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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番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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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一日,人间一年。
长身玉立的玄衣青年立于草木丰密的云深后山,两只垂垂老矣的兔子老老实实地趴在对面的一块大石头上,懒洋洋地,苟延残喘。
青年蹲下身来,与两兔平视,好听的清爽嗓音娓娓道来:“枇杷,天子笑,今日份的时蔬剁得足够细碎吧,可是本老祖亲自动的手,给点儿面子,多食几口呗。”
说着说着,那人音调渐低,如清脆的笛子蒙上一层纱雾,一双极美的眼眸也被水光晕染得氤氲恍然。不知是说予兔子听还是自言自语,切切低诉缓缓哽咽呜咽。
“塞外灵丹,罕世仙草,只要寻得到的,一顿也没落下。而且我很听话的,真的一点也没作妖。不是说这样就可以十年八年吗,为什么骗我,为什么……才不足五年而已,我,我,我不甘心,我舍,不,得,啊。呜呜呜呜。你们说,我该如何是好,谁,谁能告诉我……”魏无羡没出息地衣袖掩面,对着两只老兔子,拢着声音,哭得崩溃又憋屈。
末了,驾轻就熟地捧着溪水洗净一脸的眼泪鼻涕,装作仿佛真的只是单纯的喂了一趟兔子而已。
静室院内,玉兰繁盛。这是火烧云深那一年,拾整仙府时,蓝忘机着人种下的。如今花愈丰,人却衰。
魏无羡轻手轻脚地回到静室,蓝忘机尚未醒来。最近这半载,已是昏睡时辰多于清醒。袅袅淡淡的安神香若有还无,此香助眠,魏无羡打心底里不愿蓝忘机越睡越多,但更不忍那人睡不安稳。是以,每日燃香否,燃多少,均是左右为愁纠结往复。
自一年前,蓝忘机体弱愈甚,情形急转直下以来,如此般忧愁缠绕瞻前顾后之事日多。魏无羡强打精神,句斟字琢,谨小慎微,却依然于事无补无力回天。眼睁睁瞅着那人在怀里日渐虚弱,魏无羡觉得自己的血液精气都跟着被抽空了。
静坐于榻边,点漆般黑亮的眸子恨不得生出丝网,将那人牢牢牵缠住,谁也碰不得带不走。
今日,足足昏睡了十个时辰,蓝忘机才悠悠醒转。微微抬眸盯着魏无羡刻意一派天真的明媚笑靥,翻手捏了捏将他冰凉的手掌攒紧的指尖。蓝忘机轻声道:“魏婴,我想起身。”
“好,我扶你。”这人但凡稍有精力,便不愿在床上多赖一刻。若不是之前实在不济,断不会躺了这许多天。今日醒来,有此一愿,魏无羡差点儿绷不住那副强颜欢笑的假面,喜极而泣。
魏无羡跪坐在两人夜夜同眠的床榻上,将蓝忘机上半身拢在自己身前。如日日睡前那样,双手从肩颈到腰背,一下一下轻轻按揉。继而,软声安抚:“二哥哥别急,我先替你活动活动筋骨。待会儿食些清粥,若不累的话,咱们便去院中坐坐。玉兰开得刚好,我前日采了几朵入茶,景仪那欠揍的小娃娃笑我不讲究,但我觉得味道新鲜尚好。等我再泡一盏,你替我评评理。”
魏无羡嘴上絮絮叨叨,手里摸着蓝忘机过分瘦弱的筋骨,心下如钝刀子割肉刮骨,痛彻心扉血肉模糊。
蓝忘机无语浅笑,半晌侧过头来,清浅的眸底黯然一闪而过。低磁的声音依旧好听到动人心魄:“魏婴,未有胃口,先与我出去走走吧。许久未见过叔父与兄长,还有后山的群兔。”
魏无羡有些意外担忧,晃神一瞬,旋即脆声道:“好,我陪你。”
今日,蓝忘机确实精气神格外的好,竟是坚持着,兰室、寒室、后山,绕了一周。傍晚两人留在子弟用膳的饭堂,邀叔父与泽芜君一同,与来来往往的少年之中,静静地食了半碗清粥,一碟鲜嫩的笋尖,少许云深特有苦涩的草药汤。
月色如水,洒下霜银般的清冷光华,拢着月下石子路上紧紧依偎缓缓而行的两人,松竹相傍,缠绵互依。
待两人回返静室,已是夜深。魏无羡取了温水,先帮蓝忘机沐浴,自己简单浣洗,便哧溜一下钻到锦被里,双手双脚将那个躺得端端正正的人整个缠在怀里。今日,该是不同,很不同。魏无羡心下隐痛泛滥,但二人都未曾过多言语。
蓝忘机过于疲累,沉重的眼睑如何都难再抬起。沉默片刻,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于苍苍凉凉的夜色中,微微侧过身来,将魏无羡温软的身体拢了拢。似是默默积攒了全身剩余气力,在那人发顶,颤声说道:“魏婴,若是……”
魏无羡伸一指按向那人苍白的唇角,“嘘,我知。”这几年的形意不离神魂相依,彼此一个眼神一缕呼吸胜似千言万语,魏无羡怎会不知那人心思,只是,他不想听,一个字都不想听。
“我知,我吃得饱睡得好,不自轻自贱,不胡思乱想,直至终老,我保证。”魏无羡将脑袋窝在那人颈项,闷声呜咽道。
蓝忘机动了动尚有知觉的指尖,轻轻在那人脊背上划过,微微摇头,道“随你心意,无怨。”
“嗯。”
魏无羡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能没心肝到这样的程度,在如此绝望无助的夜晚,居然能在蓝忘机心口汲着檀香,沉沉睡去。魏无羡更没料到,今夜的意外,比他掏心掏肺所能想象的极致更为狗血。当然,那活死人肉白骨上天入地的祖宗若是听到他用这个词来形容,恐怕立时便会杀回来,将他这不着调不知死活的孽障抽筋剥骨。
“还好,赶上了。”一声重到不似活人发出的叹息,蓦地砸在魏无羡头顶,生生将这没心没肺的瞌睡虫惊醒。
准确的说,这应该算不上清醒。魏无羡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肉身仍八爪鱼一般紧紧缠在自家道侣身上,而魂魄则脱身坐起,直勾勾地盯着床榻前站着的人,不,站着的鬼,不,鬼王。
“你……”魏无羡晃了晃混沌的魂魄脑袋,一个冰凉灭顶的念头划过心尖,蓦地身魂战栗,哆哆嗦嗦地道:“你,你,你来接……”
鬼王鄙夷地觑他一眼,心道,这迟钝劲儿,真是一点儿长进也没有。蹙了蹙两道飞入云鬓的剑眉,懒洋洋道:“接谁,接你?我还想阴间消停点儿呢。”
鬼王容颜依旧俊朗,语调仍然不羁,魏无羡却无缘无故不合时宜地品出点儿落寞来。歪脑袋道:“你……你,被谁收拾啦?”
鬼往倏忽一愣,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暗自腹诽:收回刚才的话,这家伙还是有长进的。嘴上逞强道:“笑话,收拾本王,是欲天地同毁吗?”鬼王怕魏无羡继续戳他脆弱的小心脏,一个惊雷扔过去:“我来还他神力,要不要,不要我走了。”
“要要要要要要……”魏无羡急得忘了自己魂魄之形,行动有碍,差点儿脱身而起,追上去抱大腿。刚起了半截,便被身魂联结狠狠拽得坠了回去。
“老实呆着,本王还能说话不算,跑了不成。”鬼王撇了撇嘴,讥讽道。
魏无羡心下稍定,眼巴巴瞅着人,瞅得鬼王浑身不自在,才问道“上一回是赌注,那,这回,如何算?”
鬼王没来由地不耐烦,道:“两个死心眼真不愧是一对儿,算什么算,若是何事都算得清,这天下还哪来的怨气孽债?本王心情好,白送你,不行啊?”
几番牵扯下来,魏无羡算是摸到点儿这祖宗的脾气,还蓝湛神力必然不假,心下一块千钧巨石坠了地。但心情好?骗鬼呢?
“行,我当然行,这世上若论脸皮,还未见过厚于本老祖者。奈何,我家道侣是个死心眼儿的薄面皮,从不欠账。我若是不问清楚,待他醒来发脾气,我可招架不住。”
鬼王一声冷笑,横他一眼,未接话。心道:他朝你发脾气?鬼王换你来做。演,接着演。
魏无羡猝不及防一刀捅在鬼王心口窝上:“这神力你用不上了,是不是天上的人已不在?”
一击即中,魏无羡简直要佩服死自己的机灵劲,那副桀骜不驯睥睨众生的冷面孔在他面前蓦然碎裂,半晌粘不上。
鬼王被敲碎了硬壳,内里的软肉麻酥酥的疼。嘴唇颤动了几十下,才发出声响,幽幽叹了口气,破罐子破摔般认命道:“祖宗,你真是我祖宗。我还他神力,作为交换,你听我说个故事,可好?”
魏无羡心满意足地轻笑,从善如流道:“如此,甚为公平。”这鬼王与蓝湛一样,是个嘴硬的,若是今日撬不开,恐怕他日后的万万年,就要死抱着什么艰涩的阴私密辛,恶化腐烂,直至泯灭天地间。
鬼王侧过身去,透过窗棂,对月而立。说是给魏无羡讲故事,却更像是吐给另一个困在九重天上的自己。
故事不长,也就十万年而已。
“我与他,本是上一任天帝座下二子,非血亲,择天地精华而生,天南地北寻回来共同抚养的继承者而已。十万年前,师尊自测大限将至,需在灰飞烟灭之前在我二人中间选定继任天帝,才可保上天安稳,三界平宁。我原以为,师兄与我心意相通,权力地位不过过眼云烟。自然是他做天帝,我辅佐陪同在身侧,万世相随,不离不弃便好。谁知,一夜之间,我被九道天雷打下阴间,差一点儿便魂飞魄散。本该万念俱灰,可我恨,我不解,不甘,于是生扯着那一缕怨恨执念,在阴曹地府扎了根,生了身。奈何在阴间如何摸爬滚打,称王称霸,终是神力涣散,永远也无望再登上那肮脏的九重之天。直到遇见你家这位痴傻的,才得机缘一解怨念。”
鬼王语调平缓却丝毫不停,生怕断了线便说不下去似的。言至此,回首瞅了榻上两人一眼,笑了笑。自嘲般地继续道:“唉,人啊鬼啊神啊的,都是说别人十张嘴,说自己没长嘴。我想了近十万年,待我得神力杀回天去,必要将天界捅个窟窿血债血偿。谁知,真的有朝一日得了通天的神力,却怂得只想偷偷溜上去,伪装个小仙童,远远看着守着便好。”
说到这,鬼王下意识又看了魏无羡一眼,那人果然极其有眼力价地评价道:“嗯,确实怂。”
鬼王破天荒地并未介意,点了点头,垂眸良久,天光都要透进来了。
魏无羡预感到,这是个结局不那么美好的故事。
鬼王深深地吸了口气,如他十万年前仍需要呼吸时那般,接着道:“当年,众神选他,师尊择我,而当事人根本无知情权。师尊天劫前至,身魂俱滅。众神合议,我必应随师尊泯灭,方可熄各方蠢动祸患。师兄跪于大殿,诺自承天帝之责十万年,以自身福泽化为天雷,滅我神力,打入地府。从此阴阳天地相隔,永不返九重天。若应允,十万年后,我永掌阴间,他自散神元,封通天之门,护三界恒安。”
这横亘十万年的故事,聊聊几句,便说完了。鬼王语调听不出起伏,像是在诉说不相干的话本故事,唯有眼角一滴欲落未落的水滴,将所有粉饰掩盖映衬得无比可笑滑稽。都怪这不着调的,本该烂在肺腑里的脓疮烂肉,非要刺激他翻出来,晒在眼前。鬼王扭头,狠狠地瞪了魏无羡一眼。
“那个……”魏无羡大脑飞速地转,这故事架构有点儿大,自己貌似不经意间窥了天机,该不会被灭口吧?他活了这两辈子,最擅长的不过苦中作乐,这一点倒是可以不吝分享。毕竟,这鬼王也忒可怜了点儿。“那个,哈哈,你总说我是个迟钝的,这句话本老祖还给你。”
鬼王仿若未闻,思索片刻,答非所问道:“当初,若是我未还赌注,你可真的愿独活下去?”
魏无羡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沉睡的道侣,心下暖成一片,掉过头来,迎着鬼王彻骨冰寒的目光,笃定道:“会,如今也会。”
鬼王点了点头,幽幽道:“可,凡人性命一眼望到头,我……”
饶是魏无羡这插科打诨的绝世高手,也一时语塞。换位处之,若是让他在没有蓝湛的尘世间消磨,飘飘荡荡,无穷无尽,他可还有勇气应允?
恐怕未必。
鬼王并不期待答案,根本没有人能替他抉择。这通天彻地的祖宗手一挥,汩汩充盈神力便源源不断地注入回蓝忘机体内。末了,潇洒一句:“两清,后会无期。”
“等等。”魏无羡嘴欠地追问一句:“你,来得及见他一面了吗?”
鬼王背对他,须臾,点了点头,顺手抹了魏无羡关于这段故事的记忆。
清晨,当朦胧中抬眸,蓝忘机那如瀑如墨的发丝铺了他满身满脸,魏无羡才从梦境中惊醒。从无望心死到喜从天降,这一夜魏无羡仿佛一步一步自深渊地府恍惚着走到了九重天上。只是狂喜之后,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此时已无暇顾及,拼了命地搂紧怀中人,恨不得揉进骨血,融入身魂,再不得一丝一毫的分离。
“蓝湛,你要是再敢吓我,我就……唔唔唔”
不着调的下半句被严严实实地堵在咽喉中。
酉时,兰室。
一堆披麻戴孝的少年簇拥着一颗仅剩的独苗,与玄衣锦袍眉眼俊俏的青年隔桌对峙。两人脸上均是粘的一塌糊涂,根根下垂的雪白纸条几乎挡住了整张脸。
魏无羡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勾下唇朝上方吹了一口气,嘴边的纸条登时飞起,趁着空档,赶紧道:“快开快开,这回输了,就该画乌龟了。”
对面双手撑着桌案的蓝景仪战战兢兢,额头上滴下汗来,他们十几个人已经排着队的输了一轮,他若是再输一局,便要集体被这个魔头在背后画乌龟。此刻,整个蓝氏子弟的脸面与尊严都掩在他手下的骰盅里。蓝景仪哆哆嗦嗦抬手,却始终不敢拿起来。
魏无羡好整以暇地歪着脑袋催促:“小景仪,别磨叽啦,愿赌服输,有本事你也嫁个赌神啊。”
“狐假虎威,算什么本事,我就不信了,你还能一局都不输。”蓝景仪豁出去将心一横,把手中的骰盅盖子掀起一溜小缝,凑上去瞅了一眼,尚不待露出分毫表情,只听见门外脚步匆匆,被派出去放风的少年边小跑着回来,低喊:“不好啦,宗主来了,快跑吧。”
嗡地一声,平日里看着沉着稳重的少年们一窝蜂地作鸟兽散。蓝景仪临逃,尚不忘将桌上两个作案工具划拉到一起带走。
“欸,欸,跑什么,这是我的课,我不是正在教你们市井应变之道吗?”魏无羡扯着嗓子拦人,然而,并没有半个听话的。
“阿苑,你说说你,是不是跟他们一伙的,我这眼瞅着就要赢了。”魏无羡懊恼地一把扯下脸上横七竖八的纸条,数落道。
“不是的,我真的看到宗主了。”这一世,阿苑被温情温宁养在身边,十二三岁了,才送到蓝氏开蒙。刚来几日,尚分不清东南西北,论资排辈混不上桌,只能站岗放哨。
两人正掰扯着,松柏般挺拔俊秀的身影已不急不缓地迈入兰室,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小食盒。魏无羡见人一愣,随即扑了上去,惊喜道:“蓝湛,怎么是你?”回手一巴掌拍在阿苑的脑袋上,怒道:“还说不是一伙的,谎报军情。”
阿苑无言以对,撂下一句:“太远了,我又不敢看脸,真的分不清。”赶紧灰溜溜地追着景仪他们跑了出去。
蓝忘机将八爪鱼从身上摘下来,放到一片狼藉的桌案上,笑着望他,耐心地听着抱怨。
“哼,我差一点儿就能在他们背上画乌龟了,这帮小兔崽子,长心眼儿了,准是景仪的主意。”魏无羡愤愤不平地絮叨。突然反应过来,这还是在兰室,晚课的课堂上,登时心虚,讪讪解释道:“蓝湛,这堂晚课的课业内容早就完成啦。而且,他们也都到了该夜猎的年龄,一些市井把戏多教点,没坏处的。咱们家的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老实了。”
蓝忘机掏出手帕,帮这人细致地一点点擦去雪白面庞上残留的浆糊痕迹。听罢,郑重点头:“嗯,魏先生说的对。”
魏无羡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捉住蓝二公子玉手,凑到鼻尖轻嗅两下道:“二哥哥,这么贤惠,可是又给我做糕点了?”
蓝忘机抽回手来,刮了下道侣挺俏的鼻尖,勾过一旁的食盒,放到桌案上。打开盖子,边取出一叠清香精致的桂花糕,边微嗔道:“晚膳急着跑,饿了吧?”
魏无羡是真饿了,破天荒等不及人喂,勉为其难地自行上手,抓起一块便塞到嘴里,狼吞虎咽起来。什么食不言寝不语,对他来说都是废话。吃得满嘴满手,还不忘耍赖道:“我不管,你扰了我的赌局,怎么赔,这盘糕点可不算。”
蓝二公子怕他噎着,在一旁举着水壶,插空喂上一口。闻言,无奈道:“不然,我去将他们捉回来?”
“捉回来,有,什么用,骰子都被毁尸灭迹了,谁还能老老实实让我画乌龟?”这急性子的祖宗边嚼边说的功夫着实高,除了话语有些断续,竟是一滴一渣都未喷溅出来。
蓝忘机扶额,认真思索半晌,犹豫道:“要不,你,画,我?”
“哈哈哈哈哈哈”魏无羡趁蓝二公子思考的工夫三下五除二便解决了一盘香喷喷的桂花糕,吃饱喝足,此时再听到自家道侣颇为认真的提议,终于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前仰后合。
“蓝二公子,你,你耍赖是不是,明知道我舍不得。”
蓝忘机双手按着道侣肩膀,在桌案上固定好,免得祖宗将自己笑倒,摔去地面上。
“那,我帮你画。”蓝二公子一本正经地回答
“如何帮?”魏无羡晶亮的眸子眨巴眨巴。
蓝二公子目不斜视。“回屋帮。”
“回屋如何帮?”
“该如何便如何。”
“好你个小古板,撩我。”
“未有。”
“有。”
“嗯,你说有便有。”
于是,第二日,逢赌必赢的魏先生雪白的脊背,如愿以偿,帮出了一大块某种动物轮廓似的殷红痕迹。