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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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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重生的俗套梗,全是私设,乱葬岗围剿后三年重生至云深求学。没有提纲,写到哪算哪,大概是甜的多,努力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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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与之前明媚欢快的梦境都不同,这一回,蓝忘机如坠入一团黑雾之中,有人在他耳边不停的呼唤,却像是隔了万水千山,听不真切。迷雾中睁开眼,近边落目处皆是尸山血海、鬼哭狼嚎。远望,一片浓黑的怨气,无边无际,席卷着万物大地。他艰难地跋涉,向那股怨气中心靠近,想要伸手抓住被黑雾裹挟的瘦弱青年,却怎么都够不到抓不住。眼睁睁看着那人桀骜的面庞、委屈的眸光在黑暗中挣扎彷徨,蓝忘机满心满眼的绝望化为汩汩热血,从胸膛一路喷洒至脚下的每一寸土地。
“含光君,你也是来替天行道,收了我这邪魔外道的?好好好,死在你手里,再好不过了。”
“蓝湛,蓝湛,你醒醒啊,醒醒……”
“蓝忘机,你是做戏上瘾了吗?别再假惺惺,你再装,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蓝湛,你睁开眼看看我,你,你别吓我啊。”
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梦里梦外的嘈杂灌进识海里,如尖锐却矛盾的利刃,向两个相反的方向死命撕扯。不知从何而来的痛心彻骨的恐惧绝望与悔意在胸中升腾,将他严丝合缝地包裹,没剩下一寸空间可挣扎逃脱。蔓延至五脏六腑血液骨髓的阴凉之气,像在身体了扎了根生了果。枝枝蔓蔓的藤条钻破经脉,撑裂骨骼,伸出张牙舞爪的寒刀,一寸寸剐过,割开血肉,生吞活剥,痛上加痛,无休无止。
一波波一次次的锥心剜骨如排山倒海般叠加,这样的痛楚折磨,让人宁可死掉。但耳边的呼唤和紧紧箍着他的手臂,却又一回回将悬崖边缘的神识拽了回来。双手徒劳地想要抓住什么,却没有一丝力气,整个人因无边的痛楚已经奄奄一息,脆弱地委顿在魏无羡怀里。蓝忘机双眼沉得如何都睁不开,呼吸勉强到气若游丝,几乎用尽全部的生力,才发出几不可闻的微弱声音:“魏婴……魏婴……”
“我在……我在……”魏无羡将蓝忘机紧紧箍在怀里,少年比他想象的要轻了许多。刺目的血水不停地从口中溢出,怎么堵都堵不住,魏无羡焦急得撕心裂肺手足无措,犹如困兽,除了拼了命的御剑,毫无办法。
一声声痛楚的呼唤如锐利的袖箭扎到他心坎里,蓝湛一直在唤他,为什么?魏无羡被恐惧攒住了心口,隔着前世今生,跨过无数的战乱与血腥,几乎忘了很多人很多事。前尘过往,他以为他都可以放下。可此时,怀中这人,曾让他无比珍重,却得不到一句回应的人。在命悬一线的当下,声声脆弱痛楚地唤他的名字。若是上一世,他肯如此唤他,魏无羡甚至觉得什么重生复仇,他或许都可以放弃。可如今,只有无边的绝望与恐惧。
魏无羡脸上毫无血色,仿佛那人喷薄的热血把他身体里的血液也一并带走。强压下心中翻涌如潮水的往事,拼命往那人身上输着灵力。却只能感到怀中的身体一点点冷下去,连声音也断断续续,最后唯余含混的颤音,仍是执着的:“魏婴……”魏无羡的心也一寸一寸冰冻住,徒劳地俯身抵着那人额头,一遍遍地重复:“我在,我在。”
本是转瞬即至的路程,今日却如遍布千沟万壑,怎么都走不到头。魏无羡仿佛穿越了两世的距离,才看到莲花坞的大门,下一瞬,再也支持不住,脱力腿软,抱着人从随便上跌落下来。被无数道焰火传音符惊到,带着全家人和江氏医首等在门外的江枫眠赶紧快步上前想要搭把手。魏无羡却回过神来,紧紧抱着怀中的人,一下也不撒手。
一行人快步跟到魏无羡卧房,想要将人平放在床榻上,已经昏迷的蓝二公子却攥着魏无羡的衣袖,放不开拿不下。魏无羡只能把人放做半躺搂在怀中,将手腕露出来,催促着老医修。没有精力去关注江澄等人不知是惊吓或是惊讶,目瞪口呆的神情。
一屋子人围在榻前,盯着花白须发的江氏医首,老人家紧蹙着眉头,居然把脉也能把出满头冷汗来。魏无羡的心如千斤重,一点点往下沉,齿尖扎破嘴唇,却紧抿着血腥气,莫敢催促。房中一头雾水的江家众人皆被两人带累得眉头紧锁,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这,这还是赶紧通知蓝家吧。”江老医首急促地摇了摇头:“这位小公子,竟是有大限将至之势啊。”
“不,可,能。您再好好瞧瞧。”魏无羡眼里的血丝像要迸出实质来,死死盯着从小看自己长大的医首,才堪堪压住想要嘶吼,想要将人推开的欲望。
“阿婴,别急,给蓝二公子诊病要紧。”江枫眠捏了捏魏无羡的手臂,安抚着看起来立时就要崩溃的少年。同时嘱咐医首:“先生,莲花坞的丹药您都有数,请随意调配,救人第一。”
“江澄,你带我的信物,现下就御剑去云深不知处,片刻不得耽误。”江枫眠吩咐道。蓝氏嫡亲的二公子在莲花坞这个状况,无论何原因何结果,都是天大的事情,不是一个简单的传音符能够说明白的。如今派少主御剑去请人,是最快也最稳妥的办法。
江枫眠陪医首及随侍药童去库房取珍藏的丹药,虞夫人携江厌离去准备膳食,房间里一时间空了下来,只留下魏无羡和拥紧在怀里的人。虽然老医修说过输灵力并无明显益处,但魏无羡仍是一刻不停,只有这样,他能做的只有这样。哪怕到灵力枯竭,哪怕是以命换命。
懊恼、悔恨、迷茫与绝望如狂风骤雨将他裹得密不透气,魏无羡不解,为什么会这样?重生之后,他每一日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如前世此时应有的平静。唯独这人,为何偏偏是这人,所有的意外所有的改变,都只在此人身上。魏无羡瞬间想起鬼王所说的那个,被他嗤笑为莫名其妙的代价。
“失去心悦之人的刻骨深情。”上一世,他的的确确无心悦之人。难道是那鬼王不甘心,定要他此世先尝到情爱之味,再注定失去?若是如此,那人千不该万不该,如何都不该是从小便厌恶他的蓝二公子。蓝忘机不会心悦他,不可能心悦他。可是,心底隐隐约约的声音告诉自己,如若不是蓝二公子,你会心悦何人?没有,没有任何其他人。
冰凉的触感从紧握的掌心蔓延至四肢百骸,怀中人苍白的面庞无一丝血色,孱弱到连呼吸都几不可闻。记忆中的蓝二公子、含光君何曾如此脆弱,像一碰便要碎掉的瓷器。
是那可恶的鬼王看透我心底的欲念,操纵命运,迫你逼你,你宁死不从,垂死抵抗才会至此境地吗?魏无羡绝望地猜测。若是如此,鬼王也好,天神也罢,你能出来吗,能听我说吗?求你,你们,我不要重生不要改变不要复仇。我什么都不要了,我错了,我不该贪心。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求你们,还蓝二公子如上一世般的英姿飒爽一世安平。蓝湛何错,蓝湛无辜,只要他无恙,我愿尘归尘土归土,立时灰飞烟灭也好魂飞魄散也罢,哪怕回上辈子再遍尝众叛亲离百鬼反噬也无妨。总之,都是我一个人的事。
茫然无措的人如此绝望又无助地低语:“求你们,能不能听到……求求你们……”
病因无根,病症无绪,只能用千年人参高山雪莲汤剂吊着。生气补血的丹丸也勉强服下几颗,眼瞅着口中渗出的鲜血渐停,但人却仍是没有丝毫清醒的迹象。夜半清冷的月光映在蓝忘机惨白的面庞上,魏无羡无望的想,是不是已经油尽灯枯,无血可吐。
勉强收回那人指尖攒紧的衣袖,替人换上洁净皎白的中衣。坐在榻边,半身伏在那人耳畔,一遍遍抚过结了无限郁色的眉尖,却无论如何都抚不平。魏无羡再也忍不住,晶莹剔透的珍珠光泽微闪,一串串冰凉的水滴滑在蓝忘机额前、面庞、嘴角。流尽两世,苦涩艰辛的味道。
似有感应,脆弱的少年终于沉静下来。蜷缩的指尖放松,眉间也隐隐舒展,连急促微弱的呼吸都渐渐平缓起来。魏无羡察觉异样,还未来得及喊人,江枫眠已经带着连夜御剑而来的蓝氏宗主及医首疾步走了进来。
免了一切客套,江氏、蓝氏两位加起来过百岁的老医修凑在榻前,时而轮流切脉,时而切切絮语。持续了半柱香的时辰,最终由蓝氏医首青勤君起身走到蓝曦臣、江枫眠身前,行礼道:“两位宗主暂且宽心,二公子无大碍,大概修养一日,便会清醒。”
“不可能,我可没诓你们。”江澄一听急了,也顾不上自己的话惹人歧义,好在,众人皆理解,无人跟他一般见识。
几个时辰之内,如此迥异的脉象,确实令人生疑。江氏上下如此尽心尽力,再藏掖不语,于情于理实为不妥。青勤君望向蓝曦臣,得了默许,缓缓斟酌语句道:“二公子的确脉象异常,如此凶相征兆但片刻恢复的情状,之前亦有过。但为时短暂,也未凶险至此。老朽汇同族中医者也未有准确诊断,只能暂且归结为修为骤增的体脉不适。”蓝曦臣接着道:“多谢江宗主及各位对忘机的照拂,今日事急从权打扰失礼了,改日必当郑重登门致谢。”
“哪里哪里,蓝二公子少年英杰又是犬子同窗,理应如此。有惊无险,真是万幸。”江枫眠吊了一晚上的心终于落回了胸腔里。“不如诸位今夜在莲花坞委屈暂住,待蓝二公子醒转再行安排。”
“那就有劳江宗主啦。”蓝曦臣风度翩翩,礼数周到。“魏公子也辛苦了,在下可否再耽误些时辰?”
“泽芜君客气,魏婴自当详述。”魏无羡以为蓝曦臣要询问今日蓝忘机行程细节,心下暗自思忖,似乎也无甚不可言说之事。
夜已深,其余各人自去安排药汤食宿,蓝曦臣示意魏无羡屋外说话。一步三回头,下意识的不想离开那人一步,可人家亲眷已至,自己又有何身份立场?
“泽芜君,今日……”魏无羡一时语塞,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蓝曦臣仿佛能看透人心思般,和风细雨的音调适时响起:“魏公子,吾知忘机为何而来云梦。”顿了顿,似不经意又似笃定般地问了一个魏无羡怎么都想不到的问题:“带茎的莲蓬比不带茎的好吃,可是魏公子说予忘机听的?”
“啊?哦,嗯。”魏无羡懵然点了点头。
仿佛得了这个答案便尘埃落定,又好似这是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蓝曦臣轻叹一声道:“魏公子,曦臣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公子可方便?”
“泽芜君客气啦,但说无妨,只要魏某能做到……”为着榻上那人,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蓝曦臣微微一笑,继续道:“魏公子辛苦一夜,本该休息,我这个做兄长的不该推脱。但,我想,忘机如果醒来,可能想见到的未必是我这个兄长。所以,这是忘机的换洗衣物,不知可否麻烦魏公子继续照拂?”
“当,当然,魏某自当尽力。”魏无羡茫然接了乾坤袋,茫然地走回屋里。泽芜君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觉得自己这半夜许是用脑力心神过度,已经分辨不出今夕何夕。
如许往事,不值一提。心底波澜,不及收拾。缠绵两世,那些理不断,连自己都未意识到的
情衷,突然翻江倒海般袭来,却倏忽无可奈何隐去。该是鬼王听到了我的祈求吧,待醒来,只待那人醒来,我便离开。大丈夫一言九鼎,管他被扔到哪里,都随意,无怨。
清晨一缕柔光,不浓不淡,如丝丝缕缕的发丝抚过面颊,温热而柔软。
蓝忘机自沉睡中苏醒,浅淡的眸光缓慢凝聚。仍是血色不足的苍白,但神识精力尚好,也无再多不适。昨日濒死的剧痛,仿佛只是一场梦境而已。
魏无羡坐于榻边,一夜未眠。见人如愿醒来,心底漾起的是无边的欣慰感慨与痛楚无奈。轻轻捏捏了那人指尖,温柔无限却也坚定决绝道:“蓝湛,你醒啦。我去唤你兄长来。”
蓝忘机倏地坐起,忍住脑中一片眩晕和胸口翻腾的浊气,双臂环住那人肩背,将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中的少年紧紧抱在怀里。
魏无羡动不了,任由蓝忘机抱着。鼻尖是那人清幽的檀香,胸口是那人急促的心跳,颈项是那人绵长的呼吸。魏无羡想要就这样钻进温暖的怀里,千般不舍万种缱绻,残留的理智却促使他拼命的挣脱。不要,不要再连累那人分毫。
他涩声道:“蓝湛,放开。”
蓝忘机不说话,却加了力道,将扑腾的少年紧紧搂在怀里,不肯放手半分。
这个无言的怀抱,太暖太沉太疼太真。箍得魏无羡生疼,快要不能呼吸。却又暖得柔得如追逐两世渴望而不可得的港湾,瞬间打破他周身坚硬的茧壳。委屈、无奈、懊悔、失落、孤寂……五味杂陈的情绪再也压抑不住。挣扎得无力,呜咽得无助:“蓝湛,求你,放开……”
蓝忘机丝毫也不肯松开,浅淡的琉璃眸子蕴着柔韧的光泽,清冷低磁的声音砸在耳畔:“魏婴,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