极其恐怖的能量，你当真不记得了？”
　　“......”萧人凤莫名地摇摇头，不知所云。
　　“九幽冥火。”归一叹口气，神情开始变得颇为凝重起来，“殿下，你当时使了九幽冥火，才破了毒丝迷幻阵！”
　　“九幽冥火？这不是修罗刹的魔族功法吗？”萧人凤大惊，显然对归一的说辞感到十分意外，“怎么你说的，我完全没什么印象了...”
　　“不过...殿下你使出的冥火是团红色的火焰...”
　　“你是说...”
　　“没错，”归一点点头，“如果真是修罗刹的功法，冥火应当是幽绿色才对；并且，当时你背后现出了一个巨形虚影，似浴火凤凰，又似孔雀，若我猜测没错，殿下应是上古神族——凤族转世！”
　　“凤族？”萧人凤闻言，不禁挑了挑眉，“为何凤族也会九幽冥火？”
　　“天地鸿蒙初开之时，魔族神族本为同宗同源，时混沌一气，阴阳不明，黑白不辨，正邪不分，所有能量都来自于父神盘古之力；九幽冥火取之九幽，最初却也并非是魔族专属，凤族也曾分得一些火种，将其炼之净化，只不过，终归是神魔殊途，凤族的御火之术与魔族截然不同，并不以毁灭为最终目的...”归一缓缓道来。
　　“和尚！”萧人凤边听边用指尖轻扣着案角，突感疑窦丛生，不禁打断道，“既然是神族之事，你又为何知晓那许多？”
　　归一当下轻笑两声:“殿下，你以为，空禅世家是做什么的？三界之事，不说所有，五六分情报，作为内门弟子，还是略知晓一些的！”
　　此刻，萧人凤竟颇为罕见地面露些许钦佩之意。
　　说话间，又“嗖嗖”地飞过几支冷箭在耳旁，都被归一用几指夹了，纷纷扔在地上，一眨眼，已是毒箭横错，满地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